宋北云 第81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不过她倒是没问这两把刀多少钱,怕听了心里难受,毕竟巧云在没遇到宋北云以前,月钱也便是三四贯,而如今……想来却是羞愧,面前这臭弟弟带自己吃一顿饭都不止这个数。

用个词怎么说来着?骄奢淫逸!这个词几乎可以完美的形容面前这个人,在他的影响下,巧云都觉得自己变了不少,也会开始享受生活了。

不过就单论这两把刀来说,巧云初步估算大概一把得有个三千贯上下,因为之前有个师兄曾经在剿灭山贼时弄到过一把,交于大食商人那问了,说是三千贯。

但后来细细想起时,巧云觉得师兄那柄远远不如自己手上这成色好,自己手里这柄刀的花纹更好,入手的握也更好,而师兄那把跟自己的比起来就像是街上买的胡饼和公主家御赐的厨子做的胡饼之间的差别。

都是胡饼,但公主殿下家的胡饼里有糖的……

左思右想,巧云多少还是有些忍不住,她犹豫了半天才问道:“北云……”

“嗯?”赶着车的宋北云侧过头靠过来:“怎么了?”

“这两柄刀多少钱?”

“不贵,熟人那换的。”宋北云想了想:“好像是一斤黄金来着,他可跟我说这是巴霍巴利王用的兵刃,张嘴要二十斤黄金,我信他个鬼。用一斤给打发了。”

巧云略微算了算,一两黄金大概是十五贯钱,一斤便是十六两,十两是一百五十贯,六两是九十贯……

巧云在那比划了半天,然后高兴地说道:“三百八十贯!?好便宜!”

宋北云沉默良久,突然长出一口气:“巧云姐,回去之后我教你算数好不好?”

巧云脑子现在还没转过弯,她扳起手指算了起来:“没错啊。”

“二百四十贯哟……我的天呐。”宋北云笑了起来:“你这算数,厉害的。”

巧云挠头道:“我又没读过什么书……能认字就不错了,还指望我算数,若是能算得来,也不至于去干那打打杀杀的事。”

“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就是想教教你。”

“好嘛……”巧云有些不好意思,他扒着栅栏问道:“我一个师兄也有一柄这种宝刀,可大食商人却说值三千贯啊。”

“怎么可能那么贵。”宋北云摇头道:“你师兄不光见过熟人肉还有大马士革弯刀哦,你到底有多少个师兄?”

“百余人……”

宋北云听着就一阵头皮发麻,一百多个师兄也就是说自己要面对一百多个大舅哥?他默默的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抗不抗揍,然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抗不住抗不住……”

巧云歪着头不明所以,但宋北云继续说道:“这东西不便宜,但也绝对不值三千贯,那也太夸张咯。你让你师兄去找那大食商人,要多少把他开口,不要三千只要两千八。”

听到只需要两百多贯,巧云顿时安心了,不过她仍然对那三千贯耿耿于怀,心心念念着下次让师兄去寻那大食商人好好的发一笔财,毕竟北云老是这么大手大脚的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

马车厢里的那个丑女人一直没醒来,宋北云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给她换一次药喂一次水和食物,一直到日落西山。

晚上赶路是不能赶了,很危险不说,还容易迷路,虽然巧云能观星识路,但何必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宋北云的野外生存能力是不弱的,巧云也是专业训练出来的,所以他们很快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弄出了个简单的帐篷,宋北云开始在周围撒药防止蛇虫鼠蚁等小动物,巧云则在生火烧水。

而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了那一箱子的破烂究竟好在哪里了,果然就是如同宋北云说的那样是个百宝箱而不是破烂盒子。

这里头的铲子、斧子、铁锹三件套跟常见的都不一样,都要短上一截而且几乎都是整铸的,非常结实耐用。还有一个用壳子罩着的灯笼似的东西,巧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宋北云走过来发现正在研究那个熏炉的巧云,他轻轻拍了一下巧云的后背:“别琢磨啦,我教你用就是了。”

说完,宋北云取出酒精注入了进去,然后又将一包黑黄黑黄的粉末倒在了里头,伸手用一根木条引燃了里头的酒精,酒精的火苗缓缓燃烧,隔着一层铁板炙烤着上头的药粉,不一会儿里头就冒出了带有药熏味的喷涌而出。

“一罐能用四个时辰。”

宋北云将那东西挂在旁边的树上,里头那淡黄色的烟雾很快就把这周围方圆一百平方左右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虽然有些呛人,但所有的毒虫、蚊蝇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宋北云坐在火堆旁边,抱着膝盖:“在野外还是要多多小心,这里头有艾草、雄黄、草菊、樟脑、桃金娘,以柏树油调和,炙烤时的烟雾百鬼莫近。”

“这个好这个好……”巧云连连点头:“若是有了这个,征讨安南便有了保障。”

“就现在大宋这个德行,不被人反杀你就谢谢人家了,还征讨……”宋北云摇头道:“短时间别指望了,以后再说吧。”

“你说,大宋如此富庶,怎的却还如此孱弱。”

宋北云抱着膝盖,从一个陶罐里拿出肉干分给巧云,笑着说道:“富和强是两个概念,草原的汉子做梦都想吃上一顿饱饭,可人家照样能把大宋给打得灰头土脸。金辽的老哥们一年有半年是大雪封山,不照样逼得大宋割地赔款?他们很穷的,一场饥荒饿死二十万人、一场瘟疫死二十万人,可就是这样,人家还是强。”

宋北云说完,又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他们强,是我说错了。”

“啊?”巧云有些不明白:“为何?”

“是宋太弱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福王死守大宋最后一道防线,你给我三千人,我用五年能打到岭南去。这我还是个外行啊,这要是我是个跟福王那样的选手。一年,最多一年就能把大宋给灭咯。所以啊,大宋是真的弱,不是人家强。”

宋北云在火堆前跟着媳妇吹着牛逼,而刚说到这,就听见隐约传来一声冷哼。

这一嗓子可把宋北云给吓坏了,巧云也立刻掏出双刀戒备了起来,而不多一会儿,前方的黑暗中就走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身穿着黑色的纱衣,一副刺客打扮,但见到宋北云之后却是没有再前进了,只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给你三千精兵就敢灭我大宋?”

听到这个声音,宋北云立刻就放松了下来,要是别的杀手他还是真的有些慌,但这人是谁?那可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老太监么,现在想想他一定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而且来这里绝对不是取宋北云狗命的,而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过来千里驰援的。

恐怕……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这个老屁股估计得跟着一起凉个他通透吧。

想通这一点,宋北云的胆子立刻就提了起来。

“老子……你这人烦不烦?老子跟娘子吹个牛,你他娘的哔哔你妈呢。”宋北云破口大骂:“真是白救你了。”

说话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慢慢走上前:“你认出来了?”

“你这没东西的老太监,一张嘴就是那个味,我还认不出来?”

那人缓缓走上前,拉下面罩,表情不善的看着宋北云:“你小子好大胆子!居然背地里如此诋毁我大宋,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十个脑袋不够你砍的?”

“行了行了,我就说大宋弱还不让说了么,我跟福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宋北云环顾四周:“就你们三个?没别人了?”

“哼,你还让官家种歪脖子树。”王伴伴侧着头冷笑:“问几人是要怎的?杀人灭口?”

“请你们吃饭,看你们那德行也是一天没吃了吧?”宋北云往火堆旁边一坐:“然后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大内总管怎的就会来这。还有,我要是想杀人灭口,你现在就已经泡在河里了。”

宋北云伸手将巧云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指着自己搬来的几块石头:“来坐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三个太监稀里哗啦的吃起了饭来,这一锅肉汁浇饭配着甜滋滋的蜂蜜茶,那真的是让人舒服到了心坎里。王伴伴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天折腾下来,真的是没吃过一顿好饭,已是极疲惫了。

王伴伴吃了饭,端着蜂蜜茶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这小厮,倒是会享乐。”

“有话快说,你们怎么就在这了?”

“还不是来救你的。”老太监一口喝下甜茶,手却再次伸来:“再来一杯。”

“你跟我搁这儿无限续杯呢?”宋北云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怎么的就来救我了?”

老太监咳嗽了两声又喝了口甜滋滋的茶,缓声说道:“司命司得到线报说有人要除掉你,我自然便过来了,若是让你死在这地方,我这条老命怕是也保不住了,官家已是对我颇有微词。”

“嘿,老子……”宋北云一拍大腿:“昨天晚上你人呢?我差点遭人给暗算了,这亏了我家娘子,不然你今天就得抱着我的头回去给报丧了,你猜要是福王和官家见着我的人头捧在你怀里,你会是个怎么个下场。”

死呗,还用想……

王伴伴深吸一口气,抬头说:“所以你便莫要与福王殿下提及此事……”

第143章、8月23日 晴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王伴伴这两日真的是被吓得都快抑郁了,前几日司命司就得到密报,说有人想要干掉宋北云这个“钦差”,当时正准备伺候赵性用膳的老太监立刻就是一头白毛汗。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赵性,赵性二话不说立刻就吩咐他和他的司命司前去保护宋北云,临走还说了一句话是“他活你活,他死你也别回了”。

这一路八百里加急啊,原本四五天的路程,一天一夜就到了,可刚到了祁门县却得知宋北云已经上路的消息。

于是他便又带着人追了上去,但因为路上岔口太多,所以王伴伴只好将人手分散开来,分头寻找。

而当他上午经过那个荒村野店时,看到仍在烧着的房子,他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差了人冲进了那倒塌大半的火场中,仗着能耐强本事高生生在里头拖出了几具焦褐的尸体。

但经过辨别,这里并无跟宋北云体态相当的人,王伴伴原本沉没到了海底的心再次悸动了起来,加紧脚步顺着那车辙的痕迹一路便追了过来。

“你这小厮,当真是深藏不露。”王伴伴坐在那边,捧着茶杯:“我以为你已是死了,却未曾下你还能在这逍遥快活、大放厥词。”

“厥词是放了,可你哪个眼睛看着我逍遥快活了?”宋北云指了指周围:“这鬼地方,你告诉我怎么快活。”

巧云暗戳戳的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却也是没再说话,毕竟她知道面前这人是谁,那不光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更是神通广大司命司的头目,这个司命司自己曾经也有过接触,那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人,且只为皇家办事,忠心耿耿。

王伴伴也没回答,只是笑。毕竟他这么个残障人士,跟一个健全的少年说些风花雪月的肉欲之事,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对了。”宋北云喝了口蛋花汤:“你们这司命司到底是干些什么的?我经常听见有人说,可说什么的都有。”

老太监身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老太监也是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司命司命,自是司命。”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该去鸿胪寺的,当个外交官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宋北云笑道:“不过就看你们干的这些个事,应该是天子的耳鼻喉吧,然后经常会干点见不得人的脏事,比如救救人家孤儿寡母啦、杀杀乱臣贼子啦。”

老太监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毕竟这等事私密的很,他也不好去反驳什么的,任由这个混账说吧,毕竟福王爷都说过,千万莫要跟这小兔崽子过多纠缠,他是个混账。

看到老太监那德行,宋北云嘿嘿一乐,继续刺挠道:“不过要我说,你这特务头子是真的失败。”

王伴伴不做声,任由他嘲讽。说来也是悲苦,自己这等侍奉了三朝的内侍头子,文武百官见着都要客客气气的天子近臣却要在这么一个混账面前低声下气的,当真是那个人间不值得。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宋北云拿起一根小棍,在地上划了一个方块出来,然后在里头分别写上“收集、破坏、造谣、锄奸、风评、潜伏、买通、暗杀、救援”。

“这是一个正常的暗部所应该有的九个职责。”宋北云写完之后挠挠头:“火影里都这么演的。”

王伴伴挠了挠脸:“何为火影?”

“日本国的一个部门。”

听到日本国时,王伴伴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而宋北云斜着眼看着他:“你弱宋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虚心点会死吗?”

好好好,不跟这孽障争执,反正这些日子司命司可是没少调查这个混账东西,大概也摸到了这厮的一个秉性,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不光如此,而且这人吧,还有些奇怪的。

按正常道理说,这蕴大才之人么,要不恃才傲物、超然物外。要不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升官发财,或者为国报效。还有不少也就是看不惯这世道打算犯上作乱。

偏偏这个家伙嘛,有才没有?那自然是有的,就连泰王都对这个人赞不绝口,福王甚至都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可这厮却……怎么形容呢,不光没有那恃才傲物反而有点市侩懒散的味道,也不想当官、也不想报国,既没有看不惯这世道也没有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整日就是弄一些他人看不明白的奇淫巧技,加上骄奢淫逸、好逸恶劳、无耻下流等等。

王伴伴执掌了多年的司命司,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呢,就跟被人夺了舍似的,才华和品德完全不匹配,充满了一种怪诞的感觉。

其实最开始王伴伴对这个人十分不信任的,他有自己的暗线,而且才华惊艳且不是那诗词歌赋之才而是治国救世之才,这样的人八九成都是会搞事情的。

但仔细调查之后,从所有与他接触的人那边下手多方打探之后,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个宋北云的暗线,最大的用处是偷偷摸摸的运个几千斤粮食给他私酿酒。

当时王伴伴把这个事告诉给赵性时,福王也是在的。当时听完之后,赵性和福王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虽说私酿酒是犯罪,但对于这种人来说,这种罪其实根本就不是罪,就跟闹着玩似的。

而作为司命司的大司命,王伴伴其实是最不能理解的,因为前些年国家动乱时,可没少出过那种经天纬地的大才,他们要不是结党营私、要不是聚众谋乱,最终不都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可偏偏碰到了这种甚有才华却只知道偷运粮食酿酒的人,他却是没了办法。当然若是真想折腾他也不是没办法,但赵性下了死命令,若是将他给逼到了别国去,就将王伴伴的三个侄子两个侄孙子全部弄来宫中当太监。

而王伴伴哪里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福王殿下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呢……想来就是可惜了那打小就缠着自己让做纸鸢的瑞宝公主。

“给你上课呢,你走什么神啊。”宋北云用棍子在地上敲了敲:“你这人,这么不虚心,迟早有天要掉脑袋。”

王伴伴垂着眼睑,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出来。

“从你现在的管理方式来看,你就是混乱管理。”宋北云认真地说道:“我可是诚心诚意给你上课,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然可别怪我告诉福王殿下你到底有多没用。”

王伴伴心里恨啊……这小子就是不要脸了,人家才子生怕是沾染了一丁点权贵的臭气,躲得远远的自诩清流,可是这小子他娘的偏偏就披着权贵的衣裳招摇过市、狐假虎威啊。

但即便是心中有气,但他一个奴,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是被福王选出来的人。

“行吧,你现在不听,到时候别后悔。”

宋北云用脚丫子把地上的东西一抹:“巧云姐,睡觉!”

“诶……”

老太监叫了一声,却发现宋北云却是已经躺在了地上,盖上了毯子,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王伴伴恨,恨得牙痒痒,可却又无可奈何,这宋北云他动不得,若是有朝一日帝王家用不上他了,让他落在自己手中……

“别指望了。”宋北云突然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这帮阴阳人就是憋着坏。我明着告诉你吧,我可是有保命的绝招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有事。”

“嗨呀……”王老太监一跺脚,暗暗的咄出口气,却也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着难受的很。

第二天一早,他们自是再次前行了,不过这次宋北云能坐在车厢里了,而车前的马也从一匹变成了三匹,老太监的一个下属在前头驾车,老太监则一起坐在车中跟着宋北云大眼瞪小眼。

“这人可是我逮着的唯一的活口。”宋北云指着地上那女子:“一定能知道些什么。”

“人交给我。”

“凭什么?”宋北云眉头一皱:“我辛辛苦苦抓的人,我当然要拿去给王爷的,你跟王爷抢人?你是不是想挟天子令诸侯啊?”

这话出来,王伴伴的脸先是白了,接着变得乌青最后涨红像个猪肝。

乱说话可以,但乱说这种话真的是要命的,他伺候赵家人三代,赵太祖时便入了宫,赵家人这多疑的性子,真的不会容得有这般风评的人在身边,宦官干政那可是大忌。

“祖宗,我叫你一声祖宗了。”王伴伴服了,真的服了,不光是对这人的不讲道路和那张破嘴服了,更是对他的靠山服了:“你可能乱说话,人给你便给你好了。”

“你听清楚,是给王爷。给我有什么用?你才别乱讲话。”

宋北云看着老太监吃瘪的样子,心中那叫一个开心。对付这种阉人,其实没什么好办法,这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你硬他就软的货色,手段再狠辣那也不过是看天子眼色的宦官罢了。

怕他个球!

再说了,就老赵家那性子,宦官断无可能上位的,这可不是大明朝,虽然现在历史走向不同了,但上头的人仍是那姓赵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