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花逐叶
祁延泽仔细研究过此前的西北之战,其中朱景洪身边的参谋团队,让他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很明显,朱景洪这又是在选“参谋”,对那些被选中的人来说,无疑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是!”
接下来,众人又商议了一阵,但也只是讨论了大的方略,具体如何调遣军队还得后面详细讨论。
战术层面的事情,朱景洪将不会过多参与,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粮草调运,比如地方上的协同,这些都得依靠文官出力。
除了这件事,朱景洪还得写一道奏疏,一方面向皇帝禀告朝鲜局势变动,同时简单介绍自己的应对计划。
对朝鲜的突袭,乃属于是绝对的机密,所以朱景洪没有说得很详细,怕的就是传递途中泄密,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很快就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的中枢指挥团队成立,详细的作战方案也已制定出来,燕辽的军队已开始有条不紊调度。
因为之前有过阅兵,有很多军队都进驻了辽东,眼下调动起来非常方便,唯一需要解决的粮草供应。
正常军需补给不难,但要在供应起行军打仗,其中间的难度就提升了量级。
九月十七的中午,陈云泰不辱使命,带着传旨钦差高志文回来了。
此时朱景洪正在接见几名将领,分别是北平守御千户夏扬,沈阳守御千户曾庆瑞,以及安西行都司千户钱和。
这三个人,统领着三个都司最精锐的军队,刚好这次阅兵被调到了金州,接下来将负责突袭作战任务。
除了这三人,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也在,此番突袭作战将由他任总指挥,而千户夏扬作为进攻任务的指挥。
“边境各部已在开进,女真各部已陆续行动,待各方面佯攻开始……才到你们出击之时!”
“距离你们出发,最多还剩十天,这十天时间里……你们要多加训练,尤其是要尽量克服晕船!”
虽然有接近十天训练时间,但朱景洪明天就要到前线去。
他继续留在金州,必然会引来大批探子,增加突袭行动泄密风险,即便他们已做周密部署进行伪装。
“是!”
站起身来,朱景洪拱手道:“成败在此一举,我之荣辱……皆赖诸君了!”
他堂堂的亲王,说自己荣辱仰赖他人,除了表达对在场几人的信任,更是表明没把他们当外人。
就是在这些点滴行为中,人身依附关系建了起来,并成为所谓的“自己人”或是“铁杆”。
接见了这几人后,朱景洪才见了高志文,一见面这人就把朝鲜破口大骂。
朱景洪先是安抚了此人,随后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意图,然后他就顺理成章收到了质疑。
“殿下,贸然开战……只怕不妥!”
“高大人,不是我们想打,是人家都欺负到眼前了……”
这话若让李暄父子听到,他们绝对会奋力辩驳,对于谁挨欺负他们有不同的看法。
“朝廷和圣上的颜面,已被他们扔到地上踩,我不把李暄父子弄死……也就枉为臣子了!”
高志文没法反驳,他知道朱景洪能得以节制燕辽,本来就是为了应对朝鲜之变。
于情于理,朱景洪选择开战都说得过去。
高志文勉强被说服,而他本人也无颜回京,所以选择上奏说明情况,并等待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而在他候旨的时间里,显然也要给朱景洪白打工,比如监督巡视军粮军械转运的事。
高志文是兵部侍郎,在燕辽之地官阶最高,足可以轻松压制地方官员。
在朱景洪的推动下,大明燕辽之地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九月二十三,南镇抚司的奏报先一步到京,直接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是由南司指挥同知赵盛亲自呈送。
朝鲜改制,已成现实……
想起来二十多天前大朝会上,自己把褒奖这个赏赐那个的情形,朱咸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让他受此大辱,第一责任人便是朱景洪。
如果不是皇后生的儿子,他敢保证自己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把这败事有余的废物处死。
此刻,这位老父亲脸色铁青,直接把奏报捏成了废纸,直接扔到了赵盛的面前。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两张纸,却砸得赵盛身体一颤,整个人都惊慌恐惧起来。
朱景洪是第一责任人不假,但有第一肯定就有第二、第三……
南镇抚司除了监督北司,最重要就是刺探藩属和外国的情报。
朝鲜是三百多年的内藩,南司在朝鲜有大量密探,对朝鲜应该非常了解才对,可以凭借其朝堂情况,预测其是否真心顺服。
尤其军队调动这些事,更应该知悉并预警,然而这些全部都没有……
要知道,就在去年朱咸铭才下令,让整饬辽东和朝鲜的千户所,如今呈现的结果显然很无能。
“朝鲜千户所的人,是泡菜吃多了失了心智?朝鲜要反这么大事,他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皇帝语气平静,却更显得危机四伏,赵盛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
“事后诸葛亮……你手下人全是饭桶?还是被人喂饱了?”
朱咸铭的这句话,点出了问题之所在,简单来说他提的这两条,是基本都存在的实情。
南镇抚司的人撒在外面,久而久之被人收买,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不需要他们反叛提供假情报,只需要把这些人麻痹就好,显然朝鲜在这一点上准备得很好。
“该杀的人不能姑息,你自己料理干净……”
“是!”
“还有,若其他地方再出现此事,你就自行谢罪吧!”
“是!”
刚才处于盛怒转态,在骂了赵盛之后,朱咸铭稍微冷静了些。
人有情绪很正常,关键在于要及时冷静,不能因为愤怒而影响判断。
细细想来,这件事朱景洪是有责任,但真的就该全怪他?
朱咸铭不是昏君,此刻细细思索起来,便知真正有罪的是朝鲜李氏。
当然了,能让皇帝这么快转移责任,恐怕只有朱景洪有这待遇,老四老六都没这机会。
其中复杂感情,朱咸铭自己都说不清楚。
当然,骂一顿肯定有必要,所以必须要下旨申饬。
而朱咸铭也知道,对此番变故朱景洪定有应对之策,而且多半是要强力镇压。
所以他也没太着急,而是等着朱景洪的急递,想看看他怎么说再做谋划。
显然在朱咸铭心里,由朱景洪来平定这次变乱,已经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朝鲜生乱虽让朱咸铭不爽,但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所以他也没觉得太担心,如今西北之战才是重中之重。
前两天传回的奏报,朝廷官军设计伏击敌军,已斩获罗刹国五千余级,称得上是少有的“大胜”。
只不过,这一年来双方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战线一直处于焦灼状态。
而现在西北已经入冬,可以预见战事要停近半年,近期至少不会再有坏消息了。
“去把三位大学士,还有太子叫来!”
“是!”
朝鲜有变,怎么说也得先跟阁臣商量,当然监国太子也少不了出场。
太子监国这段时间,朱咸铭确实轻松了许多,普通事务太子处置得还算不错,显然这几十年没白活。
皇帝召见,乃是一等一的要事,不到一刻人就到齐了。
一听朝鲜有变,所有人都大感惊讶,因为这是朱景洪第一次失手。
他们的下一个反应,便是揣度朝局将有大变动,如今盯着朱景洪错处的人太多,所有人都会把准机会出手弹劾。
而那些弹劾的人,可不仅仅局限于太子和睿王两党,这朝廷内外多的是看不惯朱景洪的人。
哪怕如今在燕辽之地,也有许多人对他非常不满,只是惧其权势不敢表露出来。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朱景洪才要留下高志文,让这位帮他去压地方官员,而他只需用好高志文就行。
几位阁臣讨论了一阵,太子朱景源也发表了看法,其意见基本都比较统一,认为应该对李氏施以惩戒。
所以问题就来了,朝廷要给辽东拨多少钱粮,这些多少是国库出多少由内帑出。
枪炮一响银子哗啦啦往外流,这些账就必须要提前算好。
只有把军饷和赏赐给足,满饷的明军才能爆发战斗力,这是近几十年来的铁律。
比如四川陕西这些都司,如今就有军队被部署在西北前线,钱给足了这些普通卫所的军队,一样能在关键位置硬刚敌军。
议来议去,最终达成增拨两百万银子,外加五十万石粮食的方案,更具体的计划就得由户部谋划。
收到奏报的第一天,朱咸铭心情不爽的度过了。
关于朝鲜事变的情况,他并未正是对外传达,但消息已悄悄在朝臣之间传开,于是大规模的串联已悄悄开始。
文官从来不是一个整体,除非遇到了共同的敌人,恰恰朱景洪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们明君贤臣的规划中,没有武夫的位置,朱景洪频繁露脸引的武人崛起,这种状况本就让官员们受不了。
文官压制武官在宋朝是常态,在本朝之前明也有过,如今他们只是想再实现一遍。
当今最大的武夫是皇帝,这些人当然不敢对皇帝出手,那就只能捡软的捏收拾朱景洪。
当然,对于太子和睿王一党来说,他们没有太复杂的想法,只是为给主君清除障碍。
第588章 皇家儿媳不好做
九月二十五,离皇帝收到南司奏报已过两天。
还没收到朱景洪的奏报,这让朱咸铭难以静得下心来,于是他撇开政务去到了坤宁宫。
其实也不止是辽东的事,如今朝廷上下的骚动,他其实也已大致掌握了情况。
所谓法不责众,这么多人要上奏弹劾,让朱咸铭感觉到头疼无比。
也只有和皇后聊天,他才能稍稍平复心情。
对于皇后,朱咸铭自是全无保留,把现实情况都说了。
“所以……老十三还得缓一阵才回来?甚至于过年都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朱咸铭没好气道:“我说的是北方变局,还有朝廷风浪……你却跟我说什么过年,你可有用心听我讲话?”
“听了……你都觉得麻烦的事,难道还指望我给你解决?”杨清音淡定问道。
“要说麻烦,其实也不麻烦,朝鲜乱局你拨个几百万两银子就平了,至于这朝堂上……你要压也能压得住,不想压罚老十三也可以,这真的难吗?”
皇后绝对聪明睿智,把问题看得非常透彻,其实就是在指责皇帝矫情。
而下一刻,杨清音说出更尖锐的话:“朝廷变动正常,只是没往你预定方向走,你才觉得心里不舒服!”
“若下面真的齐心协力,若几个儿子团结一心,我看那时伱才真睡不着吧!”
本来是求安慰,哪知被如此讥讽挖苦,朱咸铭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
终究是几十年的患难夫妻,对此朱咸铭早就习惯了,所以此时也没有拂袖而去。
毕竟在这世上,真正能跟他掏心掏肺说心里话的,也就只有杨清音一人。
皇帝是孤独的,有丰功伟绩和历史污点的皇帝,那更是孤独中的佼佼者。
朱咸铭自觉三生有幸,身边还有患难与共的妻子,而不是如唐太宗那般做一鳏夫。
“够了……这些话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我也是不得已而如此,你可有体谅我的难处?”
朱咸铭也不是受气包,他那积攒已久的怒火,此刻也在皇后面前咆哮出来。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在臣下面前极少事态,也就只在老婆儿子面前表达喜怒。
“按你的意思,老六我支走了,老四也监国了……你还要我如何?”
怒极起身,朱咸铭指着皇后问道:“难不成……我把这皇位让给老四,你才满意?”
皇后坦然与皇帝对视,平静说道:“我从未有过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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