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太医也被蒋瓛示意离开,只留下最基础的急救药物在近处。
沉重的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偌大的寝房内,瞬间只剩下弥漫的药味、血腥气,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张飙.”
老朱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也更冷了一点,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可以骂咱朱重八了.”
张飙:“.”
不是!你说的是我的词儿!
张飙一阵无语。
但老朱却没有管他,又强撑着身体,从龙榻上爬起来,声音如闷雷地道:“你骂咱爹娘跟朱重八饿死了!骂得痛快!骂得够狠!”
这痛快、够狠没有半分赞赏,只有刺骨的寒意。
“但你知道,咱是怎样一步一步,从那个捧着破碗,看人白眼,连狗都不如的小和尚,走到今天的吗?”
“你想说什么?”
张飙无所畏惧,甚至有点好笑:“你天命所归?”
“屁的天命!”
老朱愤然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枭雄的狠戾和冰冷:“是靠杀人!杀元兵!杀贪官!杀所有挡在咱面前的、祸害老百姓的人!”
“咱提着脑袋造反,不是为了坐在龙椅上享福的!是为了让天底下,少饿死几个王忠!少几个典当祖传书籍的李墨!少几个”
“行了行了!我懒得听你废话!”
张飙不耐烦地打断了老朱,语气带着嘲讽地道:
“你这些话,也就骗骗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你以为骗得了我?”
“你若真为了老百姓,为了那些底层京官,就不会搞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政策,走历史的倒车路!就不会在我向你讨薪后,还不管不顾那些底层京官的死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昏君!”
“哈哈哈!”
老朱忽地仰头大笑。
这笑声,笑得人头皮发麻。
隔了半晌,才见他收敛笑声,眼神玩味地看向张飙:“你说咱自私自利,那你呢?”
“我怎么?”
张飙心里一咯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道:“你可曾想过,你死之后,你身边的那些人,或者说,被你鼓动起来胡闹的那些底层京官,他们的结局会怎样?”
轰隆——!
张飙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老朱能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
他居然拿沈浪他们的命来威胁自己?!
无数的愤怒、憋屈、怨恨等复杂情绪,汇聚成滔天洪流,骤然爆发。
他也顾不得其他,再次对老朱破口大骂:“草!泥!马!”
老朱愣了一下,也不甘示弱,当即就骂了回去:“咱!草!泥!马!”
这时,一名起居注史官,刚拿着小本本,义愤填膺地冲到寝房外,听到房内传出的两声对骂,震惊了。
“卧槽这张御史!”
“卧槽这皇上!”
“这不玩命儿呢吗卧槽!!”
求月票!求月票!求追读!求打赏!求一切关爱!!兄弟们真牛逼,冲到榜二了!哈哈!如果能冲到榜一!不说了!加更!
另外,记得点赞人物啊!!尤其是猪头肉配角!!起点独一份!!!
感谢墨紫深蓝1300赏。感谢刂法自然500赏。感谢瑾德100赏。感谢江南土豆大亨100赏。
第59章 他是要做帝师的男人!
起居注史官走得很安详。
当他冲到老朱寝房外的时候,守在门外的蒋瓛,没有任何犹豫,走上前就是一刀。
也不怪蒋瓛心狠手辣,毕竟刚才的对骂,别说这名史官,就是他听了都有些后怕。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很明显,这完全超出了他们能接受的范围。
毕竟在老朱一朝,连孟子都能给你搬出来,更何况区区一史官。
所以,起居注史官的人生,短暂而又高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深深的迷惑。
比如那位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的张御史,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他骂皇上,还能活这么久?
就算他骂得挺爽的,皇上怎么还跟他对骂起来了?
今天原本不是自己值日为什么要来趟这浑水?
但是他都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甚至连问题都来不及想完。
千言万语,只化成了四个字从他口中喊出。
“王德误我——”
王德就是那名吕氏的心腹小太监。
他跟王德很早就认识了,还是同乡。
若不是王德告诉他,这是名垂青史,惩奸除佞的大好机会,他才不会贸然来这里找死。
“噗通!”
一刀飙血。
起居注史官的尸体就重重倒下了。
蒋瓛皱了皱眉头。
刚才他说了什么?
王德?!
“来人!去查查宫中是否有个叫王德的人,或者翰林院,有没有叫王德的?今日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冒失的史官闯进来!”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的洞察力是非常敏锐的。
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
所以,他才会成为毛襄之后,老朱最信任的金牌打手。
“是!”
两名锦衣卫立刻冲了过来,一边朝蒋瓛领命,一边处理地上的尸体。
另一边。
翰林院值房内,墨香依旧,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紧张气氛。
虽然黄子澄没有成功进入老朱的寝房,但却时刻关注着宫中的动静。
一旦老朱真有什么不测,他会第一时间跑去东宫,向吕氏和朱允炆将功赎罪。
毕竟他之前的行为,确实有些冒失。
主要还是怪他太想成功了。
他根本不甘心当一个东宫伴读,或者翰林院学士。
然而,就在他心思急转的时候。
心腹书吏的声音,骤然从门外传来:“黄先生?”
他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道:“何事?”
“东宫王公公有请,在后墙旧书库。”
“王德?”
黄子澄满脸疑惑,心说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吕妃娘娘的心腹吗?莫不是宫里真出大事了?
想到这里,黄子澄面色一喜,当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值房。
很快,他就在旧书库的角落里,看到了王德。
“王公公!”
黄子澄十分客气地作了一揖。
王德却面无表情的朝他宣读吕氏的嘱咐,如同宣读判决书。
“黄先生,娘娘口谕。”
“公公请讲,黄某洗耳恭听。”
黄子澄微微躬身,姿态保持着翰林学士的体面,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与沉重。
虽然他现在急需要知道吕氏对他的态度,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住气。
否则,吕氏会觉得他更废物。
只见王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将吕氏那番嘱咐,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黄子澄闻言,不禁满心郁闷。
为国除奸?说的倒是好听!
吕氏这是要拿我当刀使啊,让我去砍张飙那个疯子?
砍成了,是她东宫指挥有方,清君侧有功。
砍不成,或者出了岔子,我黄子澄就是那柄断掉的废刀,正好用来平息圣怒,替她儿子顶缸。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一股被当作棋子的屈辱和强烈的求生欲交织升腾。
他黄子澄岂是任人摆布的奴才?他是要做帝师的男人!
“王公公”
黄子澄开口了,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痛与决绝:“请转禀娘娘,娘娘的深恩,臣黄子澄,铭感五内!张飙此獠,狂悖无天,秽语犯上于御前病榻,行同禽兽,罪该万死!”
“此等祸国殃民之巨奸,不除不足以安社稷,不足以慰圣心!”
他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把张飙的罪名钉死,迎合吕氏的需求。
但是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
“然!”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德,仿佛在献上一条锦囊妙计:“张飙今日之狂悖,绝非孤立!”
“黄先生这是何意?”
王德眉头一皱,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莫不是想拒绝吕妃娘娘的提议?”
“王公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张飙的背后必定有党羽,一定是有人指使他这样做的!”
黄子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否则您想想,此獠区区一御史,何来的这泼天胆量?又何以能煽动数十底层京官,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中,必有隐情!”
听到这话,王德反应了一下,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便道:
“那依黄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为国、为皇上,除去这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