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啊嘭嘭嘭!”
果然,当汉骑近万支箭矢相继落下的一瞬间,数百名鲜卑骑兵被流矢射中,当即惨叫连连,人仰马翻。随即,又是数百名敌骑被前面栽倒的战马绊倒,伤亡迅速扩大,待一轮箭矢过后,鲜卑战骑至少折损千余名战骑。
究其原因,虎贲营边打边训练的两年之久,绝对称得上是训练有素,故而典韦一声令下,身后将士立即就能做出回应,四散开来。相比之下,於夫罗大军虽然兵马众多,却是隶属不同阵营,临时凑到一起。而蛮夷铁骑对付不擅马战的步军还行,打家劫舍更是一把好手,但是与西凉铁骑面对面地冲阵厮杀,打阵地战,两者之间的差距立刻凸现出来,蛮军缺乏统一训练的弊端显而易见,根本无法掩饰。
鲜卑前部冲锋铁骑受挫,使得后面紧跟而来的战骑前路受阻,冲锋之势骤减,战阵陷入混乱。此消彼长之下,虎贲营铁骑先后冲进敌阵,大肆砍杀,生生凿出一条血路,杀进鲜卑铁骑后阵。
恰在此时,张辽率领五千金猊卫战骑尾随而来,凶猛如虎地杀进敌阵。如此以来,两万五千汉军铁骑比之三万鲜卑铁骑厮杀到一起,单凭数量就不比蛮军差多少,加之鲜卑铁骑攻势受挫,已经处于劣势。因此,金猊卫铁骑就如同压垮骆驼的一根稻草,以一往无前的勇猛冲击攻势,在最短时间撕开敌阵,直奔鲜卑后阵冲杀过去,而此时的鲜卑后阵其实就是於夫罗所在的中军。
不过於夫罗亲自率领的中军实力很强,而且还是一支拥有四万余众的战骑。这支战骑就是南匈奴老王率领的匈奴铁骑,暂时听从於夫罗调遣,拱卫中军。
眼看三万余鲜卑铁骑顷刻之间就被汉骑攻破战军阵,死伤惨重,如今距离中军不过二十步之遥。一瞬间南匈奴老王神色大变,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沟壑纵横,哭丧着脸,松松垮垮的眼皮上下乱跳。
“单于啊,看来你先前得到的消息有误,谁说西凉汉军久疏战阵,兵锋已挫,士气低靡!你看看眼前这般情形,汉军竟然如此凶悍,哪有一点疏于战阵的架势?”南匈奴老王板着脸对於夫罗埋怨道。
看着眼前这种情形,於夫罗同样是眉头紧皱,脸颊微微苍白,眼底充斥着惊骇之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月前还龟缩城中不敢应战的汉军,为何摇身一变竟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尤其是紧随虎贲营之后杀进军阵的黑甲骑兵,一路杀来横冲直撞,杀得鲜卑铁骑节节败退,近乎没有反击之力,简直勇不可挡。最显眼之处在于,这支汉军骑兵装备精良,战马披甲,兵士身着黑色战甲,从头到脚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余下全部包裹在铁甲之内,就连鼻子都有铁甲防护。所携兵器甚是精良,清一色丈五长柄战刀,看上去像大刀,却没有大刀的背弯弧度,细看又像大剑,两侧开刃,既能挥砍又能刺杀,端是罕见的奇形兵器。
“老叔此话何意?难道我们现在还能从容撤出凉州,退回部落吗?”於夫罗满脸阴沉地反问一句,却又担心身边这位部落中德高望重的族叔生气。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后,低声解释道:“老叔应该知道,随着西凉李利强势派遣军队进驻边境之后,两年多来,我南匈奴部落从未踏足汉境半步。以往我们每天入秋之时都要出兵秋猎,劫掠汉人郡县,抢夺粮食、布匹和汉人女子过冬,藉此壮大部落实力。
但是,最近两年我等族人根本不敢踏入西凉边境半步,再也没有抢到一粒粮食。更甚者,戍边汉军每个月都要出兵劫掠我南匈奴部落,动辄出动上万骑兵将边境方圆百里之内劫掠一空,无论老幼一律掳走,如今这些人正在给汉人当奴隶,青壮之士则是给汉人修建官道和城池。老叔啊,我堂堂大匈奴勇士难道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於夫罗满脸不愤地道出南匈奴近两年来的血泪史,说得声情并茂,以至于南匈奴老王听得老脸羞红,惭愧地低着头不敢正视於夫罗。
第577章千军破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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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於夫罗眼神灼灼的注视下,匈奴老王深感惭愧,很多尘封已久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於夫罗称他老叔,其实他并不是於夫罗的叔叔,而是与於夫罗同根同源的部落族长。
几年前,南匈奴单于羌渠被杀,理应由於夫罗继承单于之位。怎奈羌渠遇害前派遣於夫罗领兵驰援汉庭剿灭黄巾叛贼,由此贻误时机,没能趁着羌渠在世时赶回部落。待羌渠死后,须卜骨都侯篡位继承单于之位,於夫罗见势不妙,又不敢贸然返回部落,便羁留在上党郡静观时变。
次年,须卜骨都侯被杀,单于空缺,於夫罗满心欢喜地率众返回部落,期盼着能够继承单于大位,提领南匈奴部落。不料却被各部落贵族所阻,承认他是南匈奴单于,却不让他进入部落领地,从而迫使於夫罗只得返回上党,与白波贼联合,四处劫掠度日。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或许於夫罗至今都想不明白部落贵族为什么不让他返回部落,但这件事情南匈奴老王却是一清二楚。因为於夫罗无法继承单于之位,他虽然不是幕后主使,却也是隐藏在暗处最大最得力的帮凶。
整件事情都是於夫罗的弟弟呼厨泉一手策划实施的。当初羌渠遇害之事就有呼厨泉的影子,那时他与须卜骨都侯交往甚密,希望须卜骨都侯支持他登上单于之位,更希望得到须卜骨都侯部落的支持与拥护。不承想须卜骨都侯精心策划除掉羌渠之后,反客为主,自己登上单于之位。转而追杀呼厨泉。
被逼无奈之下,呼厨泉只得屈膝求全,遵奉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蛰伏待机。次年他便联合各部落贵族刺杀须卜骨都侯,随之一举成功,没想到这个时候於夫罗要回来继承单于之位。这让呼厨泉大感憋屈,却又无可奈何,又恐於夫罗事后查到其父羌渠之死与他有关。因此他只能联合部落贵族一致反对於夫罗回归,以部落大权换取族长的支持。此等好事,南匈奴老王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欣然应允,极力阻止於夫罗返回部落。
结果,一切正如呼厨泉所料,南匈奴老王出面联合各部落贵族,将於夫罗排挤在外。不得回归部落。不过各部落贵族和族长也承认於夫罗是南匈奴单于,但仅限于单于之名。却无单于之权。就这样。於夫罗顶着南匈奴单于的名头在外流浪,依靠手中原有的兵马打家劫舍,与白波贼为伍,苟延残喘至今。
此次匈奴老王之所以同意出兵与於夫罗结盟,正如於夫罗所说,自从司隶和西凉二州被李利平定之后。数十万西凉大军进驻边境,致使南匈奴这两年来生计困顿,一日不如一日。最为致命的是,西凉军常年出兵劫掠匈奴部落。一旦哪个部落被西凉军抓住,那就是劫掠一空,人畜一律带走,而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是自大汉开国以来,南匈奴人遇到的最冷酷最无情的军队,与汉庭对蛮夷部落的宽仁怀柔政策截然不同。而这恰恰是南匈奴人最害怕的事情,一旦失去劫掠汉境的秋猎,他们就没有布匹挺过寒冷的冬天,没有粮食挨过春荒,无法生存下去。而并州各郡早已被他们抢劫一空,大多数百姓不是逃难到其它州郡,就是躲进城池栖身。
如此坚壁清野的处境,生生将南匈奴数十万人逼到绝境,前两年冬天冻死饿死的族人不在少数,如今又是秋季来临,冬天也不远了。这是第三个冬天,如果部落还抢不到足够多的粮食和布匹,只怕今年冬天死去的族人将是去年的数倍,至少几万族人挨不过这个冬天。
南匈奴老王是各部落之中年龄最大,资历最老,最德高望重的老族长。眼见部落生存处境艰难至此,他岂能坐视不理?否则,任由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再过两三年,南匈奴就将彻底灭绝,数十万族人都将活活饿死。
于是接到於夫罗联合出兵的密信后,他当即喜出望外,调集南匈奴最精锐的四万五千余战骑出兵凉州。
进兵伊始,联军一路高歌猛进,攻城拔寨无往不利。这让匈奴老王喜不自禁,派遣手下将士大肆掠夺村镇,但凡有用的东西不管好坏一律抢回来,一个月来收获颇丰,抢来的物资堆积如山,年轻女子更是抓了好几千人。大喜之余,匈奴老王暗自惊叹凉州这两年发展很快,人口增长迅速,两年前北地郡总人口不会超过五万,现如今一个北地郡至少有十万人口,而且大多数百姓家里都有余粮,很多百姓家里还有上好布匹和一些散钱。
正因如此,这一个月的抢夺足够十几万匈奴人度过一个冬天。这仅仅是匈奴老王的劫掠所得,至于鲜卑部落、羌人部落以及白波贼抢到多少好东西,他却是不得而知。不过眼下联军还在征战,物资和女人全都关押在后方大营之中,待战事结束后,那才是真正分享胜利成果的时候。
“哎!”一声叹息中,匈奴老王终于抬头正视於夫罗,轻声道:“单于,这些年委屈你了,这一切都是老夫的过错。早年我权欲之心太甚,贪恋权势,若是早日迎你回归部落继位单于的话,我匈奴王庭也不至于颓败至此。”
说话之中他眼眶不由湿润起来,两行老泪顺着脸颊上的沟壑宛转流淌,显得极为自责。
强自镇定心神,匈奴老王哽咽道:“此番劫掠凉州如能获胜,老夫还有命在的话,我一定支持你正式继任单于之位,并将部落兵马全部交付于你。老夫绝不食言,请你相信、、、嘭!”
正当匈奴老王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一刹那,一支尺余长的小戟猝然斜射而来。一瞬间於夫罗久经战阵,反应极其灵敏,闪身避让。然而他这一闪,却是让匈奴老王挨个正着,小戟瞬间洞穿匈奴老王的胸膛,而后余力未消,再次扎进一名亲兵的胸口。
“噗!”小戟穿胸而过的一瞬间,匈奴老王口吐鲜血,瞳孔迅速放大,生命迹象正在他体内快速流失。
“你、、、罢了,看来老夫终究躲不过这一关,食言了!”匈奴老王口吐鲜血指着於夫罗,本想指责於夫罗,却又不知何故回到嘴边突然放弃了。艰难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匈奴老王双眼怒瞪,身体一歪栽下马背,坠马而亡。
“老叔啊!”於夫罗翻身下马抱着匈奴老王的尸身,失声痛呼,却见匈奴老王瞪大眼珠死死瞪着他,一动不动,嘴角还在不断流血。
诚然,匈奴老王虽已咽气,但血仍未冷,再经过落马一摔,倒是把噎在喉咙里的残留血渍挤压出来。
然而这一幕却吓得於夫罗随手丢掉匈奴老王的尸身,连忙后退,满脸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
“锵锵锵啊!”
正当於夫罗怔怔失神之际,护卫匈奴老王的亲兵和他自己麾下亲兵策马上前,拉住掷戟射杀匈奴老王的典韦。可惜他们哪里是典韦对手,俨然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乍一冲上去便被典韦斩杀两人。而后,正当十余名亲兵杀将而来的时候,但见典韦身后又杀出两员手持长柄大刀的猛将,随着战刀凌空激荡,十余名敌兵数息间便被一刀两断斩落马下。继而,典韦三人合力冲杀,直奔於夫罗杀来。
跟在典韦身旁的两员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张辽和许褚二将。
张辽奉命冲破敌阵,袭取蛮军大营,若想冲破敌阵,必须先打垮於夫罗中军,否则根本无法脱身。何况此时埋伏在两翼的伏兵尚未杀进战场,因此张辽眼下还不能离去,只有一鼓作气冲破敌阵中军,方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至于许褚则是第一次参与此等大战,十分亢奋,一柄九环战刀被他使得虎虎生风,无人可挡,大杀四方。随之他后发先至,一路杀将而来,追上冲在最前面的典韦和张辽二人。于是三员虎将并肩杀敌,身后两万余战骑士气高涨,猛冲猛杀,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三万鲜卑铁骑杀得七零八落,四散逃命。
正是由于鲜卑铁骑的怯战逃命,才使得典韦三人趁着於夫罗和匈奴老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工夫,直奔於夫罗大纛杀将而来。一路砍杀之中,典韦本想出其不意地掷出小戟击杀於夫罗,如此蛮军一战可灭。没想到於夫罗终究是身经百战之人,与匈奴老王说话之余仍然十分警觉,第一时间躲过小戟,却将匈奴老王暴露在小戟的飞行路线上。于是,正在忏悔自责之中的匈奴老王做了於夫罗的替死鬼,被小戟正中心口,穿胸而过,当即命丧黄泉。
“杀呀”
恰在典韦、张辽和许褚三将凶猛冲杀於夫罗亲兵,试图斩杀於夫罗的时候,蛮军后方传来响彻天际的喊杀声。旋即,但见胡车儿率领一万金猊卫铁骑从蛮军左翼背后杀将而出,而曹性、梁兴等将领则带着三万余郡府兵冲击蛮军右翼。此外,曹性所部五千弓弩手占据西面山坡,架起大型床弩,大肆射杀蛮军战骑,余下数千弓弩手张弓驰射,发现哪里抵抗顽强,便射向那里。他们这些弓弩营的射手,并不是乱箭齐发,而是有目标的精确射杀,几乎每一支箭矢都能夺走一条蛮兵性命,箭无虚发。
第578章伏兵至兵败如山
轰隆隆杀!
一片排山倒海般的轰隆冲杀声传进於夫罗耳朵里,让他心神剧震,浑身惊颤中迅速回神。
抬眼一看,但见三员汉将策马扬兵大肆砍杀自己麾下的亲兵卫队,而今距离自己仅有十余步,眼瞅着就要杀到跟前。恍然间,於夫罗神色顿变,再也顾不上死不瞑目的匈奴老王,一骨碌爬起来翻身上马。随即他勒马掉头,不声不响地拨马就走,俨然是见势不妙扭头便跑。
这一刻,於夫罗似乎忘记自己是大军统帅,身负十几万大军的性命重托,攻取凉州北地郡之战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他甚至忘了此战的发起者就是他本人,而他之所以联合各部出兵进犯凉州,并不单单是劫掠那么简单,还肩负着十分重要的使命。
然而,当这一切美好的初衷与自身性命相碰撞的时候,於夫罗毫不犹豫地选择逃命。换言之,在他心里保全性命才是第一位的,其它事情都无关紧要。
故而当他感觉性命受到威胁之际,第一反应不是率众奋勇厮杀,也不是竭力挽回败局,而是勒马转身迅速逃命。
这个时候,於夫罗不再幻想能够正面打败西凉军,也不奢望攻下池阳城,更没有心思替匈奴老王报仇,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逃命。
一支小戟就能将年逾六旬的匈奴老王送上黄泉,谁能保证没有第二支小戟突然飞来掠取他於夫罗的性命?
要知道匈奴老王可不是一般匈奴将领,也不是羸弱无能的老朽,而是南匈奴部落资历最老、地位最为尊崇的部落族长,其身份等同于汉室宗正。这个老家伙年轻时也是部落中屈指可数的勇士,在整个南匈奴部落中久负盛名,历经四代匈奴单于。德高望重。
此外,匈奴老王还是於夫罗回归匈奴领地继任单于之位的关键人物。只要能够争取他的支持,於夫罗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单于,执掌数十万南匈奴子民,接管十几万部落控弦之士,成为不弱于中原诸侯的强大势力。或许南匈奴在他於夫罗的带领下,将来还有进取中原进一步扩大匈奴领地的机会,到那时他将成为南匈奴近百年来最英明最神武的单于,留名万世。
只可惜,这一切随着匈奴老王横死当场。瞬间化作泡影,於夫罗期盼已久的回归部落继承单于之事再次搁浅,又白白错失了一次大好机会。不过这些事情与自身性命相比,实在不足为道,若是连命都保不住。单于之位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