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不一会儿,曹化淳从帘子外面说道:“皇上,安达山近来活动比较多,朝廷内外有些人已经被查实受贿,向他出卖了情报。不过影响不大,锦衣卫那边请示,是否进行清除。”
朱栩面色如常,道:“不用,由着他们,让锦衣卫盯着。恩……传旨察哈尔:顺平王忠孝有加,卫边有功,赐蟒服,银三万,着即刻进京面圣,领赏。”
外面的曹化淳愣了一会儿,道:“遵旨。”
张筠眨了眨眼,看着朱栩的脸,疑惑道:“皇上……不是要讨伐察哈尔吗?这样,那个顺平王还会来吗?”
朱栩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俏脸,道:“开战总要有借口,这就是个借口。”
张筠极其聪慧,立即明白了,俏脸欣喜的道:“臣妾明白了,皇上肯定顺平王不敢来,正好以此借口讨伐。”
朱栩笑而不语。目光看向窗外,他倒是希望林丹汗大胆的来,他会毫不犹豫的悬其头于旗杆之上。
但以他“惯于杀使”的坏名声,林丹汗应该是百分百不会入京。
可惜。
朱栩心里暗叹,嘴角微翘的缓缓闭上眼假寐。
安达山这个时候也在回京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
不得不承认,察哈尔对建奴是有惧意的,哪怕建奴已经今非昔比,可当听到多尔衮已经率兵北上,安达山还是心惊胆战,六神无主。
他左右有两个亲卫,其中一个道:“台吉,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大汗。明人也就火炮犀利,可火炮笨重,在大漠难行,我们最大的威胁,还是建奴的骑兵!”
另一个也道:“台吉,建奴骑兵若是再配上火炮,只怕我们不敌。”
安达山看了这两人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
除了有数的那几个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察哈尔的真实情况。由于大明的刻意封锁,外加不断的挑拨,察哈尔看似不断的壮大,实际上真正的战力并没有增加多少,能凑个三万能战之人已经是极限!若是再剔除伤兵,重患之类,怕是只有两万人!
两万人,如何应对大明的十多万联军!
安达山这个时候也有些埋怨起林丹汗了,太过急切,不懂得韬光养晦,这么早就引起大明的忌惮,决心讨伐。若是再能稳个三五年,大明国力虚弱,察哈尔恢复过来,此消彼长,何惧大明!
“希望国师有办法。”
半晌,安达山还是没有说话,心里轻叹了一声。
安达山这边忧心忡忡,朝鲜的两位国主就更是头疼万分,难以抉择。
他们对大明的情况很是了解,从十年前大明就一直在帮助朝鲜,可以说竭尽全力,更不要说早期保卫朝鲜,与倭国的三次大战,都充分说明大明护佑朝鲜的决心。
可现在大明国内天灾连绵,国库空虚,需要裁军来节省开支,明朝兵部,内阁的庞大计划他们也都了解,说到底,他们也怨不得大明这个时候抽身而出。
可事关朝鲜国祚延续,他们不管如何,也不愿,更不能放驻扎在平壤的明朝三万大军离开。
他们要紧急与国内商讨,在大明内阁裁军计划确定之前,决定到底该如何做!
他们还在路上,一只只信鸽就飞向山海关,然后会在一个个驿站转向朝鲜。
毕自严等内阁辅臣比朱栩更早回到京城,回到内阁。
毕自严班房,他看着郑友元递过来的奏本,神色凝重。
郑友元看着毕自严,面色冷静,道:“大人,这是手抄本,原本在司礼监。想必皇上很快就会看到简略,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令他震怒。”
毕自严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道奏本。
这道奏本的内容是关于刚刚演武的火器,也就是火炮。奏本上言称“战场成败,在于人心,不在利器。火器之大,过伤天和,非圣人所为”,“一炮飞出,数十人残肢断臂,人命如草芥,漫天大火,惨叫而绝,何有德焉?”
洋洋洒洒数千言,大概意思,就是军器局研制的火炮,威力太大,有伤天和,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请求封禁,永远不再开启,使用。
当然,他们也不是这样说说的,还举出了几个列子。
若是这些大炮落在叛军手里,或者敌对国家,那大明如何抵挡?若是叛军,敌人以此攻打京城,皇宫又该如何?
因此,在还没有流出的时候,请朝廷封禁,烧毁图纸,缉拿工匠,永绝后患!
毕自严看着这道奏本,反反复复的看了两遍,脸色也变幻了几次,始终都没有张口。
没多久,孙承宗拿着一样的手抄本走进来,看着毕自严道:“看过了?”
毕自严放下奏本,叹了口气,道:“六部尚书没有表态,倒是有几个侍郎很是赞同,写了副奏。”
郑友元给孙承宗搬来凳子,悄然退了出去。
孙承宗也放下奏本,看着毕自严,沉吟一声,罕见的没有开口说话。
毕自严与孙承宗眼神交汇,接着,继续沉默。
两人都是读书人,进士出身,而今都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若非入了官场,定然也是一方大儒,大家。
毕自严是彻彻底底的文人,从他内心深处来讲,是赞同这道奏本的。大演武展现的火炮威力太过可怕,以往还不觉得,现在却有些悚然,令他感觉危险,心里忧虑。
孙承宗虽然是文官,可也带兵多年,虽然知晓武器的重要,可是今天大演武的火炮,让他心悸,同时还在担忧,短短几年已经如此,如果继续发展下去……
单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好半晌,孙承宗开口道:“皇上锐意发展火器,并且认为它是未来战争的决定性武器。”
毕自严抬头看了眼孙承宗,神色平静,没有言语。他明白孙承宗的意思,所以才没有说话。
儒家以“仁德”治天下,凡不合“仁德”二字便极力排斥,斥之为“邪端”,非“正道”,随之赶尽杀绝。
但眼下的情况是,当今这位皇帝陛下,对“奇技淫巧”异常热衷,他们根本无力反对,甚至简单的制约都不行。尤其是在一些军国大事上,由于他的观点,想法往往能在后面得到印证是对的,他们就更没底气。
要知道,当今这位——从未错过!
一次都没有!
面对如此目光如炬,雄才大略的皇帝,他们这些臣子是相当的不容易。
毕自严与孙承宗等人内心时常也感到庆幸,虽然当今这位强势无匹,半点声音听不进去,可到底不是太祖,成祖,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大开杀戒,至少对他们这些身边的近臣该有的礼数从未缺过。
又好半晌过去,毕自严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内阁不表态。”
“不表态”何尝不是一种表态。
孙承宗看着毕自严,提醒道:“皇上的性格你是知道,你不表态就等于是反对,皇上心里……是有账本的。”
当今皇帝大度的时候令人心惊,对很多他们认为是“忤逆”大罪的事情挥挥手就算了,完全不放在心上。可在他们看来是某些不值得在意的小事情上,分外的“计较”,经常会秋后算账。
孙承宗话没有说透,他早就隐约的感觉到,乾清宫对这位“毕首辅”是有不满的,也不能说是不满,应该是对他的能力的一种“质疑”,若是到了时间,机会合适,毕自严“突然”致仕,告老还乡他不会有多意外。
毕自严何尝不知道,不过有些事情,他该坚持的会毫不犹豫的坚持到底,对着孙承宗的好意他只能心领,摆了摆手,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休息半个时辰,咱们继续开会,要尽快达成今年‘新政’框架,免得人心浮动,朝秦暮楚。”
孙承宗见如此也没有多说,看着毕自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