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这个场面刘时敏不敢想,脑子纷乱的道:“皇上……朝廷大人们应该不会同意吧?”
曹化淳端起茶杯,继续含笑不语。
刘时敏看着曹化淳的神色,本来发热的额头陡然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你啊……具体说说,皇上是怎么想的?”
曹化淳摇头,道:“不清楚。”
刘时敏也就是一时被绕了进去,稍一冷静就反应过来,看着曹化淳道:“行了,说说吧,不然消息出去了,我这间小小班房肯定会被外面那些大人们给掀了。”
曹化淳也是难得有空与刘时敏闲聊,开开玩笑,脸上稍微认真的道:“对于察哈尔,我能看得出,皇上是有意早做决断。也确实需要尽早处置,免得尾大不掉。但具体方法,皇上没有言明,只是与孙阁老等人透了口风,然后还告诉安达山,讨伐日期定在四月初一。”
刘时敏听着,一脸古怪。
军情向来机密,哪里有还没打就告诉敌人开战的具体日期的?
刘时敏不是外面那些人,会认为朱栩好大喜功,被眼前的“武功”冲昏头,他心里十分清楚,乾清宫里的皇帝陛下冷静的很,心有大志未展,远未到志得意满的时候。
转来转去,他也猜不透其中玄妙,便看向曹化淳道:“那,我要做些什么吗?”
曹化淳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那道旨意,沉吟一声,道:“找个时间,与毕阁老等人透露一二,不要说太多。”
刘时敏看着他,目光微动,会意的点头,道:“好,我找个时间与毕阁老喝个茶。”
说完这些,曹化淳道:“那道奏本皇上看过了。”
刘时敏对朱栩也很了解,顿时眼神一沉,道:“嗯,皇上可有何旨意?”
当今的皇帝陛下“离经叛道”已久,朝野非议不知道多少次,为此被杀,被判的更不知凡几。这次大演武,火炮之威摆在天下人眼中,朝野惊怖也属正常,只是,皇帝这次会怎么反应?
曹化淳面上如常,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刘时敏,并不多言。
这是曹化淳记录的朱栩的原话,需要润色,草拟圣旨,送去乾清宫盖印的。
刘时敏接过来看了眼,立时脸色微变。
“火炮已经遍存于世界,我大明今日毁,西夷明日来攻,如何抵挡?海上如何建长城?我大明是否要永远如猪羊一般被人圈禁,任意欺凌,苟且偷生?目光短浅,自私狭隘,以一己私心抛却家国之责,妄言国事,不体上心,毫无格局,其心可诛”。
这些话,确实是反驳了那道奏本,高屋建瓴,看的长远,无可反驳。可是,这些用词,只怕不知多少人会“羞死”,最为重要的是,这件事内阁是没有态度的,别人不知道,可内阁一定很清楚,这是同样是在“教训”他们!
这让内阁的那些大人们如何自处?
刘时敏知晓朱栩向来顾及内阁的脸面,甚少这么直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看向曹化淳,沉默一会儿,凑近,低声道:“你老实跟我说,皇上是否有意更换阁臣?”
“更换阁臣”,必然是从“首辅”开始。大明现在是改革最为紧要的关头,太多的事情都处于“开始”的阶段,要是这个时候最坚定支持“新政”的毕阁老突然倒台,不知道影响会多大,更何况还是在有外患的情况下。
曹化淳本来没有多想,听着刘时敏的话,心里顿时微震,旋即笑着摇头,道:“皇上应当没有此意,如过去一样,就事论事。”
当今这位陛下对“奇技淫巧”异常热衷,每一次朝臣在这上面为难,挨的训斥不在少数。
刘时敏心里松了口气,冷静了一阵,才道:“那,这道旨意是发给内阁,还是将人召来,在内阁宣读?”
曹化淳对这道旨意的威力拿不准,沉吟着道:“皇上的意思是,分头宣读,而后内阁,工部,吏部都要发文,明天还要上报,昭告天下。”
刘时敏听着前面心里稍松,觉得皇帝到底顾及内阁脸面,后面又暗自苦笑,这道耳光看似是给那些联名上书的人,可一旦“昭告天下”,那就是打给天下所有想法类似的人的!
也不知道多少人会羞愤欲死!
同时,天底下那些反对“新政”,立志“不仕”的人又要再一次壮大,秦淮河上的画船又不知要添加多少。
刘时敏暗自摇了摇头,道:“你坐一会儿吧,我去找毕阁老喝会儿茶,说不得,内阁又要去乾清宫请罪了。”
曹化淳笑了笑,不多言。
面对这样一个“离经叛道”,偏又“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不管是以前信王,还是现在的毕自严,日子都不容易过啊。
他有时候也很疑惑,为什么仿佛感觉整个世界一直都在与皇帝作对?
皇帝明明才是最正确的?
事前事后都是如此!
问题出在哪里?
第986章 反省
毕自严等人刚刚跨出内阁,刘时敏站在内门正中,不远不近的招呼道:“毕阁老,留步。”
毕自严一怔,转头看向刘时敏,这位刘公公极少走出他那个小房间,心里微动,对着孙传庭,郑友元低语一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迎向刘时敏,道:“刘公公,我正要去开大议,这是有什么旨意吗?”
刘时敏本来只是想与毕自严聊聊,透透口风,但说有旨意也没错,抱着拂尘,微顿道:“杂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着毕阁老今天也算劳累,天色将晚,咱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毕自严眼角稍紧,眼前的是司礼监二号,皇帝的心腹,一向低调,他岂会有事的没事找人喝茶?尤其还是他说了有大议之后!
毕自严知道朱栩刚刚回宫,心里斟酌一番,招来郑友元道:“请孙阁老主持一下阁议,我与刘公公喝会儿茶。”
郑友元看了眼刘时敏,道:“是。”
随后,毕自严看着刘时敏,微笑着道:“公公请。”
刘时敏笑着点头,跟着毕自严走向他的班房。
距离虽然不远,但两人之间却有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两人都算带有心事,一前一后进了毕自严的班房。
毕自严桌子右侧有一个小炭炉,上面沏着茶,他热腾腾的给刘时敏倒了一杯,然后捧着茶,神色不动的看着刘时敏。
当今皇帝太强势,所行所为迥异于常人,对权力的把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哪怕这一年多看似将权力归还给内阁,六部,但依旧牢牢把控着朝局方方面面。以往号称“小内阁”的司礼监,早已经不复昔日之盛,可也没谁敢小觑,不放在眼里,毕竟这里是离皇帝最近的地方,上通下达,事事都绕不开这里。
刘时敏向来低调,从不在政务上多一句嘴,哪怕在内阁旁听,也只是作为一个“监察者”,“记录者”,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一言不发。现在,他突然在这个关头来找毕自严,毕自严如何能不多想。
毕自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朱栩可能腾出手来了,准备插手内阁的“新政”计划,神色不由微沉。
刘时敏心里也是不少压力,喝着茶,脑中转悠着如何委婉的与毕自严说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放下茶杯,他笑着道:“毕阁老,‘新政’进程到哪里了?”
果然!
毕自严看着刘时敏,脸上也带着一丝笑容,道:“内阁,六部与地方的分歧已经进一步弥合,相信今晚就能有个结果,本官计划着连夜进宫面呈皇上。”
这些刘时敏自然心里有数,继续转着话题,道:“各地官员的遣调,内阁是否已经规划好,可有什么难处?”
毕自严道:“大致已经完成,这次动的主要是府一级的地方官员,大约有两百个,吏部两三日内,就会上呈司礼监,请皇上御批。”
刘时敏不过是在一步一步靠近话题,闻言点头,道:“涉及到九镇的官员,大人可慎重?”
九边重镇,实际上早已经名存实亡,尤其是辽东,蓟州等,剩下也就甘肃,宁夏还在,为的是防备漠西蒙古。但近年漠西蒙古寇边次数极少,朝廷的关注早就大大缩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