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他沉默了一会儿。寻思着他那时没有把真实情绪表现出来,不仅是因为自己明白事理对错,理解马恩慧的身份、觉得自己“不应该”怪她;而且他下意识就认定,即便展示真我、气恼指责她,也起不到半点积极的作用!
前世他就明白了,对待女子,心不重要、方式才是最重要的。这大概就是朱高煦在女子面前,几乎都很镇定的缘故罢?每个人都有其经历见识,并影响自己的行为。
而今他三宫六院那么多佳人,自己也做不到执着地全心对待她们,又何苦强求女子太多?
杜千蕊的声音打断了朱高煦的思虑:“对了,臣妾有一件事很为难,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朱
高煦点了一下头。
她既然都已开口,当然是想说、才会说刚才的话。
杜千蕊道:“臣妾说了,恳请圣上保密,不要告诉贵妃、此事是从臣妾口中听到的。”
朱高煦道:“好。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朕不想看到你们关系不好……虽然似乎很难。”
杜千蕊听罢脸微微一红:“臣妾倒不是想在背后谗言贵妃;可此事若不告诉圣上,臣妾又觉得对圣上不够忠心。权衡之下,只能对不起贵妃了。”
朱高煦平静地看着她的脸,等待着下文。
杜千蕊道:“贵妃以前像个长辈一般,虽有点清高,却对我们都挺好。不过今天下午她来淑妃宫里,言语之间却谦逊了不少。后来臣妾才明白,她今日因有所求。贵妃想叫臣妾帮忙、问问锦衣卫当差的杜二郎,‘马公’是谁?后来受不受建文国丈马全的节制?”
“她问这个作甚?”朱高煦皱眉道。
杜千蕊摇头道:“臣妾也不知。当时臣妾便说了后宫不能干政,杜二郎是我弟弟、我却不便问他公务。贵妃似乎有点不高兴呢。”
朱高煦好言道:“你别多心,贵妃不是个小气的人。”
杜千蕊微笑着点了点头。
朱高煦坐在桌案前,看着面前的酒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揣度着妙锦的心思,她可能纠结的事、或许与景清有关;比如景清决意刺杀朱棣,究竟有没有别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圣上知道吗?”杜千蕊的声音道。
朱高煦回过神,转头看着她说道:“朕知道。不过朕不会主动告诉妙锦,而等她自己来问朕。”
杜千蕊的美目流转,想了想,面有恍然之色。她轻轻扶住朱高煦的胳膊柔声道:“圣上真好。”
朱高煦的意思:如果自己主动对妙锦说,那么就证明自己从哪里听说了此事……杜千蕊便可能与妙锦相互猜忌。
他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十分柔软、又有弹性的温暖触觉,好言道:“千蕊对朕也很真心,朕哪能不替你作想?”
不管怎样,杜千蕊多年对朱高煦都是一心一意的;朱高煦宁愿相信、她今晚提到此事是出于忠心,而不是甚么争宠、对妙锦有不好的心意。有些事,又何必执着于真相?
于是杜千蕊更加亲近朱高煦了,她的声音简直如水一样轻软,如兰的温暖气息吹在朱高煦的耳朵上:“臣妾今夜好生服侍圣上,圣上要做甚么,臣妾都……”
朱高煦低头看着她娇羞的红红的脸蛋,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在自己身上贴近挪动、表现出来的热情,朱高煦也是心动了。
挂在上面的宫灯、放在墙边灯架上的油灯,让宽敞的寝宫笼罩在暖色调的气氛其中。那温柔的情愫、婉转的声音,美丽的景色、明艳雪白的颜色,都让夜色变得激|动人心,丰富而美好。
朱高煦很满意大明宫廷的生活,或许人最经久不衰的欲|望,无非食色二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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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定心丸
最近在金川门内外,每天都有大量军队北行,车仗人马的队伍一直延伸到龙江港。
将士们带着大量的武钢车,这种笨重的车辆、中原王朝从汉代就开始使用了;但而今明军若只在国内作战,不会用这种拖累行军速度的军械。
只有北击蒙古,将士们才会携带这种车辆!明军不仅用武钢车运输辎重,而且为了在无所屏障的荒漠草原上、便于利用武钢车来立营,防备游牧骑兵的突袭。
朝廷预计秋季进入鞑靼人的活动区域,但在初夏的调动、京师便人尽皆知了。实在没办法保密,集结二三十万大军本身就是一件庞大的事……
朱高煦并未亲自率领京营官兵行军,他还要等大概近两个月才出发。
他这几天都在武英殿忙着召见大臣,对朝廷决策中枢进行改革。君臣经常提到的词是:贴黄、议政堂、内阁。
在朱高煦离朝、御驾亲征的期间,朝廷诸事需要决策,须得一个临时决策机制。
永乐朝时,朱棣有时候也不处理奏章,太子朱高炽负责这件事;但本朝朱高煦的嫡长子瞻壑才几岁大,显然无法承担此事,只能依靠大臣。
大概机制是以“议政堂”、“内阁”为主的决策程序。
朝廷奏章几乎都是走通政司,通政司将奏章收集好之后,先送到议政堂。议政堂设在皇宫西华门内的武英殿,以正殿、东西两侧的凝道殿和焕章殿为办公区域。
人员十一人,由六部、大理寺、都察院、通政司、守御司、翰林院十一个衙门,各派一人当值议政。
十一人先对当天的所有奏章进行“贴黄”。宋朝的大臣写了奏章意犹未尽,常在后面贴黄纸写上补充条款;但此时朱高煦把宋朝的旧事搬出来,却不是为了补充,而是为了归纳概括每本奏章的内容……以便诸臣能更直观地明白,究竟都有一些甚么事。
接着大伙儿挑出有异议的重要奏章,议政堂诸官员、便对这些奏章的处理方案进行表决。赞成人数最多的方案,将被初步采用。
处理好的奏章,继续往北送到武英殿的后院敬思殿“内阁”;而原来翰林院的内阁,已经被裁撤了。内阁六人,首次内阁大臣是五年任期,计有韦达、丘福、何福、裴友贞、吕震、王贵。
内阁不能提出新的决策主张,但具有一票否决权。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对方略有异议,这件事便会被扣住、暂停执行。
否定方略的人,必须写出详细理由;然后这份奏章将快马向北递送,径直交到皇帝行宫,由皇帝裁决。所以内阁也不能随意地否决决策。
且马上就必须作出反应的紧急事宜,内阁不能否决。是否紧急,先由议政堂说了算;若内阁有异议,则内阁六人主张,只要有三个人认为紧急,就当作紧急之事权宜处置。
所有决策的奏章,“贴黄”的内容梗概和处理方略,都要记录在卷宗上。每个月送到行宫,由皇帝查阅……
整个“议政堂”、“内阁”大致设置之后,大臣们几乎都明白:内阁的职权已经完全变了!
以前的内
阁,不过是给皇帝查漏补缺、顾问的机构;但现在,内阁已经变成了王朝的临时权力核心。
而且内阁六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眼人心里也是明净似的。
丘福是靖难功臣,韦达是伐罪功臣,何福是开国功臣,裴友贞是汉王府文官嫡系,吕震是废太子政|权投降文官,王贵是宫里的走狗。
圣上朱高煦这么设置内阁成员,意思很明显:在他不能临朝的期间,朝廷能维持运转就行了;决策不能太影响任何一方的利益,否则根本就通不过!
最近朱高煦虽然还在京师,但是他已下旨:即日起,奏章由议政堂和内阁处理,改朱批为蓝批。
他想试运行一下这套决策机构。
……从武英殿出来的官员们,走西华门出宫。因为最近皇帝召见大臣的地方、时不时在西边的柔仪殿,中枢机构也设在了西面的武英殿;所以原先武将才走西华门的约定俗成的规矩,此时已荡然无存。
一众大臣里,最感到意外的人是礼部侍郎吕震。他的脸有点红,当然是因为内心难掩的激动。
永乐朝以来,吕震站的地方简直错得不能再错!太宗皇帝还在位时,他就是倾向“废太子”的人,还因此被太宗怪罪下狱。“洪熙朝”的一两年内,他更是朝廷里的亲信大臣!
但就是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能进内阁!现在的内阁,虽谈不上大权独揽,但权力极大,一个人就可以否定国家决策、非同小可。
大伙儿陆续走出了西安门,兵部尚书茹瑺、礼部尚书胡濙、翰林院学士胡广都走了上来,十分客气地与吕震执礼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