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朱高煦道“这笔钱是内府里拿的,没有公文。今后赏赐亲眷和勋贵,都这样低调行事,不再下诏。否则老百姓听到了,心想皇室的赏钱、百姓一家就能花销上万年,心头能舒坦?就算寻常的官员也会不满。”
高燧点头道“二哥言之有理,还是别平白遭人恨的好。”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走进大殿来了,其中有五六个女子。她们是沐蓁、姚姬、段雪恨,以及女侍们。朱高煦转头看时,认出其中一个竟是徐氏,徐章的女儿、前赵王妃。徐氏跟着段雪恨来的。
情况顿时有点尴尬,朱高煦转头看高燧,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沐蓁与姚姬上前,先向朱高煦行礼,接着便上前与赵王和赵王妃相见。韦氏不敢坐着,她想站起来,高燧忙亲自上前扶着她。
“妾身见过皇贵妃、贤妃,身子不便,怠慢了礼数,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呀。”韦氏柔声道。
姚姬道“妹妹别见外了。圣上与赵王是亲兄弟,卫国公与我们娘家人、也是同为圣上效命的兄弟呢。”
“贤妃这么一说,妾身好高兴。”韦氏亲热地说道。
不过姚姬与沐蓁的美貌似乎刺激了韦氏,特别是沐蓁的身段最苗条婀娜,韦氏便犹自说道“妾身以前没这么胖,也挺苗条的。后来家父得圣眷,家中忽然富裕了,我没留意膳食,不料胖起来就再也瘦不了。”
沐蓁道“王妃不用在意,只要身子安康,比甚么都强。”
高燧“嘿嘿”笑道“这叫有福相,二哥说的。”
朱高煦无言以对。他不能辩解,否则岂不是说韦氏确实没法看?
沐蓁轻轻侧过头,假装没有听到高燧的话。起初父皇母后的意思,给高燧重新找的王妃、便是沐蓁。不过这件事因为父皇驾崩、沐晟投了朱高煦,便没有成。如今沐蓁已成了朱高煦的皇妃。
场面越来越难堪了,徐氏的目光也在默默地关注着高燧、以及他的胖王妃。世事无常,本是你侬我侬的夫妇,而今高燧对徐氏却视若无睹,好像并不认识,也不知徐氏是怎样的心情。
高燧又道“臣弟那前宫叫凤翔宫,二哥这阵子就住臣弟那里。二哥可先移驾歇会儿,待宴席备好,臣弟便来叩请。”
朱高煦道“我若住到三弟后宫去,成何体统?就在这承运殿周围,找处小院作为行宫便可。”
高燧道“二哥九五之尊,臣弟岂敢如此安排?”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承运殿是王府正殿,我住在这附近很恰当。不然我身边那些人、在三弟后宫来来往往,怕失了皇室颜面。”
高燧听到这里,便不再劝说了,他立刻转头喊道“来人,叫黄太平带人立刻将西侧的房屋都收拾干净了。”
他吩咐罢,转头对朱高煦道“臣弟身边全是些拍须溜马的蠢人,这黄太平也是蠢得到家。不过臣弟本也无甚要紧事,用蠢人办些琐事倒也好使。”
朱高煦也有点意外,三弟居然还在用黄太平。
他们继续徐着旧,不过十分默契的是,有关大哥高炽的人与事、彼此都没有提起半句。皇室情分或许也就这样,朱高煦偶尔觉得、三弟比谁都看得开。
第九百三十章 赵王好戏曲
近午时分,宴席如约在承运殿开始。朱高煦与两个皇妃,以及大臣勋贵、彰德府的官员宾客,齐聚于大殿。并有乐工歌舞助兴。
大明朝重礼,这种宴席都有规矩。规矩还非常详细,从礼乐歌舞的曲目,到人们的台词动作,全有定数。并非只有载歌载舞的人们在表演,其实大家都在演。几乎所有节目都围绕着一个主题,便是吹捧“今上”,即坐在正上方的朱高煦。
其中有一场老叟与孩童表演的戏目。老幼二人演的是乡村的百姓,但其中一部分唱词、朱高煦也没听懂。当老叟高声唱“今上敬天法祖,国泰民安”这样的词儿时,朱高煦彻底陷入了抽象思维之中。
他完全不认为戏子演的是百姓,而是代表某种象征的意义;毕竟,如果谁依靠这样的内容,去判断和认识大明庶民百姓过的日子、以及心态,那就太滑稽了。
酒过数巡之后,一群衣衫轻薄的年轻舞姬鱼贯入内,长袖齐舞,如白云飘荡。朱高煦见状,明白礼乐已经过去,便起身更衣。
顿时大伙儿都随意一些了,好几个人起身离席。此时,人们可以在大殿一侧的廊屋里暂时休息,或者去茅房,无须再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席位上。
朱高煦走出承运殿侧后方向的门,一群宫女宦官跟了上来侍候着。没一会儿,高燧也出来了。
高燧作拜,朱高煦便转身做了个手势,让随从们止步。俩人继续往前走,一起在两座大殿之间的砖地上散步。
这里的景色当然没有甚么好看的,并非赵王府修得不好,而是朱高煦太熟悉这种亲王府了。朱高煦与高燧单独在一起,本来想对三弟说几句交心的话,增进沟通。不过走了一会儿,朱高煦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气氛。
俩人是亲兄弟,朱高煦却对俩人共同成长的回忆、缺乏感受。而对于往事,高燧也不一定有多深的印象。原来的高阳郡王,从小就喜欢到处乱跑,十余岁开始跟着朱棣在北方各地奔走;而高燧常在燕王府,居于王府的时间比较多。
又加上长兄高炽一家的事,朱高煦确实无从开口。高燧有可能仍然怀疑,那件事是朱高煦所为。人们常会感性地判断一件事。譬如高燧,应该并不是对当时大理寺等官员的断案过程、有甚么质疑;他的怀疑,或许纯粹只是一种直觉。
朱高煦想起了一句话,兄弟往往不是朋友、而朋友可能如同兄弟。
俩人走了一会儿,朱高煦终于呼出一口气,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三弟这里,与当年我在云南住的王府差不多。”
高燧忙恭敬地回应道“臣弟没去过云南,不过彰德的赵王府又大又舒坦,全凭圣上恩赏。”
朱高煦转头看了他一眼。
太宗驾崩之后,三弟便几乎没有威胁了,朱高煦不可能那么丧心病狂,对他有甚么想法。再说天下人对高炽家眷之死已有议论,如果三弟再出甚么事,朱高煦完全不要道德名声的吗?这个时代,对于亲情是非常推崇的。所以只要三弟不是特别过分,朱高煦绝不会
轻易动他。
何况高炽一家被烧|死,根本不是朱高煦干的。
朱高煦又道“咱们的小姑姑,宝庆公主上次进宫来,还记挂着三弟。宝庆公主来不了,驸马何魁四倒在此行之中。一会儿叫何魁四拜见三弟,或许他带了宝庆公主的问候。”
高燧笑道“以前在燕王府,宝庆公主便像咱们的妹妹一样。”
朱高煦道“本就是父皇母后养大的。”
俩人在广场上走了一圈,也只能说诸如此类的话题。回到承运殿后门时,朱高煦便提议进去继续宴席。
走到门口时,朱高煦终于忍不住说了几句话“以后有些事,三弟可以派宦官进京,找王贵或曹福带进宫,径直说与我听。不然奏章到朝廷里走一圈,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高燧听罢果然面露欣慰之色,忙点头道“哎,臣弟听圣上的。”
至于赵王府长史顾晟,因为赵王府已把鞑靼人的密信、主动送到京师,顾晟的事问题不大。所以朱高煦完全没有提到此人,也不打算换赵王府长史。
主要是高燧看起来有点紧张,不能让他觉得朝廷在全方位监视赵王府。等到高燧安心了、又放松自己太放肆的时候,再换长史不迟。
……午宴罢,皇帝与两个皇妃都到了西边的房屋里休息。段雪恨带着徐氏,与她的堂姐沐蓁在一起。没一会儿贤妃也来了,几个女子便在屋子里饮茶说话。
徐氏是自己要来的,因为她猜到皇帝北巡、应该会来赵王府。段雪恨与徐氏有旧交,便答应帮她。事情其实也简单,段雪恨先找曹福言语,曹福痛快地答应了,随行便多带了个人了事。当初如果曹福怕事,段雪恨就得告诉朱高煦。
相比段雪恨,徐氏平日里的话很多。但眼下徐氏似乎闷闷不乐的,许久都没吭声,与段雪恨一样、变成了个闷葫芦。
就在这时,人报赵王妃韦氏求见。于是沐蓁等人客气地迎出了房门,与韦氏见礼,请她进屋说话。
只见韦氏身上还穿着礼服,宴席上的衣冠没换下。而午宴已经结束了许久。
姚姬见状轻声问了一句“王妃去见卫国公了么?”
韦氏点头道“刚刚才与家父分别,我便径直来见二位姐姐了。”
段雪恨听罢,微微惊讶地侧目,瞅了一眼姚姬,心说贤妃果然冰雪聪明。而坐在旁边的徐氏,一直在观察赵王妃,徐氏的神情十分复杂。赵王妃却不认识徐氏,所以没有留意她。
韦氏犹自说道“家父问我在赵王府过得何如,我不想他担心我,便挑好的说。家父因我怀上了朱家的血脉,挺高兴的。”
徐氏听到这里,立刻转头看了韦氏一眼。
沐蓁道“我看赵王对妹妹不错呢,时时都照顾着,生怕你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