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头魔法师
虽是如此,九叔眸子里还是透过了一丝犹豫,这请天婚虽然不难,但成与不成还看天意人心,风险不小,于是拿出一块乌黑阴冷的令牌,递给了张玄道:“若事不可为,便用这个,天婚不成,这明婚有些个人在下面照看,这也对得起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了。”
“阴牌?师叔,这不知是哪位祖师的令牌?不就是小打小闹的一场明婚,这还要动用祖师官牌?只怕要被祖师责怪。”
张玄露出一抹苦笑,这令牌阴寒之气氤氲,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加之九叔的语气,张玄就算没见过也推测出了大概是哪一位茅山祖师在下面任职的官牌之类的证明。
九叔没好气的哼一声:“还知道怕?第一次开坛做法当灵媒,结明婚,请天婚。还准备麻雀仔的五脏,你这是还要宴请百鬼吧。哼,你倒是把这明婚礼数气派想了个周全,就是不知来的是什么客,要是镇不住,有你好受的。”
九叔是个老江湖,那些个招鬼引鬼的正法,偏法他哪个不清楚?这麻雀五脏宴鬼,已经算得上规格不差的鬼宴了。那些个开门做饭店的,生意不好,就想了个偏门的法子转风水,白天里做的是阳人的生意,晚上就在门口挂上一个空碗开门迎客。一炷香,一副筷子,一碗麻雀仔的五脏,待到天色将明,取下门口的空碗,挂上扫帚请客出门。这样的店就唤作日夜兼开,宴请了游魂野鬼,也就没这些小鬼挡了财路,生意自然是好的。只不过终归不是正途,不得长久,招待小鬼,不明善恶难得善终。
张玄讪笑道:“这不是有师叔您嘛?您可是地府印钞大班,哪个敢不开眼惹你。”
“哼,好好准备吧,时间不早了。”
张玄看着九叔转身离开,掂了掂手中阴牌,知道九叔是在关心自己。只不过,师叔,你别顾着傲娇的乐呵乐呵走了,还没告诉我这是哪位师祖的令牌呢?万一今晚用到了,请了师祖,不知道名讳,那就真的要凉了。
心中小小打趣了一下九叔,然后将阴牌收了起来,也去不问是哪一位师祖的阴牌,反正他有自信能够镇压那一群鬼客人。
时间不早,张玄换下了经常穿的那身中山装,换上朴素的青布道袍,这青布道袍看起来并不新,反而是有些陈旧,但是却很整洁,两个宽大的袖口绣着阴阳鱼,道袍背后是一个阴阳八卦图,道袍穿在身上显出张玄修长的身材,透出几分俊朗不凡。
张玄带上法冠,整理好衣服,给祖师爷上了三柱高香后出了房门。这个时候门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除了一颗高悬宛如玉盘的明月,四周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院子里,停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和马。那些个人白面红衣,双目空洞,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纸人,只是在这月色下他们脸上的一抹微笑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自然是今晚接亲迎亲要用的纸人纸马,至于为什么这个时辰还停在九叔这里,自然不是因为还没送去,灵媒主持明婚还让些个活人来搬纸人,岂不是糊弄人?张玄要让他们自己走。
一边的九叔和秋生三人也是准备好了,穿着整齐,毕竟虽然不是阳人结婚,但是出席别人婚礼自然不能随便。张玄更是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九叔虽然没有穿着法袍,但是也是穿了件道门中人日常穿的一件道袍,皂青色道袍穿在九叔身上威严自生,让人侧目。张玄隐隐觉得师叔这宽松道袍下只怕藏了不少吃饭的家伙。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九叔。
九叔见张玄身穿道袍出来,没有问他准备得怎么样,反而是目光一缩,继而带着几分感慨和缅怀问道:这是张恒师兄的道袍?
“年前四目师叔带着客人路过我那里,给我带来的。”
九叔点点头带着几分慨叹:“是啊,当初就他和张师兄玩的好,日日里跟着张师兄捣鼓那些个蛊药,只怕也只有他收起了张师兄的这身道袍,不过也好,这也算是你承了你父亲的衣钵了。”
张玄笑着点点头,不再答话,子承父业,继承父亲的衣钵,只是最为自然不过的事了。一边秋生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出声问道:“师傅,师弟的那身法衣是他父亲留给师弟的吗?怎么和你的不一样?”
九叔摇摇头,自己这个弟子终归还是没有回大茅峰拜山学习,有些规矩和知识还没学到家,看来自己疏忽了。便出声解释道:“道家法衣品级不同,练气着青衣,炼神穿黄袍,虽说并未明确要求。但是一般来说门中弟子也不会乱来,你师弟练气修为,还没没出师自然穿的青衣。”
还有一点九叔倒是没和秋生说,那就是为什么他会对张玄说继承了衣钵一事。这皂青色的法袍是练气弟子开坛做法的法衣不假,但是茅山不至于连新的法衣都没有准备给新弟子。
这法衣的承袭自然还有个说法,那就是继承衣钵。道家里自然也有继承衣钵的说法。师父将自己年轻时的法袍传给自己的弟子,代表着这个弟子将会继承他的一身所学,他这一脉,由这个弟子背负。
这件法衣看起来虽然破旧,但是却比门内统一发的法衣更具灵力,毕竟是师辈们温养多年,带有师辈们的灵力,开坛做法,请神祭祀都更容易沟通灵力和先辈。如果遇到危险,师辈们也会偶有预感,更容易保护好自己的弟子。所以说这法衣传承,不只是一种仪式,也是种认可和福利。
只不过可惜了,茅山中人,正邪对立,搏斗终生,就连自己都未必得善终,更别说一件法衣了,能够留到承袭给弟子的人寥寥无几,大都在战斗中毁损了。因此,提起这茬的人也不多。
九叔心里想的这些自然不会对秋生提起,正要招呼秋生准备出发,就听见秋生嘀咕道:“我也是炼精化气,怎么不见师父你给我一件法衣?”
九叔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我有一件十几年前的旧法衣你要不要?”
秋生讪笑:“还还是不用了吧师父,十几年前,得多旧啊?”
秋生自然不知道九叔这话什么意思,九叔门下两个弟子,才资质平平,唯有这秋生虽然跳脱,但是资质不差,也只能由他继承衣钵。不过九叔这虽然是随口一提,秋生也不知情,但是九叔这一听就来气了。
好小子,我让你继承衣钵,你竟然还嫌弃。真是够胆,够胆。
九叔一巴掌拍秋生头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要出发了。”
九叔这边师徒对话张玄自然是没有听到,他走到院子里,两指捏起一张黄符。砰地一声,符纸自燃,张玄口中呼道:“白纸为皮,竹做骨,灵符为引,墨点睛。良辰已到,还不醒来。”
说罢,将黄符丢进鸡血研磨的墨水中,然后打开了腰间的葫芦,顿时乌泱泱的飞出一团黑雾涌进墨碗,定睛一看这一片乌泱泱的黑雾竟然是百十只黑色的蝗虫,正是那日张玄给任念恩的阴蝗。这数十只蝗虫飞身进了小墨碗沾了一身墨水,然后开始在这院子转了起来,嗡嗡声响了片刻,好家伙一个个阴蝗都找准了纸人纸马的位置,飞上去就是对眼睛轻轻一点,空洞眼眶就被点活了。
随着一阵阴风,阴蝗飞回了葫芦,院子里的纸人们惨白的脸上了多了一抹诡色,或远或近“嘻嘻”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些纸人活了。
第八章 进行(二)
“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这是折纸人里的行话,也是每一个折纸师父告诫入门弟子的第一句话。
纸人不点睛,点了睛就通了灵,就会有那些个妖魔鬼怪附了上去作祟。
若是往日里卖给普通人出殡祭祖的纸人纸马,九叔一行人自然不敢点睛扬鬃,怕引来了邪祟祸害了人家。
但是今日里可是张玄操持秀娘和任念恩的明婚,要宴请孤魂野鬼,自然不妨这点睛通灵一事,或者说直接让他们为这婚礼添上一些人气,不或者说鬼气。
“今有男任念恩,生于乙丑年1889三月,卒于辛亥年十二月,有女张秀,生于庚寅年1890七月,卒于壬子年1912十二月,于今夜缔结阴亲,宴请任家镇八方游魂,有心者迎亲,无意者退散,吉时到,启程。”
张玄一声呵响,四周无风而动,那些个嘻嘻声由远而近,隐隐约约传来几声不分男女诡异笑声道着:“恭喜,恭喜。”
张玄闻声不为所动,大步走到这一队纸人纸马做的迎亲队前面,开始引路。
更前面,是秋生和才,一个站在左手边,不时抓起一把纸钱,往天上一撒,漫天飞纸说不出的诡异,一个在右手边拿香烛,每隔三米五米就在路边插上一炷香。这两人是为了孝敬路上的孤魂野鬼,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纵然张玄九叔不惧怕这些鬼怪捣乱,但是却抵不过他们纠缠。这送出去纸钱和香火供奉,即是贿赂,也是如人间婚礼一般的彩头分喜庆。
只是这喜庆,在这荒山野岭,四下无人的境地,说不出的诡异。若是有人见到了,只怕要吓出一身病来。
九叔的义庄虽说在小镇外,但是到镇上也不过三四里的路程,但是这短短的一路下来。张玄身后纸人迎亲队早已经是大变了模样。
既不是人多了,也不是人少了,而是一个个纸人们笑了,嘴角含笑,眉目飞扬,一个个脸色苍白,笑的是喜庆中带着诡异,若是常人见到,只怕是不寒而栗。
这些个纸人的笑活了,不是一成不变的画上去的笑,而是嘴角一列,配着腮红让你寒碜的笑,它们一起,一落,飘着行进,紧紧跟在张玄身后走向任家镇。
乱世多亡魂,孤坟无人祭。这些个孤魂野鬼没个人祭拜,如今为了口香火供奉,附了纸人的身,抬轿的抬轿,牵马的牵马,拿聘礼的拿聘礼,满满当当没有一个纸人落空,队伍身后也是三三两两跟着。若不是真的难过,只怕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张玄心中慨叹,脚步却不曾停下,带着队伍走到了任家镇里。空荡荡的街头,只有张玄九叔四人的脚步声和沙沙的纸人摩擦的声音,大街上显得更加沉寂。
张玄知道这是任老爷发了力,不然不至于到了晚上连个打更的也没有。一队人马径直来到了任家的老宅,接亲迎亲也都在这个老宅进行,毕竟秀娘不是本地人,自然不可能到她家迎亲,又是客居任家老宅,那么自然在这里一并完成。
老宅一如七日之前一般,只不过门口的一对缠着白绫红灯笼,灯笼之上是一对白色的双喜,透出一抹不寻常。
张玄转身,目视身后的迎亲队,手掐一决,示意安静。然后走上门前,“咚咚咚”扣响了黝黑的大门。
“吱”的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李大娘,她一身黑布沃裙,头发整整齐齐盘了起来,脸色带着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伤感的复杂神色,低声道:“来了?”
张玄点点头:“来了,不过拜堂的地方不在这里,要到他们新居去。”
大娘点点头,该明白的之前就都明白了,只不过这最后关头,她有些不舍。她让开了身子,将大门打开也露出门后一并站着任发三人。
张玄倒是惊讶的看着任发身后的一男一女,这两人他还真不陌生,一个是僵尸先生里楼南光扮演的警队队长,另一个是青春靓丽的任婷婷。没想到和任发说了一句,让亲人出席,他还把常威,额不对,阿威带来了。
大门打开,门内的任发等人也终于看清楚了张玄身后那一队纸人,数十个画着死人装的白脸红腮的人直勾勾看着你,露着诡异的微笑。直把任发,阿威和任婷婷看的心里发毛。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阿威颤颤巍巍的双腿。他现在可不比那剧情里的横行霸道,那一队纸人纸马他现在可看在了眼里,每一个转头,每一个微笑,都惊起了心中恐惧。
阿威: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本来以为是陪表妹参加个婚礼,现在不参加还来得及吗?
任发虽然也害怕,但是毕竟是个闯南闯北的生意人,表面上还是镇定得紧。挪了三两步走到了九叔身边点头打招呼到:“九叔,小师傅,今晚麻烦你们了。”
九叔点点头:“不必担心,这位是?”九叔看向任老爷身后的年轻女孩子,出声问到。阿威是镇子上的警队队长,虽然和他没交集但是也认识。只不过这个女孩子却让九叔眼生了。
任发笑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小女任婷婷,常年在省城上学,近期刚回来,这次也让她来参加念恩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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