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夏蝉
兵部侍郎也出列拱手道:“启奏圣上,兵部所有军功统计严格按照监军宦官和巡抚御史等核准统计,兵部签了字,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等程序走下去的,定不会出现失误。”
都察院右都御史佀钟出列道:“启奏圣上,巡抚甘、凉等诸司巡查御史核查过军功事,此事都察院无误。”
弘治皇帝沉思片刻,又看着王越,问道:“王越,你们之间数据有误,是否统计出现误差?”
王越要开口,弘治皇帝打断他道:“此事朕自会派人核查,你先汇禀哈密未来防务等事吧。”
王越拱手道:“遵旨,老臣斗胆,纠正陛下言语之失,此非数据,是一条条将士鲜活的性命,并非战报上冷冰冰的数据,请陛下慎言。”
王越在西北是一头年迈的狼,要带着群狼面对所有野兽危险攻击。
回到京师后,他依旧是一头老迈的狼,只是要面对的不是野兽了,而是另一匹攻势更凶猛的狼。
他老了,七十四了,两鬓泛白,一生经历太多战役,他依旧抬棺出征,为大明西北守一方江山,可总有人不愿意如此。
一群年轻的后浪们,如同猎人,拿着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这匹年迈的狼,围追堵截,不死不休!
这场朝会结束后,王越暂时离不开京师了,军功之事总有一方是错的,不弄清楚,王越离不开京师。
既然王越已经亮剑,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退朝后,王越孤独的走在奉天殿外的大理石广场上,和一旁三五成群的文官武将们显得格格不入。
就连他最得意的两名门生,现在也唯恐避之不及,离王越很远。
王越侧目看了一眼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屠滽、佀钟,仰头望着天空,眼神有些失焦。
“小屠啊,以后入京,会有形形色色的官僚,各种欲望利益,想要坚持本心不易,为师希望你能不忘初心。”
“大器,你比小屠聪慧,心思比他深沉,要照顾好你这个师弟,许多事他看不通透……”
一间不大的府邸书房内,一名背部微驼的老人正在对三名年轻后生耳提面命,希望他们未来能成长为大明的脊梁,不被浮云遮望眼。
天空下雪了,点点滴滴打在王越沧桑的脸颊上,西北苦寒,风餐露宿,让七十四岁的王越看上去犹如行将就木的老树一样。
我把这两章过度的给都放出来吧,不耽误明天正常章节,本来我寻思可以花点技巧,用装逼打脸来过度的,但想想不太合适,也实在找不到切入到政事的装逼打脸,显得不搭。如果不写,后面的内容都会显得太突兀,抱歉了,不愿看就跳过这两张吧。
第78章 没礼貌的老头
这几日天子要举办祭天仪式,朱厚照也难得放了假。
槐花胡同的后院内,阳光洒下来,碧波万里,倒映河流之上,人烟稀少,一片安宁祥和。
朱厚照和陈策坐在枯柳下懒洋洋的钓着鱼。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有个小家伙,我也被他气死了,实在太笨了,读个论语都读不懂。”
朱厚照将张懋的孙子张仑胡乱读论语的事分享给陈策。
陈策莞尔一笑,古人说的识文断字,识文是认识文字,断字是知晓如何将一句话给断掉。
张仑这是属于识文阶段过了,断句还不理解。
陈策对朱厚照道:“可以试一试教他标点符号?”
朱厚照不解的问陈策道:“什么是标点符号?”
陈策总是会那么耐心的解释,无论事情的大小,只要朱厚照不懂,他都会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比如我们说一句话,一句话从哪儿断,从哪儿结束,以什么口吻结束,是不是要引用圣贤语句,这些用符号都能表达出来。”
朱厚照震惊了,道:“这么厉害?该怎么弄?”
鱼竿放在一旁,陈策随便从旁边拿出枯枝,在地上写着‘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这个是逗号,一句话要停顿一下,就用这个符号做个停顿。”
“这个是反问号,来表达我们说这句话的语气。”
“这个是句号,这句话彻底说完了。”
“……”
朱厚照没有听的云里雾里,反而听的很清楚,记得也很清楚,等陈策说完了,朱厚照忍不住倒吸凉气。
“原来如此,还能如此。”
嘿嘿,这个不错,好了,这一套东西朱某人的了,下次去张家显摆显摆。
“前几日听说淳安县知县家眷侵占百姓良田五十亩,还故人将对方全家打残赶出淳安了。”
“浙江按察司判淳安知县尽还对方田地,赔偿白银三十两。其家眷问罪杖罚十大板。”
朱厚照义愤填膺的道:“这种渣滓,为官不仁,该杀啊!”
陈策哦了一声,问朱厚照道:“要是你会怎么做?”
朱厚照道:“要是我,按察司使和淳安知县全部都杀了,眼不见心不烦。”
陈策道:“这种事杀不完,而且刑法太重,会激起官僚们反对。”
朱厚照道:“那就将淳安县知县给杀了,案子是他家眷干出来的,没有他撑腰,他的家眷敢吗?”
陈策摇头道:“证据呢?要查,等上面派人去查,所有证据都没了。”
朱厚照额了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就这么草草结束吗?”
陈策笑了一下,道:“不是他家眷干的事吗?那就惩罚他家眷,让他后代永世不得科考就行了。”
“文官们在乎什么啊?生前身后名,年轻时在乎自己,老了在乎后代,杜绝了他氏族内后代为官的希望,这比杀了他本人还要难受。”
“攻人要攻心,找到他们最在乎的东西,然后在这上面下功夫,才能让对方感到痛。”
呀吼?
小老弟这个主意不错啊,够狠!
这点要记住,以后我当登基了,就找文官们最在乎的东西去攻击!
“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到路上读书人们都在谈论,说今日朝堂上王越和兵部等人争起来了。”
朱厚照依旧随口和陈策聊着天,一边看着河水中的鱼漂,怎么鱼漂还没动?能钓上来鱼儿吗?
陈策表情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摇摇头,道:“王越这是在赌命啊!”
“注定会失败的局,为什么还要一头扑进去呢?”
“哎。”
陈策替王越感到同情,他又看了一眼朱厚照,然后望着水中的鱼漂在思考,怎么才能用朱厚照去保证王越活下去。
西北不能没有王越啊,这老头如果不死,以后你小子登基了,对你来说是一种福气。
“哼,装神弄鬼,云里雾里,自视甚高,伱当真以为能看懂朝中风波诡谲?”
“半拉达的孩子,知晓什么朝政,王老将军如何就是必定会失败的局?”
不知何时,朱厚照和陈策旁边坐着一名胡须皆白的老头,看上去和寻常农家翁没啥区别,瞧那钓姿,是个老叟了。
“就如同钓鱼一样,你钓鱼都还没明白,漂目调的都不对,能钓上来鱼吗?”
陈策和朱厚照一惊,侧目看不远处的老头,两人一脸疑惑。
“这旁边啥时候有个老头?”
“不知道啊。”
朱厚照不悦的道:“喂,老头儿,我们在闲聊干你什么事啊?”
“我家小老弟说王越不行,那他就是不行!”
这话,可是将那老头气的不轻。
朱厚照你这个混球,我什么时候说王越不行了?你别曲解我意思好不好?!
你可知道王越在大明读书人中地位多高?朝廷文官们或许不待见他,但那些读书人们可都很推崇王越。
这幸好没有别人,不然我不被他们喷死?
那老头哼了一声,道:“那你来说说,什么叫王越在赌命?你看懂什么了?”
朱厚照哑然,干咳两下,我不行,但小老弟行啊。
小老弟,上!
朱厚照气咻咻的看着陈策,道:“小老弟,你给他解释解释,这样的顽固老头,我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陈策:“……”
真有你的。
陈策看了对方一眼,想了一下,道:“今早朝廷发生的事,这个时辰外人就知道了。”
“谁传出来的?”
“我想传出来这些消息的人,大概率就是王越本人。”
那老头手中猛地用力,将鱼竿抬起,显然是上鱼了,只是听到陈策的话后,鱼竿悬浮半空,眼睁睁的看着鱼跑了。
“哈哈,可惜啊可惜,你这么精通钓鱼,还不是在吹牛皮,鱼没钓上来。”
朱厚照嘲讽他,只是这话听起来有点酸,为什么这老头一会儿就上鱼了,他们兄弟两待在这里半天也没钓到?
“老头,本公子不耻下问,你刚才说调漂目怎么弄?你回答我,我就把我的抄网给你用。”
朱厚照又对那老头说道。
老头仿佛没听到朱厚照的话,侧目问陈策道:“你怎么确定就是王越将消息传出去的?”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这老头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第79章 皇庄征田
冬钓的鱼漂要调,饵料也要换,比如酒米加盐或加油枯。
老头很大方的将秘诀告知朱厚照,不过在陈策看来,他大概率是为了支开朱厚照这个聒噪鬼。
他的脸颊上勾勒出纵横错落的沟壑,身上穿的也是粗布麻衫,看上去就是一寻常老头。
但寻常老头又怎会关心国策,只能说他身份有待确定。
老头儿看着陈策,认真的问道:“你凭什么猜测街肆上传出消息的人就是王越本人?”
陈策想了想,摇头道:“老丈你也说了,我是猜测,猜测不就是胡说么?还需要理由吗?”
那老头呵呵笑了一下,道:“不愿说就算了。”
“那为何你又言之凿凿的说王越必定是失败的局?”
“边疆那么多将士都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公道,数千将士在等军功,等恩荫子嗣后代,让远在各地的家眷沐浴皇恩。”
“王老将军带着这么多将士的期盼,怎么到伱这小子嘴里,就一定会失败?”
“难道有些人还真能只手遮天?”
陈策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你就是那个王越?
和我心中儒将形象差距有点大啊,你说你是我家佃农我都信。
陈策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市井上的传言真是王老将军传出来的,那他的目的就是倒逼着天子要将这件事给查清楚查明白,对吗?”
老头点头,道:“嗯。”
陈策继续道:“可这也将他的对手逼上了绝路,他要对抗的就不是一个明朝天子,而是一个庞大的团体。”
“这个团体能调动的资源和能量实在太多,他一个人老人家,能对扛的了这么多人吗?”
“他手中的筹码又有多少呢?”
“心中存公理良知是好事,可这个天下最缺的不就是这两个东西吗?”
“狗急了能跳墙,猪急了都能爬树,对方若是倒下,那就不是一个衙署的倒下,是无数个衙署的高官倒下。”
“如果你站在对手的角度去考虑,你觉得对方会怎么对付王老将军?”
“想尽一切办法,让王老将军死了,这件事最后才能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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