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哎!”朱棣应了一声,转头问宦官们,“你们在这里作甚?”
一个宦官道:“奴婢们扰了皇爷,请皇爷降罪!世孙要吊死那只猫,奴婢们只得劝阻。那只猫可是世子妃的喜爱之物!若是眼看着世孙吊死了猫,奴婢们怎么向世子妃交待啊……”
朱棣随口问朱瞻基,“猫儿的毛那么白,像雪一样漂亮。孙儿为啥要杀它哩?”
朱瞻基昂起小脑袋,说道:“这只猫偷吃了皇爷爷养的鱼,它犯了错,死有余辜!”
“哈!”朱棣听罢,顿时把心里的一口闷气吐了出来,没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只能忍着,倒是孙儿说得十分果决。
朱棣不怒反笑,指着瞻基,回顾左右道,“俺孙儿很像俺,赏罚有度,分得清黑白对错。你们让他把猫儿吊死!世子妃那里,就说是俺叫世孙做的。”
“奴婢等遵旨!”宦官们叩拜道。
于是本来在劝阻的宦官们,反倒上前帮忙,将猫脖子上的绳子勒紧,然后让世孙把它挂在廊芜的一根木头上,那猫吃得很肥,身体重,顿时就在那里挣扎起来。
朱棣离开东暖阁,乘御辇复去奉天门。坐了一会儿,纪纲觐见,把一本诏狱犯人的名单呈送上来,然后躬身侍立在一旁。
朱棣不动声色地翻着,“哗哗”的纸张声音十分有节奏,不快不慢却毫不停止。
忽然,他的手停了,看着卷宗皱眉道,“方孝孺尚在人世?”
纪纲听到这里,腰向下弯得更低,却一声不吭。朱棣也没怪罪他,合拢卷宗便扔到御案旁边,“拿去罢。”
“臣领旨!”纪纲双手拿起卷宗,走出了御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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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徐皇后召见,昨天妙锦才进宫。
她知道朱高煦成亲了,但并未去观礼;直到今天,她才来到坤宁宫,想看看高阳郡王妃的模样儿。
妙锦仍旧穿着道袍、梳着发髻,今天这身袍服的棉布料子比以前软,裁剪也更合身。衣裳本无甚蹊跷之处,却是因为她的人,身段稍不加掩饰,便让她的冷清仿若英气、温柔仿若妩媚。柔软的料子被她的身体撑起,她不经意间想起了朱高煦说过的椒以及春笋翘状,耳朵便微微有点发烫了。
走进堂皇宽敞的坤宁宫,宫女宦官都敬称“池月真人”,毕竟是皇后娘娘在意的人。
妙锦寡言少语、没理会宫人,她只是没心情说话而已……她的心思早已辗转纠缠了千百遍。
先是很心酸,眼睁睁看着自己委身之人、另娶他妇,妙锦心里很难受。
然而堂堂皇帝嫡子,十九岁了才成亲,不是情理之事吗?妙锦这身份,难以成为那个郡王妃。
如果她仅仅是御史景清之女,以前不去掺和皇权争斗,刚认识高煦就冲着成为王妃来的,或许还有机会罢。然而命运颠沛,妙锦怪不得高煦,甚至也不能怪那个陌生的王妃。
既然不能与他在一起,就不该委身于人。妙锦想到这里,又是羞臊、又是懊恼。可谁会知道、到头来她却不用自|裁呢?
唉,世事难料,总是那么阴差阳错。
就在这时,几个人走进了坤宁宫。妙锦转过身看时,除了宫女宦官,便是世子妃张氏和一个身穿翟衣的陌生小娘。那身翟衣只有公主、王妃才能穿,她必定就是高阳郡王妃了。
妙锦立刻打量了一番郡王妃,见她年纪尚小,生得白净清秀,面有娇羞,举止端庄带着拘谨。不知怎地,妙锦对“夺”走高阳王的王妃,却莫名有几分亲近之感……或许那东西本来就不是妙锦能得到的,她便没有被抢走的怨意。
“哟!小姨娘也在坤宁宫呀。”张氏招呼道。她又热情地对郡王妃道,“小姨娘是皇后娘娘认的义妹,弟妹也可以叫小姨娘。”
郡王妃便上前微微屈膝,有模有样地将玉白的双手抱在腹前,声音清脆温柔,“见过小姨娘。”
“我是出家人,叫我池月也可以。”妙锦神态淡泊,几年前被人变成了道姑,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妙锦心里正纳闷:没见着皇帝皇后便罢了,怎么没见高阳王一起来?
不过妙锦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她没有开口问。但张氏已主动说起来:“母后去更衣,稍后便到。高煦见到他大哥了,俩人在外边说着什么话,咱们妇道人家不去多嘴,便先进来等着母后。”
妙锦没理会,假装以为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时张氏便对旁边的宦官宫女道:“咱们妯娌说话,你们下去罢。”
“是。”奴婢们纷纷退下了。
妙锦早就见识过多次、张氏那张嘴很能说。果然她简直是人来熟,和新郡王妃很快已好得像姐妹一样,谈天说地家常里短说个不停。
这时张氏又道:“听说弟妹和连楹的女儿有旧?”
郡王妃轻轻点头:“回嫂嫂的话,见过几次。连姐姐和我年纪相仿,能说上话儿。”
“原来是闺中好友哩,人和人的时运真是比不得,弟妹的运气多好,嫁了个雄伟的王爷,又看那连家闺女,惨啊!”张氏低声道,“那连姑娘被那些丘八日夜守着,来了月事也没被放过,活生生折磨死了。”
别说还是小姑娘的郡王妃,就是妙锦也脸色苍白。幸好她站在张氏的侧后,没让张氏看到自己的表情。
妙锦当然知道连楹家的人怎么获罪的,就是因为连楹当众要刺|杀皇帝!妙锦听到这些,现在还隐隐后怕。
郡王妃的脸蛋都吓白了,毫无血色,眼睛却红红的,毕竟连姑娘是她认识的人。
张氏看了一眼郡王妃,却没有住嘴的意思,还在小声说:“连姑娘死了之后,便被丘八们拖出去,让一群恶狗分食,头上的皮都被扯掉了,那血淋淋的……”
郡王妃听到这里,不断摇头,“呜呜呜”哭起来,眼睛红得像桃儿,眼泪淌得满脸都是,把胭脂水粉都弄花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喊声:“皇后娘娘驾到!”
张氏终于住了嘴,急忙站起来,郡王妃也从凳子上起来,一脸都是泪,不过哭声总算忍住了。
妙锦看到郡王妃那副模样,心里很急。就在这时,郡王妃的目光投了过来;妙锦急忙抓住机会盯着郡王妃的眼睛,然后轻轻地不断摇头。
徐皇后已经走到门口了,妙锦不好开口说话,却不知这个看起来模样纯真的小姑娘懂了没有。
“哎呀,我的儿媳,你怎么刚过门就哭成这样了,你们谁欺负她了?”徐皇后惊讶地看着郡王妃。
张氏屈膝执礼,却没吭声。
郡王妃凄凄戚戚地说道:“刚才嫂嫂在和臣妾说话,臣妾忽然想起家里那只可爱的鹦鹉死了,一时没忍住伤心……”
徐皇后听罢,回顾左右道,“高煦家媳妇心肠真软哩。”又道,“你别伤心了,我忽然想起后宫有一只鹦鹉,西域的稀奇玩意儿。那是边关大将宋晟从甘肃进京、带给我的礼物。来人,把那只鹦鹉带过来,我要赐给高阳郡王妃。”
“是。”宦官应道。
徐皇后便好言笑道:“这下可别再哭了。高煦很凶,好多人都怕他,没人敢欺负他媳妇。”
“谢母后,母后真好。”郡王妃乖巧地说道。
徐皇后听得满脸笑容,说道:“好,好。别说我喜欢这个儿媳,高煦也很喜欢。此前我还担心我儿高煦不满意,而今看来倒是多虑了。我听郑和说,迎亲那天,高煦把你当宝一样,生怕碰着了。”
郡王妃道:“母后怜爱,王爷不嫌,这是臣妾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时妙锦已经松了一口气。她默默地看世子妃张氏时,张氏虽脸上带着笑意,却笑得十分僵硬。
不一会儿,世子和高煦也进来了,向徐皇后行礼问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