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比如‘新华’给几百个集体农庄建灌溉水车,这能极大降低农户的劳动强度,扩展灌溉土地——这个水车可不是免费的,价格也不便宜,但农户们乐意掏这份钱啊。
‘新华’卖锄头铁锹耕犁,卖锅碗瓢盆菜刀斧头,还提供医疗、通讯、物流等服务。这些可以先赊账,且不计利息。
旁人看来这些货物和服务价格低廉,极大改善百姓生活,周天王是真正的大善人。但对‘新华’而言,所有收费均是暴利。暴利到反贼可以养三千吃饱穿暖的脱产士兵,以及同等数量的工匠以及政务人员。
几个月时间,新华镇的人口正式破万,可不是一万流民,是一万有正经工作能创造财富的居民。
秦师爷此番前来是为探探风,因为松江府的官绅又开始闹腾——被‘抢走’田地的想拿回田地,可经商的却只想经商。
知府大人是流官,觉着松江府像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他正打算再跟新华反贼做几笔大生意,赚够了就告病挂职,避开风头。
上了岸,一队巡逻的士兵从秦师爷面前经过。和前次见的流民大军相比,现在的新华贼军大有不同。
其体格健壮不说,装备好了许多。
之前是简单木矛,现在是铁矛。矛头用锻打的镔铁,也就是生熟铁叠打的花纹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长矛从原来的一米八提升到两米一,重量稍微增加,杀伤力明显更强。
此外士兵小部分披甲,还不是最‘便宜’的皮甲,而是半幅铁甲。
冷兵器时代,有甲无甲大大不同。历代朝廷不禁刀剑,但严禁甲胄。汉代名将周亚夫就因为私下弄了些甲胄,被逼的自杀。
萧金浪有意展示己方实力,招了一名披甲士兵过来,让秦师爷仔细看看。
秦师爷瞄了瞄长矛,不甚在意,却伸手敲了敲铁甲,发现甲胄并不厚,但防御力相当可观。
“贵部的甲胄是……”
“我们自己造的。有了蒸汽机推动鼓风机后,高炉的炉温得到大大提高,冶炼效率也随之大增。”
新华铁甲只有半幅,很简单的弧形甲,表面有锻锤反复锤击延展的痕迹。
它只能保护上半身躯干,对下半身和四肢就无能为力了。其厚度大概一点五毫米,要害处加厚,重量很轻,不到十公斤,经过淬火和渗碳进行表面硬化,防御力挺不错。
历朝历代,能披甲的都是精锐。努尔哈赤起家的时候也不过十三付铠甲,秦师爷眼前看到的就不止十三副了。
见秦师爷对甲胄颇为在意,萧金浪只呵呵笑。
军事组做过测试后,认为用大量铁料锻造甲胄属于浪费,还不如用来生产下一台蒸汽机,进一步生产镗床钻床之类。
目标是批量生产燧发枪和火炮。
“秦师爷若是喜欢,这件铁甲就当回礼相送了。”老萧道。
啊……秦师爷心中一喜,拱手道:“如此……却之不恭。”可话一出口,他又颇为懊恼,觉着为一件甲胄如此失态,倒让反贼瞧不起。
新建高炉在镇外,建了围墙,安排卫兵防守。秦师爷去瞧了眼,只觉着高炉之大,远超他过去所见炼铁的炉子。
此外被传到神乎其神的蒸汽机也是个冒着热气的大炉子。有十几人专门伺候,不停给它加水添柴。
这玩意黑不溜秋,怪模怪样。
曲轴和飞轮动起来轰隆隆的响,鼓风机更是动静大。它不但热力惊人,声音怪异,气味还不太好,完全不符合秦师爷脑海里对奇物的想象。
“这就是蒸汽机?”
要说超大号的‘孔明灯’,明代知识分子还能从典籍中寻章摘句为其找个祖宗。眼前这嗤嗤冒气的玩意,历史上没见过啊。
借来往新华镇的商人之口,秦师爷听了满耳朵‘蒸汽机’传说。可普通商人没资格亲眼来看看,只能远远听个动静,知道反贼冶炼能力暴增十多倍。
传言中‘蒸汽机’有惊天动地之威能,怎么是眼前这么个古怪的夯货?若是真要用什么话语来形容,只能说是‘大力出奇迹’。
对当前的知识分子而言,水力机械就是水流推动水车,带动齿轮转动做功,这还是可以直观理解。
但秦师爷绕着蒸汽机和高炉转了三圈,心里不但没搞懂,反而更加迷糊。
这不就是个烧水的大炉子么,它怎么就能自己动起来?至于加强通风就让炼铁的炉子温度暴增,这也是超脱‘之乎者也’的范畴。
直到离开新华镇,秦师爷也没搞明白蒸汽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等他乘船回到府城,想着要如何跟知府大人禀报,才恍如大悟。
那些使劲吹嘘‘蒸汽机’的商人也没明白。
大家都是不懂装懂,一个骗一个。
回到府城,知府大人也没细问‘蒸汽机’,对秦师爷此行依旧是‘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吴江的万公万老爷‘通晓贼事’,被请来研究那件反贼甲胄上。府内护院教头亲自动手,验了验其防御力。
首先用弓箭射,一石强弓在要在五步内才能把甲胄射穿,但也只能穿透半指厚度,就卡住不动了。
其次用腰刀劈砍,使足力气也只能砍一条凹痕,没法砍穿。若要彻底穿透,必须用上好精钢打造的红缨枪猛扎,方能破甲。
“此甲堪称上品,战场上能救几条命了。”护院教头看着被自己摧残过的弧形铁甲,颇为惋惜,“按朝廷军制,能穿此等宝甲的至少也得是个千户。”
言下之意,反贼给普通小兵穿这么好的甲胄,未免过于奢豪。更深一层,这么好的甲胄就用两根麻绳捆扎,掉在肩部和腰胯上,更是暴殄天物。
至于明军小兵穿什么甲?
胖袄算不算?
最后是万老爷祭出了法宝,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鸟铳来射,装铁砂肯定打不穿,但若是换独头铅弹,五十步外可以射穿。
“若要跟新华反贼厮杀,还是得靠火器。”向知府大人禀告前,万老爷提了如此建议。但秦师爷心里明白一件事——大明的火器叫一个烂哟。
刀枪要作假还难些,火器作假就容易了。南京工部下属火器局,每年都要造一大堆大火器,耗费大把的银子,就没一件能用的。
钱都让当官的给贪了,匠户只能把鸟铳的枪管卷的像纸一样薄,那玩意一点就炸。明军士卒宁愿空手也不愿用那坑人的武器。
万老爷却极力推荐自家工匠打造的精致鸟铳,‘五十步外可穿敌甲,府上各家应多多备用,招募士卒勤加练习’。
秦师爷不否定精致鸟铳的威力,却问了句,“这鸟铳管壁厚实,想来是能用的。一月能造几具?造价几何?”
万老爷顿时支吾,“我请了二十几个工匠,按戚少保所著兵书窍门,旬月间造了七具,炸了三具,还剩四具。算下来,每具费银过百两。”
听到一个月才造成功四具,还每具百两,秦师爷的脸就垮下来——姓万的,你在逗我。造的少不说,还如此之贵,谁家用得起?
万老爷却嘴硬,“各家官绅自备还是用得起,毕竟此物真的能杀敌保命。还在乎价钱几何?秦师爷何不买点?”
秦师爷一摇头,“南京工部火器局也能造,又好又多还便宜呢。”
“工部火器低劣至极,谁能敢用?”
“那是没加钱!”
第26章 纺织业崩了
没能把自家精心打造的鸟铳卖出去,万老爷为此闷闷不乐。
前次研究火药,赔上了郑大善人的性命。这次研究火铳,赔上几百两银子。
对了,说起郑大善人,也是可怜啊。
其家业被反贼夺去,捣药又捣的过急过快,结果愣是炸了。整个人被炸飞,屁股挂到了树上,惨不忍睹。
万老爷垂头耷脑的离开府衙,返回家宅。面对二十几号高薪雇来的工匠,他发出长长叹息,更是心痛。
“老爷。”管家靠过来低语道:“新华反贼又出新花样了。”
“不就是什么‘蒸汽机’么,我已听说了。”万老爷没好气的一挥手,“是个能烧水鼓风的玩意,奇技淫巧而已。待我去翻翻古书,定能知其来历。”
万老爷的意思是给蒸汽机找个祖宗,好在心理上重塑自信,也证明反贼不过尔尔。
管家却摇头,“并非是‘蒸汽机’之事,反贼昨日传出消息,向松江各地订购棉花。还指明要没脱籽的籽棉,采购价格比往年高三成。”
高三成?
这还了得!
江南六府均有棉布出产,松江棉布冠绝大明。松江可是有‘衣被天下’之称,棉花产量极高。今年不但粮食丰收,棉花更是大丰收。
但对棉农而言,大丰收不一定代表能赚钱。市场供应量大,价格反而会走低。松江的棉商布商才是真正赚钱的人。
新华反贼抬价三成,以其宣传能力,整个松江的棉花都会朝其涌去。甚至连周边五府的棉农也会贪图价高,运棉来卖。
万老爷听到这消息,惊的跳脚,“价高三成?我们还赚什么?”
自打新华反贼扫荡松江,万老爷的高利贷生意就大幅萎缩。集体农庄搞内部协作,无地佃户可以用很低成本获得生产资料和工具,自然不会再要印子钱。
过去官绅带几个狗腿子下乡收租收钱,那都是耀武扬威的。现在再去,刁民公然反抗,甚至敢反杀。
周天王说了,土豪劣绅,人人得而诛之。
万老爷断了营生只能转行,他一边搞技术‘革新’打造火铳,想着今后下乡带火铳去收账。另一方面也打算向纺织业转型。
这转型才刚开始,新华反贼又来碍手碍脚,居然抬价收购籽棉。
“城内几家布商老爷已经急了,他们正合伙商议,是否要派人去跟新华反贼谈谈,或者是也抬价收棉。收不上棉花,全年的生意就得泡汤。”
管家说的忧心忡忡。万老爷倒是忽然一喜,低声道:“你马上去问问城里的棉商布商,他们要不要购买精制火铳?五十步……百步可穿贼甲。”
管家立马前去问,问了两天也没得个准信。
反倒是布商决定集体提高收购价,也涨三成。但这个价格还没稳住一天,新华反贼再次抬价,直接翻倍。
翻倍啊!
这伙反贼疯了不成?
棉花不是粮食,屯起来又不能吃。那是要经过多道工序纺织成布匹才能卖的,光买一大堆棉花能有什么用?
别说松江布商气的跳脚,整个江南六府的布商都在骂。万老爷连着几日在府城跑东跑西,私下串联几十家财雄势大的豪商,背地里讨论要如何应对。
大商人除了气急败坏,更是又蠢蠢欲动,想着要动用武力铲除新华反贼——前次江家不过聚集了几百号贼寇,几十上百的豪商能凑个五六千家丁。
万老爷大喜,每有聚会,他都参加,不停鼓吹自家的火铳。只是一问价格,哪怕豪商也摇头——一杆火铳,哪怕打个对折再对折,都要二十几两。
这也太贵了。
还不如上长矛。
一两银子就能造上好的点钢长矛。至于谁家长矛质优价廉且产能充足交货准时……好像是新华反贼。
听得一群豪商议论的结果居然是掏钱向反贼买长矛装备自己,万老爷气得差点倒地发癫。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怎么想出这等馊主意?
长矛生意还没定,从七月末开始,整个松江府的棉花像潮水般向新华镇涌去。
新华反贼为了打击中间商,维护中小棉农的利益,派了许多武装采购队深入到乡村宣传,直接采购。
各地闻价欣喜,密布的河网上全是运货的小船,大包小包的都是尚未脱粒的籽棉。
各地布商还想着新华反贼财力够不够?能不能留下那么点棉花让他们低价收购?可新华镇方向却跟个无底洞似的,专门开了两个棉花卸货码头,吞噬成千上万的棉花。
这可是籽棉啊!
没脱籽的棉花。
反贼要这么多籽棉做什么?它有那么多人手来脱籽吗?
要知道手工脱籽非常慢也非常累,一个人一天顶多处理一斤,还得精神高度紧张,分秒不停地干,这是极限了。
可新华镇方向并未出现任何籽棉囤积的状况。
过了几日,镇上传出消息,说反贼的工匠造出一种手摇轧棉机——脱籽极快,一日之功抵得常人三月。
啥?
技术进步又开始创造奇迹了。
惠特尼轧棉机,一种在十八世纪末发明的简单工具。
‘圣光’机械组没空造这种玩意。他们安排十来个工匠,给出图纸,讲解原理,提供材料,几天功夫就‘发明’出来了。
这机器构造真的极其简单。
其主体为一个圆筒,筒壁安装有大量钢齿;在圆筒旋转时,钢齿强行将棉绒从棉籽上撕扯下,并运用离心力把棉籽滤除,而将棉花纤维抛出。
当轧棉机初始运作,负责制造的工匠都大惊。它太好用了,好用到不可思议。只要把圆筒转起来,剩下就是把籽棉朝圆筒上放。
它不但处理速度快,摘除棉籽还更干净。
如果能配上飞轮或水力,其效率更高。
但没有也无所谓,手摇不费力。因为轧棉机真的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机械,其主体大部分是木制,造价也便宜。
新华镇造了十台水力轧棉机,动力廉价且充足的情况下,其圆筒造的远比手摇版本大十倍。其处理能力相当于一万名不吃不喝日夜工作的脱籽工。
工业化设备的威力在小小的轧棉机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人类无论多么的心灵手巧,绝对没它快。
不管码头上运来多少籽棉,都被十台水力轧棉机吞进去,变成棉纤维吐出来。所有见过它工作的人都会明白,手工脱籽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当松江府上下以为新华反贼只是想赚脱籽的这道工序的生意,他们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有了棉纤维后,总得纺纱吧——大名鼎鼎的‘珍妮纺纱机’不会缺场的,这同样是一种扭转思维就能获得巨大进步的发明创造。
人力手摇纺纱机,就是累死,一天也纺不了一斤纱线。很多农户白天干农活,夜里还要靠豆大的油灯光芒纺织纱线。
按照历史经验,同样是‘圣光’机械组出创意和图纸,组织十来个木匠自己搞‘发明创造’,把水平放置的纺锤变成了直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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