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坤琳婶
不甘和愤怒,充斥着他的脑海。黄澍在思索离开南京,离开皇帝之后的路。
后金太遥远,而且现在叛逃大明,名声不好。暂时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大明人叛逃后金的例子,之前只是在关外辽东一带出现过。
连吴三桂,还一直打着报仇的旗号追李自成呢,他黄澍哪有这个本事去找后金。
他能有的,就是和左良玉的关系不错。当监军以来,他替左良玉说了不少好话,也收了左良玉不少孝敬。
“对!我要去武昌,只有左大帅能收留我。”黄澍主意已定,打算离开南京,去武昌找左良玉。
“老爷,门外有位先生求见。”家仆进来禀报。
“不见,不见。你家老爷今天面子都丢完了,是有人来羞辱我的嘛!”黄澍愤怒的大声呵斥着。
“他说有要事找老爷,他是王先生的学生。”家仆很委屈,无端的受了一顿呵斥。
“哪个王先生?”黄澍急着离开南京,也顾不得多想是谁。
“东阁大学士,王铎。”
“快请。”听说是王铎的学生,黄澍来了兴致,这可是他一条阵线的。
不一会,走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打扮却有些老成的中年人。
“原来是太冲老弟。快请!”
“仲霖(黄澍的字)兄别来无恙。”来人一抱拳,也不客气,径直坐到椅子上,只是屋里还是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二位家师命我前来,是想问一问进入朝议的事,听说兄长被皇上所辱,所谓何事?”
“哼!简直是奇耻大辱啊......”黄澍义愤填膺,恶狠狠的把他在朝堂上的遭遇说了一遍。
“仲霖兄是说,皇上居然要把心学纳入科考?”太冲心里一惊,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是啊,此举乃自断本源啊,想这皇上,已经偏离正统远亦。过去丢了京城,如今还要失去民心,可叹我大明,要亡啊。”
黄澍仰天长叹,使劲挤出了几滴眼泪,显得很是伤心。
“仲霖兄,此话万不可多说。”太冲赶紧制止了黄澍的言论,在南京地界说这种话,要么是心有异样,要么是不想活了。
“我不怕。我准备去武昌,找左大帅。”黄澍得意的说。
“找左大帅做甚?”
“朝廷糜烂至此,定是有奸党蛊惑。为今之计,唯有左大帅领兵来南京,“清君侧”议政朝纲。还望太冲老弟告知阁老,这大明的读书人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仲霖兄真要如此?”太冲追问到。
“某家已经无路可走,仅以此身献大明。”黄澍说的很大义凛然,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味。
太冲从黄澍家急匆匆的离开,来到南京城那个熟悉的院落,只是在准备进门的时候,步伐停留了下来。
黄澍说的事情,对他触动太大了,左右摇摆了一炷香时间,他转身离开,朝钱谦益家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表面文章
钱谦益还未下朝,柳如是到底不是传统的妇人,很是大方的接待了来客。
“黄公子可是稀客,快些请进。”柳如是见到来人,闪身到一旁,款款一个半蹲,双手立时叠在一起。
“夫人识得在下?”太冲诧异,自己已经尽量打扮的很老气了,穿着很朴素,还留起了胡须,加上消瘦的脸庞,走在街上,许多熟人都未必一眼认的出。
“大名鼎鼎的“东林七君子”之后,何人不知,何人不识?”柳如是混迹江南上流多年,东林轶事早就耳熟能详。
此人就是黄宗羲,“东林七君子”黄尊素长子。与顾炎武、王夫之并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与弟黄宗炎、黄宗会号称“浙东三黄”;与顾炎武、方以智、王夫之、朱舜水并称为“明末清初五大家”,亦有“中国思想启蒙之父”之誉。与陕西李颙、直隶容城孙奇逢并称“海内三大鸿儒”。
崇祯元年(1628年)魏忠贤、崔呈秀等已除,天启朝冤案获平反。黄上书请诛阉党余孽许显纯、崔应元等。五月刑部会审,出庭对证,出袖中锥刺许显纯,当众痛击崔应元,拔其须归祭父灵,人称“姚江黄孝子”。
许显纯是魏忠贤时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与武臣田尔耕、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头头。
黄宗羲一介读书人,敢当庭刺杀一个特务头子,可见其胆略过人。
作为最著名的东林党人的后代,黄宗羲跟阮大铖天然的仇恨。朱由检南渡之后,首先重用了阮大铖和马士英,这让黄宗羲非常失望。
大半年中,黄宗羲都是半隐居的状态,大部分时间都躲在两个老师的家里,潜心读书,思考问题。
黄宗羲有两个老师,其一是刘宗周,他是明代最后一位儒学大师,也是宋明理学的殿军。他著作甚多,内容复杂而晦涩。
其二是王铎,王铎就不用多说,毫州袁府的时候提过。
这个时期的黄宗羲,其思想还未大成。由于身世变故的原因,处于思想形成期。
今日听闻朝堂上的变局,黄宗羲隐隐约约的觉得似乎朱由检改革科考也没有错,他本身是理学学徒不假,但是在黄宗羲心中,反对宋学中“理在气先”的理论,认为“理”并不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实体,而是“气”的运动规律,认为“气质人心是浑然流行之体,公共之物也”。
说白了,黄宗羲已经看到了理学的弊端,转而开始研究心学了。
本能的,黄宗羲来带了钱谦益的家里,至于到底要说什么,他心里根本不知道。
“请问虞山先生(钱谦益的尊称)在家吗?”黄宗羲见是柳如是一个人出来,有些犹豫,不想进屋。
黄宗羲不是侯方域,没有沾染秦淮河女子的习惯,见到柳如是,反而首先想避嫌。
“牧斋他还未下朝,黄公子如果有事,奴家可以代为转告。”柳如是是多么精明的女子,怎么会看不出黄宗羲的心思。
“不用了,我只是来请教诗文的。”黄宗羲想了想,没有开口,给柳如是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真是个怪人咧!”柳如是明显感觉到黄宗羲应该是有什么事,缺又不说,也只能叹口气。
一连串事情对黄宗羲的打击不小,尤其是黄尊素平反之后,自己在十五年科举失利,更是失去斗志。
喧闹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每一个路人的欢笑,忧愁都恍如不见。黄宗羲行走在人群中间,非常的矛盾。
自己有些想法越来越脱离老师刘宗周的教导了,这是好还是坏?报国无门,科举无望,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
当听到说皇帝有心革新科考的时候,黄宗羲甚至有一种期盼,有些激动。
悠悠的,哪怕走的再慢,黄宗羲还是回到了那栋小院。打开门,依旧看到两位老师坐在哪对弈。
“宗羲回来了?可有什么新消息?”王铎看了一眼黄宗羲,似乎没有发现他今日的变化,手中的云子轻轻的落子棋盘。
“皇上廷杖了黄澍,还羞辱了一番。”黄宗羲来到二位老师身边,回了神,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起因是皇上想对科考改制。”
王铎和刘宗周一听,立刻停了手,紧紧的望着黄宗羲,急促的问:“要如何改?”
“考题不拘限理学九本书,也可以包括心学;制式不限于八股,诗词亦可。”黄宗羲对内容记得很熟,以为他的内心对这种改制是带着期盼的。
“天啊!这是要放弃祖宗家法啊。”王铎率先跳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平和静气的状态。
“哼!我还以为他敢推崇所谓的新学呢,到底还是尊我儒家为根本。理学,心学,都是我儒学。”刘宗周作为明末最有明的一带儒学大师,倒是不在意倒是是理学还是心学,反正他都通。还能把理学,心学连起来,开山立派,成立蕺山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