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毕自严站起来,冷声喝道:“身为朝廷官员,毫无理智,知谣传谣,还闹到了本官这里,你们还有一点体统吗!”
毕自肃表情如同便秘一般难受,其他大概也是如此。
他们心里基本笃定了这个谣言会成真,偏偏毕自严义正言辞,让他们无法再多开口。
毕自严以威望压住他们,背着手,挺起身体,冷声道:“年底大审就在眼前,你们都给我做好手里的事情,要是被人抓到把柄,休怪本官大义灭亲!”
毕自肃气的想要吐血,大声道:“大兄!是不是你要致仕了,今后的事情就不管了,我大明的国运,我大明的纲常都不要了吗!”
毕自严冷冷的看着毕自肃,道:“别以为你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孙白谷要是拿你开刀,我就亲自压你去乾清宫,趁着我还有一点老脸,我给我消停一点,今天回去给我闭门谢客,再敢胡作非为,我扒了你的官衣官帽!”
毕自严端起官威,一群人顿时纷纷抬手,即便毕自肃满脸怒容也不敢多言,恨恨的一甩手,转身离去。
二十多人三三两两离去,但还是有一些人自认是毕自严心腹,硬着头皮不肯离开。
毕自严看着几人,面上缓和一点,道:“实话告诉你们,孙阁老不会致仕,莫要听信外面的谣言,安安分分做事,不能辜负皇上,朝廷的信任。”
留下的其中一个人是兵部侍郎张国维,有些诧异的道:“大人此言当真?”
张国维是毕自严比较看重的年轻后背,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这是皇上与孙承宗亲口告诉我的,你说呢?”
张国维这才安心,抬手道:“秦良玉按理说是有资格担任元帅的,只是她到底是个女人,纵然有大功,入了朝廷也会坏了朝纲体统,若是此列一看,下官等担心不可收拾,所以才冒昧来请教阁老。”
毕自严又看了几人一眼,道:“我这些天冷眼旁观,对孙白谷看的多了一些,纵然有些出格,还能接受,以后那些明暗里的抵制莫要再有,我这张老脸还能有几分面,日后还难说的很。”
这也算是毕自严语重心长的交代日后的事情了,张国维几人对视一眼,自然是不舍的,心里千言万语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毕自严摆了摆手,站起来道:“行了,过几日我就会回内阁,这是我最后的一年,善始善终,你们都尽心力,去吧。”
张国维等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齐齐抬手道:“是。下官领命。”
毕自严目送几人离去,矍铄的面容缓缓消失,露出疲惫之色。
孙传庭已经在着手明年的事情,动作是越来越大,在一些事情上开始与他唱反调,这使得朝局更加混乱,人心越发的浮动不安。
他现在是越来越有心无力,也深刻明白,即便他是多年的“首辅”,是收拾旧时代的第一人,总揽朝政,威望卓著,但离开乾清宫的支持,他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第1300章 变局之前的乱局
朱栩在帅府给秦良玉添的那张椅子,是一种直接的暗示,也难怪一些人猜到。
孙承宗,秦良玉,曹文诏,卢象升,熊廷弼等人聚集在帅府,参观了那个在帅府正中,象征着最高权力,只有两把椅子,空荡荡的会议室,五人来到偏殿,简单的茶叙。
这五个人,代表了大明最高的军事权力,不止他们位置最高,深得朱栩信任,更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大明几乎所有的军队!
过了一阵子,孙承宗伸展了下身体,道:“你们进京有些日子了,知道京城的情况,有什么想法?”
秦良玉现在是风尖浪口,坐在帅府最高处的一群男人之间,神情如常,没有开口。
曹文诏更显得随意一点,学着朱栩翘着二郎腿,吃了口点心,道:“能有什么想法?这些外廷的大人们,什么时候消停过,现在这种情况,可比前些年好多了。”
卢象升向来沉稳,现在执掌南方军区,更显气度,坐在那,风波不动,接话道:“现在军队与政务泾渭分明,那些大人们应该不会过多说话,我们能承受得住。”
卢象升也算是从万历年间过来的人,那些令人生畏的言官早就消失了,当今皇帝英明果断,不会因为基本奏本就动摇既定计划。
熊廷弼资格也是相当的老了,当年他被东林党送进大佬,挣扎了几年,甚至求到魏忠贤头上,最终还是当今皇帝出手保的性命。
他对朝廷那些大人们心怀忌惮,闻言道:“我认为,这件事还需谨慎处置,孙白谷那边,要约定好,要有足够的默契。我现在担心的是,孙白谷没有毕阁老的威望,未必能压得住朝局。”
毕自严是原来的户部尚书,在朱栩的一手扶持下,从崇祯初就执掌朝政,大小事情都经过他的手,大明上下官员,对他向来敬重。
孙传庭却不同,他这几年虽然也在养望,到底年轻,面对的都是同龄人,内阁里一个个都非常人,六部的尚书侍郎与几位阁老关系复杂。
在外人看来,孙传庭别说六部了,内阁他都未必能理顺。
孙承宗知道几人的担忧,面色严峻,声音果决,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不能再等了。孙传庭那边无需多虑,皇上有通盘的考虑,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三年内肃清军队的隐患,确保军队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任何情况下不会有人反手之力,祸乱天下!”
曹文诏看似大大咧咧,却心如明镜,洞若观火,看的分明。
孙承宗这么着急,一来是他年纪大了,未必能撑多久。二来,接替他的,未必压得住局势,更别说肃清军队了。
他的心思,怕是与毕自严很相似。这二位阁老内心急切,想给后人留一个相对干净的摊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卢象升这次开了口,平静而沉稳,道:“问题最重的,我认为不在陕川,而在江南,我已经着手,用最温和的手段,剪除这些威胁……”
孙承宗双眼陡然闪出厉色,道:“不能温和,必须要暴风骤雨,狂风席卷!肃清是我们的目的,惩前毖后,永绝后患更是!”
曹文诏面露讶色,孙承宗话里铿锵如铁,杀机浮动,这真是急了啊。
熊廷弼怔了怔,他还不知道他将去四川,认真的想了想,道:“辽东的士兵基本上来自于陕川的灾民,问题应当不大……”
“这个时候就不要护短了。”
孙承宗不等他说完,语气冷漠,道:“这件事,皇上与我决定交给军法处去查处,你们不能护短,若是你,或者你们部下为难军法处,阳奉阴违,本官就拿了你们,重塑你们的战区与军团!”
这句话,是相当不客气,打脸般的警告了。
秦良玉四人神色不同的变了变,没有与孙承宗争辩。
肃清军队是孙承宗的主意,背后站着的是皇帝,他们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孙承宗看着几人的脸色,道:“秦大都督暂领军法处,参谋处,主持日常事务。”
几人都是最高层,无需外面那么猜来猜去,倒是没什么意外。
秦良玉站起来,面容肃色,抬手道:“下官领命。”
她已经从地方将领,升级为大明管理层的高官了。
曹文诏放下手里点心,放下二郎腿,睁了睁眼,抬头看着外面,心里感慨道“要变天了啊。”
大明军政两面都在发生剧烈变化,这种变化会延生到整个大明,一场前所未有的天翻地覆已然不会要等太久了。
其他几人都是大明重臣,心有同感,默默不语,静静地期待着。
毕自严的突然“病愈”,回到内阁,自然让不少人震惊,内阁六部的气氛为之变得微妙。
毕自严要做今年的总结报告,也等同于他宦海生涯的一个结语。但对于孙传庭来说,这是明年的开端,是他“首辅”生涯的开始,两人的矛盾显而易见。
他们手底下的人自然不甘心,虽然之前被压住,这个时候却再次安耐不住,纷纷开始出招,要在年底的总结报告上动手脚。
这种类似“盖棺论定”的东西,会对“活着”的人有着巨大的影响,处处受制。
当能徐阶为什么能收进天下人心,位尊首辅?就是因为他手握嘉靖遗诏,对嘉靖一朝的事情做了“公允”的评价,总结。
孙传庭要做“首辅”,自然不需要毕自严的人心。
二位阁老沉渊在内,不动分毫,底下人小动作不断,彼此争锋相对,将朝局搅和的更乱,人心更加浮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