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会演戏啊 第11章

作者:小时光恋曲

  她却道,“我叫陈丽。”

  “聂玉宇。”他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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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坐跨省大巴,从湘省来到粤省来打工,需要9个小时,但是,从粤省回到家乡结婚,同样的路程,需要的时间是无穷。

  这天的羊城下起大雪,据新闻报道,是数十年未有的罕见天气。也因为这,一辆归家的大巴,和无数在高速路上,在火车站前堵着的其他游子一样,被钉死在这五天,不得动弹。

  车上有打扑克的,有高谈阔论的,有急着翻座位去上厕所的,还有更多的,是小孩子的哭声,泡面的咀嚼声,大人的责备声;空气充斥各种难言气味,合在一起,像发了酵却做坏了的酸菜,已经有人吐了几次。

  大巴车的左后排,一对情侣互相依偎,女的望着窗外的雪花,男的正接电话大声的喊。

  “妈……老家置办的婚礼,您给我推了吧,你有没有看新闻……暴雪啊……暴雪!现在堵起的……我们实在是回不来……”

  “啊?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不结婚了,我是明天来不及结婚了!”

  “我不是感情出了问题,我是回不来……妈,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吗?”

  “我回不来,我还没……”聂玉宇站起来向后望,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羊城火车站的大字,他露出苦涩的笑,“我其实,还没出发。”

  “没有信号吗?”陈丽有些感冒,脸蛋红彤彤的,“要不,等会儿再打,打这么久,累了吧,喝点水。”她递来不多的水。

  聂玉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没有接,只是道,“等了几个小时了,还能等好久?明天就是要结婚的日子,他们恐怕还不晓得……事情要搞砸了,在老家白白的等。”

  “你这样,钱要打光了,彻底的和他们失联。”陈丽搂住男朋友的腰。头贴在他的胸口,热烘烘的。

  聂玉宇咬紧牙关,闷哼一声,情绪渐渐的平息。

  他掏出手机给家里发短信,打字这件事情他不太会,他用一根手指慢慢的在屏幕上画。极力的陈述事情的经过。

  陈丽静静的等他写完。

  发过去。

  “您的短信未能成功发送。”

  聂玉宇攥住手机,这一刻冲动的想砸了,无助的捶打坐垫,他长叹气。

  陈丽躺他怀里,一双眼睛含笑的对视。

  良久。

  聂玉宇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哽咽,他不能直视陈丽的眼睛,突兀道,“对不起”。

  “没有关系的。”她轻抬下巴。

  怀里的人又露出熟悉的酒窝。其实她的嘴角,也是枯得起了皮。

  “啊……”

  聂玉宇渐渐的,无法控制的掉泪。陈丽惊讶的来摸他的脸,因为地方狭窄,她撑起身,手从小腹的地方抽出来,在这个过程中,陈丽也渐渐的垂泪。“就是现在不结婚,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在我心目中。我已经是和你结婚的,今年虽然完不成,你不要难过,哭也是不好的……”

  “没哭的……”

  聂玉宇更忍不住了。他向下探,上半身消失在不高的椅背,这时候视线已经看不到两人,只能从两椅间,听来低低的压抑的啜泣。

  两人是拥抱在了一起吗?

  还是单方面的安慰。

  雪依旧是毫不留情的下,风也刮的劲烈。呼呼的,还有偶尔的汽笛声,听不到的这之外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从窗外望进里面,贴着窗户,分属于不同人的两根手指,从起点并拢出发,分开了,画出弧形,再落到一块儿。

  是一个爱心。

  雪下的是这样的大,尽管他们方才还画的清晰,很快的被冷空气冻住了。爱心消失不见。

  于是这俩手指一遍一遍的重复。尽管这是徒劳的。

  落在一起,又分开,又聚在一起,又……

  某一刻,忽的,风声,雪声,汽笛声,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只有男人的声音:

  “陈丽,我们结婚吧,不去其他地方,不要改个时候,就在这里,就在今天。”

  视线转回车内。

  仍然是没有任何声音,镜头放在了陈丽惊呆的脸。

  再上移,旋转,是车内的众生,是人间世。

  陈丽说不出话。

  一。

  二。

  三。

  她只是抿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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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助这对新人结婚,这件事情,霎时间成为整座车厢的第一要务,假如我们把视野放远一些,也成为这条高速路上的大事;车与车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前所未有,几天不能寸进,在这一片空间,无论之前什么身份的人,都成为短时间的路友。

  人们互相交换物资,抱怨天气,也知道了,将要发生的大事。

  镜头是快放的。

  湘省本家的大姐,捐助了红盖头的替代品,那是一张用来铺设的麻将布,红紫色,边缘甚至有主人家不慎烫下的烟灰洞;新娘子扣住洞眼,用干净的那一面披上了,从这一方小空间中,窥视收罗糖果的新郎。

  糖纸被用来折叠成玫瑰花,始终找不到足够大的,本来一筹莫展;粤省本地的司机却很手巧,他将同种颜色的糖纸,拼接在一起,捏出了玫瑰花的模样。

  包裹纸花的透明塑料,是从赣省一位女生的雨衣上,裁下来的,她宣称假如她还能回家,一定要穿着剩下的衣和家人见面,要长久的留下它。

  新郎的西装,来自于同车厢的医药销售;新娘的红衣,来自于川省一对新婚夫妇,本来要带回家的鸳鸯被,现在他们只想带回被芯。

  一切都就绪了,新郎站在车外单膝下跪,新娘掀开盖头答应了又盖上,这次换了个正面没有烟灰洞的方向;新郎在风中宣誓,终于上车了,短短的两三米远的车厢,他被人堵住了,众人要嬉闹于他,他很艰难的翻过来,手脚并用,指甲盖刮到坐垫的涤纶布,作响。新娘也许看不到情况,她微微的后仰,两手交叉叠放。

  他到了新娘子的面前。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众人已经按捺不住,齐声的高唱。

  生日这天,是要许愿望的,不要贪心,只要拿得到的,是你和我;这生日是假的,却是你和我的新生日,你要许愿,你当然可以许愿。

  丽丽,不,老婆,你许了什么愿望。

  一。

  二。

  三。

  新郎掀开盖头。

  “你许了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他似乎在轻轻的说。

  这是新郎的心声吗?因为片子里的这一幕,新郎只是痴痴的望着新娘,他不曾说话。

  但她也许接收到讯息了,她仍闭着眼,脸颊酡红,连耳垂都红得欲滴,不敢看他。

第17章 一刀未剪】

  片子放完了,灯底下的两个有编制的,高贵的事业单位人员;却久久沉默,半晌,才由剪辑师吴志军打破沉默。

  他站起身,蓬松衣物的投影使得他高大些许。

  “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黑暗中的声音微微颤抖。

  主任肖琳吸了吸鼻子,抹自己冲锋衣上,慨叹了一声,道:“当然是很好的,央六频道放的电视电影,大部分都不如我们这期片子。”他也站起身,往兜里摸烟,于是残留不多的鼻涕也被口袋布料擦干净了,肖琳很自然的伸出手,“我其实觉得,院线上放的,也不一定比得上这……当然,这明明是一对偶像的料,演了农民工,这样的片子不会讨喜。”

  肌肉记忆的摸出中华,又弹开壳。

  “这剧也还是有穿帮的……你想想那女的最后闭眼的样子,像是流水线女工的样子?还有那男的,更离谱,他拿纸花穿那破西服我还以为是某种新设计,我心说怪好看的……”

  “穿帮这么多,但是,完成质量是很高的。”

  肖琳作为过来人,他下了结论。

  吴志军便很急然,“虽然不讨喜,那我们要如实的放吗?不加改动的,不打马赛克的。”

  这位主任又叹了声,不回答。

  问他的只好加重语气,“这片子,行不行?主任,你,现在发个话!”

  “行!”肖琳先这样接上了。吴志军立刻反问,“那你思量什么呢?论巧思,难道我剪的,还能比得上这导演本来拍的?”“主任,你注意时长了没用,这片子拢共四十来分钟,放我们节目里,假如没主持人插话,本尊采访的画面也不加上,刚刚好。等片子放完了,正好接广告。”

  “什么广告啊?”

  “脑白金啊,听说治脑子的。”

  吴志军接话特别快。

  肖琳感觉他意有所指,想鼓足气,释放一下主任的王霸之气,让对方尝尝厉害;然而,吴志军眼睛瞪得牛一样的大,身体随着呼吸不断的起伏,似乎要赛亚人进化的样子,肖琳转而绕皮沙发转了一圈,喃喃道:“我是想答应你的,我真的想答应你……”

  他罕见的腾的一小跳,声音放大了,“我百分百的,我想答应你。”

  实际上,想成为领导的肖琳,曾经也是科班毕业的,曾经也想过要拍独具巧思的片子,曾经他也有过曾经。

  不要年轻二十岁,哪怕再往前提十年,甚至五年,他也可能直接把这片子报领导审批了。

  然而,现在的他,是四十岁多岁的,有孩子在HD区某校初中部努力卷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是好欺负的,中年男人是少于热血的。

  肖琳就是这样的中年男人。

  他道,“你不是制片人,你不知道我们的难处,我料到这片子这样的放,肯定比平时收视率好;但你要知道,这片子最重要的,还不是收视率。”

  “那是什么呢?”并没有往制片方向发展的剪辑师,狐疑的发问。

  “是领导啊~”肖琳长叹,“就是收视率再高,领导不满意,有什么用呢?”“《焦点谈话》收视率高吧,反应民情的,监督的,刚出来每期都上新闻;现在呢?你看看他们做的什么节目?”

  剪辑师被说的瞠目结舌。

  肖琳递给他烟,自己那根已经生着火,开始吐雾,“吴哥,咱先出去,抽根烟,你这个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关上了放映室的门。

  和上次完美结合的两根中华不一样,这次,一根想要主动进攻,另一个却犹犹豫豫,试图用火机独自生火;然而,后者终究被前者俘获,点燃情意绵绵绵绵绵绵。

  “主任,为什么领导会不满意呢?”吴志军微微的缩在墙角,拉紧衣服。

  “忒!”主任清了清嗓子,顺便吐了口痰,“《激荡中华》之前没有这么播过,领导不喜欢变化,就这么简单。”

  “变化难道不好吗?”吴志军问。

  “变化难道就好吗?”却得到主任的反问。

  “诺?”主任又掏出新的一根,他先前的已经吸完了,湿润的烟头,投掷进垃圾箱。

  是不可回收。

  “好的。”

  剪辑师老老实实的低头,给他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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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是向大家伙宣布,开工的时候了。”“还有,这次又招来几个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不认识你是谁,要你打个照面,镇住他们。”

  摄影师兼助理,进来王德发独属小帐篷,提醒王德发同志。

  王德发作为新锐导演,是在京城打拼多年,置办了一个9平方米小帐篷,有帐篷产权的人。关于这个行当真实的盈利水平,他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导演。

  所以,王德发认为,自己足以成为这些新人的艺术领路人。

  然而,领路人刚遇见了烦心事。

  他招呼摄影师兼助理。“那个何……何……”

  “导演,我叫何胜。”

  “好的,何胜,我记住你了。”“你给他们宣布,我稍等下再过来。”

  “导演。你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