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徐志穹道:“工部尚书廖书鸣。”
张竹阳闻言,眉头紧锁。
徐志穹抿了一口酒:“有难处?”
张竹阳点点头道:“难处确实是有。”
“怕抓不到罪证?”
张竹阳摇头:“浮州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去年新修的河堤,两场春雨就溃了,光是这件事情就能让他革职,
而且不止浮州一处,全国各州县的河务都归工部打理,廖书鸣从中获利甚巨,只要把逐年河务的账册查验一番,其中破绽数不胜数。”
徐志穹诧道:“那你还有何顾虑?”
张竹阳叹道:“廖书鸣善于经营,在同僚之中甚是康慨,我且这么跟你说,御史台里,收过他好处的人不止一半,除了王彦阳、邱栋才那几位真君子,试问有谁没收过他的银子?
我若上书参他,且不说我自己都摘不干净,御史台同僚群起而攻之,我也招架不住。”
徐志穹低声道:“有没有办法把御史台压住?”
“办法确有,且看运侯愿不愿意出面!”张竹阳给徐志穹倒了杯酒,“先把此事告诉王彦阳,让他先行上本,弹劾廖尚书,
王彦阳刚直不阿,又与廖尚书素无往来,有他上奏,别人挑不出毛病,御史台畏惧他名声,也不敢掀起风浪。”
“王彦阳一本奏章就能参倒廖书鸣?”
“参不倒!”张竹阳摇摇头道,“若只有王彦阳一本奏章,只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但王彦阳上奏,邱栋才等人必定随之上奏,届时我再说服一批同僚,一并上奏,这才能有些声势!”
徐志穹点头道:“我这就去找王彦阳,你也把奏章准备好。”
张竹阳拉住徐志穹道:“这事还不能心急,光是上奏,依然参不倒廖尚书,你且想一想,廖书鸣把御史台打点的如此妥当,内阁那厢还能差了礼数?内阁若是不予拟票,参了也是白参。”
徐志穹皱眉道:“若是证据确凿,又有御史台奏本,内阁凭什么不给拟票?”
张竹阳喝了口酒道:“不是不给,拖着、耗着,来回查着,在工部里找人顶着,总能给廖尚书想一个脱罪的办法。”
徐志穹错愕半响,笑道:“内阁难不成是他家开的?”
张竹阳叹道:“侯爷,内阁有一位首辅,一位次辅和三位阁臣,首辅说话,次辅一般不敢作声,余下三位阁臣,都是当差的而已,
而今次辅告老还乡,内阁的事情,全都是首辅做主,若是您有把握劝服严首辅,这事怎么都好说,可严首辅和廖尚书是至交,里边有说不清的干系,他可未必给您这个面子。”
内阁首辅严安清,徐志穹一直把他当做自己人。
大部分情况下,严安清的确是自己人,但有些情况是例外。
就工部尚书这件事情来看,内阁很有可能成为一道越不过的门槛。
徐志穹端起酒杯道:“我且帮你找个靠山,你能想办法压住内阁么?”
“哪位靠山?”
“最大那位。”
张竹阳眼角颤了颤,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若是有这位靠山,事情则另当别论,只是那位靠山根基未稳,此时不宜与内阁动起干戈,若想妥善处理此事,还须两人帮衬。”
“哪两人?”
张竹阳压低声音道:“平章军国重事和内书令,御史台上奏之后,让两位重臣谏言,严首辅迫于情势,却不能再袒护廖尚书。”
徐志穹揉揉额角道:“费了这多周折,还不如带上掌灯衙门直接抄家。”
“万万不可!”张竹阳连连摇头,“新君刚刚登基,焉能置之于水火?罪名尚未坐实,便将二品大员抄家灭门,虽得一时之快,然日后祸患不绝!”
“可如此一来,还要耽搁时日,浮州那知府不会理会百姓死活,”徐志穹思量片刻道,“我若是先去查浮州知府,以此查明廖书鸣的罪证,你觉得如何?”
张竹阳忖度许久道:“于法理而言,此举更为顺畅,但若是先查浮州,廖尚书必有防备,若是先行疏通内阁以作应对,事情反倒难办。”
徐志穹长叹一声,不再多问,且埋头吃喝,吃饱喝足,当即就走。
张竹阳欣赏着江中夜色,心下不禁怅然。
这厮还真就没给钱。
严首辅是人精,有些事怕是会猜到。
他若猜到了,到时候却不会怪我泄密吧?
……
徐志穹到了皇宫,把事情跟长乐帝讲述一遍。
长乐帝权衡再三道:“六姐的事情好说,芳华公主却不知是何心意,搬倒廖书鸣这个鸟厮终究是件好事,想必她也能答应。”
徐志穹觉得这不是长远之计:“就算这次她答应了,下次又该如何?难道一直借两位公主之力,向内阁施压?”
长乐帝道:“内阁处置政务,大部分时候都是妥当的,说实话,有很多政务我也不懂,还真得靠着内阁帮我决断,一味打压,终究不妥。”
长乐帝不专断,这点让徐志穹很是看好。
但严安清在内阁掌握绝对话语权,这件事必须加以限制:“内阁固然不应打压,但首辅却不该借内阁护短。”
长乐帝思忖半响道:“我倒有个办法,与其和内阁针锋相对,倒不如体谅一下严首辅,好好帮他一把。”
徐志穹一笑:“这却想到一起了,但帮一把还不够!”
长乐帝点点头道:“那就多帮几把,咱们再对付廖书鸣。”
徐志穹摇头道:“京城的事情却要交给你了,我要去浮州,那里每天都在死人,我得先给灾民挣口吃的。”
……
严府,太师、内阁首辅严安清,冲了两盏茶,将一盏递给了廖书鸣。
廖书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太师,卑职今日向你辞行了,我已收到消息,皇帝派徐志穹前往浮州,查河务之事,徐志穹是什么人,我是知晓的,此事,卑职愿一肩担之。”
严安清喝了口茶道:“世人不知工部之苦,但这苦楚我却知晓,这苦却不能让你一人吞下,两日后朝会,圣上定会联手平章军国重事和内史令施压于我,此事我不能驳回,也不能拖延,廖尚书,工部得有人将此事承担下来。”
廖书鸣闻言,抱拳落泪道:“谢太师搭救!”
第414章 第一笔银子到账
两日后,大庆殿朝会。
上朝之前,吕运喜一再叮嘱:“陛下,朝堂上不能说我,您得说朕,千万得说朕。”
长乐帝不耐烦道:“说不说朕,又能怎地?当饭吃是怎地?当银子用是怎地?”
来到大庆殿,长乐帝坐在龙椅之上,面带笑容看着群臣:“众卿到了,朕也到了,有事就报吧。”
严安清用眼角余光扫视着众臣,稍微抬眼看了看皇帝。
皇帝态度略显戏谑,这是让臣子们少些忌惮和顾虑,只管上奏谏言。
严安清对接下来的流程了若指掌。
按照他为官数十年的经验,接下来肯定先是御史闻风奏事,从浮州决堤之事说起,直指工部有贪赃嫌疑。
而后御史联名上奏,在朝堂之上形成声势。
但御史的口风不可能保持一致,尤其是在廖书鸣这件事情上,御史台有太多人拿了他好处,为他辩解的人,肯定比弹劾他的人要多。
不是因为这些御史讲良心,是因为保不住廖书鸣,他们也可能受牵连。
严安清把视线投向了王彦阳,不用问,第一个奏报的肯定是他,严安清且静静等着接下来的御史台骂战。
可没想到,最先开口的不是王彦阳,是内史令粱玉瑶:
“陛下,臣有本奏!”
严安清心头一凛,这一手棋下的精湛!
先让内史令开口,给大臣们定个方向。
臣子们无论对内史令,还是对玉瑶公主本人,都心存畏惧,聪明的臣子也都能看出来,粱玉瑶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想法。
在粱玉瑶的引导下,御史台的骂战肯定不会过于激烈,甚至有可能不会产生骂战,接下来可能会变成对廖书鸣一边倒的声讨。
严安清暗自喟叹:年轻的皇帝,很有手腕,可终究还是年轻。
骂战也好,声讨也罢,我自以不变应万变。
严首辅淡然一笑,对接下来的情势做出了预判:粱玉瑶上奏弹劾廖书鸣,何芳肯定赞同,皇帝肯定也是同样的态度。
皇帝和两名重臣意见一致,内阁肯定不能反驳,接下来必须妥善应对。
严安清的应对策略共分三步。
第一步,把事情应下来,但以仍需查证为由,把拟票耗住。
第二步,上奏重修浮州河堤,让工部担当重任,一来给廖书鸣立功的机会,二来让皇帝不能轻易撤换工部尚书。
第三步,待工部重修河堤之后,再将工部右侍郎及两名主事革职查办,廖书鸣功过相抵,自此大事化小。
三步应对,可称天衣无缝。
严安清神色淡然。
粱玉瑶开始奏报:“内阁次辅空缺多日,臣举荐都察院监察御史王彦阳,担任内阁次辅。”
严安清不淡然了。
他忍不住看了粱玉瑶一眼。
她没有说工部的事情,也没有提工部尚书的事情。
她说的是内阁的事情!
这是什么状况?
长乐帝道:“内史令所言,甚合朕意,王御史,你意如何?”
王彦阳俯身施礼道:“老臣愿肝脑涂地,绝不负陛下厚望!”
这是答应了。
长乐帝接着问何芳:“平章军国重事,卿之意如何?”
何芳回应道:“臣以为王御史为官清廉,为人刚正,是为内阁不二之人选,然臣以为,内阁事务繁杂,阁臣之数明显不足,除新任次辅外,臣举荐天章阁大学士喻国良、御史台御史邱栋才入阁!”
长乐帝点点头道:“我,那个朕,也是这般意思,内阁辛苦,不分昼夜操劳如是,添几个人手也是应该,内史令,你意如何?”
粱玉瑶道:“臣以为平章军国重事所言极是,今浮州汛情吃紧,北境战事将起,西境、北境各州县缺粮,诸事应接不暇,阁臣任用刻不容缓。”
长乐帝点头道:“说的是,刻不容缓,朕有心即刻下诏,就看严首辅能不能容得下新任阁臣?”
到了严安清说话的时间了。
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情变化的过于突然,三人配合的过于默契,严安清毫无准备。
按照他的三步应对来?
第一步先把事情答应下来?
内阁算上他,原本只有四名阁臣,如今突然添了三名阁臣,这事情能答应下来么?
这三个都是硬骨头,以后能听自己摆布么?
不答应?
皇帝、平章军国重事、内史令都开口了,不答应行么?
看严安清许久未语,长乐帝问了一句:“严首辅,当真容不下新任阁臣?”
怎么回答?
如果不答应就是容不下。
如果容不下,就证明严安清想操控内阁。
往小了说,这叫独断专权!
往大了说,这叫不臣之心!
“陛下,内阁诸事委实繁杂,能得诸公相助,臣求之不得!”
没得选,必须答应。
这事能拖得住么?
拖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坏了严安清的名声。
长乐帝道:“那便请内阁即刻拟诏,今日便让三位阁臣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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