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勇者 第230章

红实果皱着眉，依然想不通。

她感觉现在的蔷薇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她熟知的那一个女人，她表现的愚蠢、表现的浅薄。

一个为了保住“希尔普斯”这个姓氏不惜接受威廉史密斯的人，一个为了魔药配方甚至认真思考要不要色诱心术不正的高级炼金师的人，竟然会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

红实果知道这么说不妥。

但她真的想问希尔普斯——您配吗？

“这究竟怎么了呢？”

鸢尾，重复了红实果的疑问。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当然是袁歌感染了蔷薇，袁歌让蔷薇看清了自己，袁歌激发了她潜藏的意识。”

红实果更是不解：“你在说什么？”

“蔷薇跟我们不一样。你和我的家族没有那么变态，只要是孩子就可以继承姓氏，哪怕是个全无能力的废物也可以得到家族的保护，至少能在平民面前维持体面。但蔷薇是不一样的，希尔普斯家族苛刻的姓氏继承规则，让一个年轻的希尔普斯都惴惴不安。蔷薇同样如此。”

“你和我只需要普通的学习、普通的生活，普通的成长。但蔷薇从懂事之前就被她的生父生母强迫着学习，她付出的努力、经历的艰辛都是我们的好几倍喔？但是……你也知道，蔷薇除了胸大人美之外其实没多少才能，即便她很努力，但她的成就真的非常平凡。”

鸢尾转头，看着红实果。

她勾着嘴角，继续说道：“你见过蔷薇独处时的样子吗？我见过。那个时候的她，脸上可没多少神采……”

鸢尾一番话，让红实果沉默了片刻。

她尝试着、设身处地的思考蔷薇·希尔普斯的处境，但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那些过去与现在的局面有什么联系。

“我承认……希尔普斯家族的规则非常的严苛，但正是因为这一份严苛，所以希尔普斯的族人都非常出色，他们都拥有一技之长，这在圣城御八家中也是独一份。蔷薇出身在这样一个家族，她就更不应该有如此愚昧的想法，不是吗？”

红实果歪着头，诚实的发出了疑问。

她思索着，继续说道：“生活在热带的人眼睫毛比较长，因为纤长紧密的眼睫毛可以防止汗水流进眼睛；生活在寒带的人皮肤通常粗糙，因为风雪总是在磨砺。人是会受环境影响的生物，蔷薇成长在那样的环境中，她就应该保持足够的上进心和行动力。”

“现在，魔王的力量可以被人类掌握，世间对魔王的看法势必会有重大的改变，一轮全新的洗牌即将开始。”

哗啦——

红实果抬起了她的右手，展示手指上的嘉德丽雅之眼。

即便是在泡温泉，她也没有取下这枚漆黑的指环。

她看着鸢尾，最后说道：“我们都有这样的戒指，我们是被选中的人。我认为蔷薇应该立刻和袁歌划清界限，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更多的光荣、得到更高的地位。”

“啊呀……红实果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知疲倦、十足贪婪的攥取权力和名望的喔？”

鸢尾笑着，说道。

她将脊背靠在浴池的岩壁上，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人是会受环境影响的生物，但是这种改变往往是被迫的，而不是本愿如此。希尔普斯是一个极端的家族，每一个成员都承受着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这种压力有如梦魇，无时不刻的侵蚀蔷薇。她以前不择手段，或许不是因为她本性如此喔？她或许只是别无选择。”

温泉山庄的浴池都是露天的浴池。

稍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斗。

鸢尾的眼睛里倒映着星辰，思绪也拉回到了学生时代。

毫无疑问。

作为贵族学院的优等生，希尔普斯的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她文化课成绩好，剑术上的修行也不差，在校内更是遵纪守法，从来没有缺席过。

印象中，希尔普斯只缺席过一次。

那是她的哥哥未能取得希尔普斯这个姓氏，被家族流放的那一天。希尔普斯作为妹妹，特地请假送走他，并在当天傍晚回到学校。

正是在那一天，因为担心而来到宿舍的鸢尾目睹了蔷薇·希尔普斯的另外一面。

低低的啜泣声从房内传来。

通过窗帘的缝隙，鸢尾看到蔷薇抱着膝盖哭泣。

那是……

因为哥哥被流放，所以才流下的眼泪吗？

并不是。

鸢尾知道，蔷薇小姐跟她哥哥的感情非常生疏——不，确切的说，希尔普斯这整个家族都是没有感情的。

没有才能，就不是家人。

即便是亲身骨肉，最终也有极大概率分隔两地、永不往来。

希尔普斯家族没有感情。

每一任族长都严格的遵守规定，这仅仅只是一个由各个精英组成的，看似团结、实则松散的培训机构。

蔷薇小姐的眼泪，并不是为她哥哥流的。

而是为她自己。

文化课的成绩好、剑术造诣不差，这是远远不够的。

蔷薇没有魔法师天赋，又对政治不够敏感，没有取得姓氏的“希尔普斯”一文不值，无法融入真正顶级的社交圈。虽然和红实果并称为“三朵金花”，但红实果显然没有对她打开心扉。

那个时候的她，最有价值的头衔或许只有“鸢尾的朋友”了吧！

可惜。

可惜的是，这个头衔无法帮助她取得姓氏，除非鸢尾被内定为“下一任护国公”。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更加努力的蔷薇小姐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她积极的参加交际、结识权贵，更努力的学习知识，甚至花费重金收集、服用各种“神药”、“秘药”，试图觉醒魔法师天赋——当然，这些举动成效都不大。

最后，她接触魔药学，试图成为一个高级魔药师。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鸢尾目睹了全过程，她固然从未说过，心里却明白这一切改变都不是蔷薇小姐的意愿。

这是穷极时的不得不思变；

这是末路时的最后的挣扎。

红实果当然无法理解这些，她从未如此细致的观察过蔷薇。

她“哈——”的一声，又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蔷薇会对袁歌如此上心？啊——难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袁歌才是正统勇者？”

鸢尾摆摆手：“跟正统勇者没有关系，她是在袁歌的身上看到了她想要的、期望的生活状态吧！袁歌有一万个缺点，却有一个过人之处，他的性格非常洒脱，世俗的观念无法约束他的灵魂，他人追求的名誉、财富和权力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我想……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所以蔷薇才会特别在乎他。那是蔷薇理想却无法做到的状态，所以她想亲近。”

“……难以理解。”

“哪里难理解？”

“哪里都难理解！蔷薇的心态我不能理解，袁歌的心态我也不能理解。两相比较，还是袁歌更让我迷惑。”

红实果翻了一个身。

她两条手臂搁在岩壁上，又把头枕了上去。

她接着说道：“我要是正统勇者，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看着我，怎么会遮遮掩掩大半天，最后才露出真面目？看到那个威廉史密斯了吗？一个冒牌货，也那么风光！这个世界真奇怪，袁歌不想要的东西，那为什么不给我啊？”

鸢尾错开视线，小声又快速的说道：“可能就是因为你的想法，所以你不可能成为正统勇者。”

“哼。但也无所谓了，魔王之力成为王国的武器，白鸽教的地位必然下降，与此相应的，袁歌的身份也必然下降——大大下降。”

“啊啊——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哗啦啦。

鸢尾站起身，朝着浴池外走去。

红实果抬起头，问道：“你也泡晕了么？”

“怎么可能？鸢尾大人还能再泡两个小时！不过嘛——”鸢尾露出笑容，“袁歌说他今晚会到这里来，我得先去化妆。”

当天夜里八点钟左右，一辆马车停在温泉山庄的门口。

袁歌和白冠法师下车，白冠左右看了一看，说道：“老夫有几十年没来这个地方了。”

袁歌不以为然，随口说道：“你工作忙。”

“倒也不是。到这儿来的多是些小辈，像我这样的大佬跑这里来那叫屈尊——屈尊的事儿，我能干么？”

“……”

袁歌不再说话。

在感应到无限界之神没有死亡，只是分裂之后，神大人极力避免在人前露面，甚至有点后悔贸然前来。按照她的说法，因为每一个神明有无穷大的力量，所以必须要遵守规则，按照规定，神不能在未经邀请的情况下前往另一个神明的领地。

目前，神大人已经向“神界管理委员会”通报了她面临的状况，并称她将以“带头大哥”的身份，协助无限界之神完成复苏。

委员会发出回复，要求神大人严格按照规章制度行事，切不可肆意妄为云云。

“不彰显神迹、不展露神貌”是极为重要的制度之一。

神大人表示她只会帮袁歌开启时空之门，不会利用自身力量干涉世界。如果到了必要时候，她会进行有限反击——所谓是必要时候，就是出现“可能破坏拯救新神专项计划”的情况出现时，神大人会设法解除危险。

理所当然的。

袁歌在招揽同伴的时候也不提及神大人的名讳，只说是有高人相助，可以穿越回千年前解决问题。

这话落在别人耳里，那别人多半是不相信的。

也就是伊凡诺夫知道袁歌不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又看袁歌的计划有板有眼、十分可行，因此才将信将疑的选择加入。

相应的。

对袁歌的说辞持怀疑态度的黑冠法师并未轻信，她表示她要考虑一段时间，然后再作决断。

袁歌随她。

正如神大人所言，千年前的微小改变，或许会在千年后会产生难以估量的严重影响。

最严重的情况，无疑是有的人吃着火锅唱着歌，下一秒——欸，人就没了。

怎么回事呢？

因为袁歌错杀了他的直系亲属，爷爷都没了，孙子当然不可能存在。

但是没有关系。

只要袁歌成功阻止神大人的分裂，让她成为真正的无限界之神，那么无限界之神就可以动用神力修正因果，将因为袁歌的时空旅行而无故受难的人全部复生。

所以。

这一次行动有两个要点，第一是要势必达成，第二是动静要尽可能小。

袁歌信得过白冠法师，却对黑冠知之甚少，就算黑冠要一起去，估计也就是做些边角工作，不会让她触及核心任务。

两人走进温泉山庄，门口的侍应生微微一愣，他一会看看袁歌、一会看看白冠，一时间也不知道先招呼谁比较较好。

白冠双目微闭，说道：“傻了？正统勇者大人到了，不会问好？”

侍应生正要开口，袁歌抬手说道：“如今局势有变，我这正统勇者已经是狗屎勇者，要不了多久就人人喊打。阁下，我建议你先和白冠大人问好，否则到时候没你好果子吃！”

侍应生，又怔在原地。

“为难一个侍应是你们两个的爱好吗？”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袁歌抬头看去，只见蔷薇·希尔普斯一袭紫裙，笑嘻嘻的看着袁歌：“袁歌，迟到了十分钟，你怎么说？”

“路上堵车。”

“哈？”

“路上堵车。”

“……我没听说过堵车，这儿清静的很。”

蔷薇嘀咕了两句，却没有得到袁歌的回应。三个人并着肩，朝着已经预备好的厢房走去。

侍应生，松了口气。

……

……

温泉山庄，厢房之内。

袁歌看着坐在面前的蔷薇和鸢尾，问道：“你们两个考虑得怎样？这一次时空旅行事关重大，我邀请的都是可以信赖的人，你们两个要是不去，我的人手恐怕捉襟见肘、十分不足。”

“我愿意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