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堵上西楼
只不过傅小官对内阁议员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可以告老,于是在傅小官禅让之后、在武天赐登基之后,在武天赐一意孤行要修建那处避暑山庄之后,他们选择了离开。
他们的家都在观云城,所以他们回到了这里。
昨儿个皇上也回来了,召集他们今日入宫里一见,这是皇帝对旧臣的恩赐,彰显的是皇上顾念旧臣的胸怀。
这事儿是要刊登在大夏周报上向天下宣扬的,所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远离了国家权力中心大半年,但他们依旧关注着大夏的每一个政策,自然也关注着这位新皇有没有了一些改变。
昔日离开之时对这位皇帝是失望的,那么而今呢?
他可有了些许改变?
第1315章 能臣
游先知这时候拱了拱手开了口:“老臣等虽然远离庙堂,却依旧关注着朝中的局势!”
“今岁皇上所推行的以商惠农之举大善!”
“太上皇在位之时,便尤其关注农业,他将之称为三农问题。曾经他说若是彻底解决了三农问题,那么大夏的基石才算是真正稳固!”
武天赐的脸上洋溢起了自豪的笑容,“朕曾经跟随在父皇的身边,也常常听父皇说起。”
“他说名以食为天,作为一国之君,首要的就是解决天下百姓能够吃饱穿暖的问题。想来今岁户部的年终结算等朕回去之后也当出来了,燕相等人曾说今岁大夏之经济定会增长……朕想既然经济在稳步增长,那就更应当反哺为大夏默默付出的数以亿计的农人了。”
“父皇曾经提出的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这些问题都在慢慢的改善,相信要不了几年,这些问题在大夏将不复存在!”
武天赐说这番话的时候当然是极为骄傲的。
在父皇傅小官的教导之下,他确实记住了治理一个国家之根本,他确实也希望自己能够在父皇为他铺好的这条路上再走出别样的光辉来。
在无数个日夜中,他其实都有在想自己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只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和傅小官的思想有些出入!
他更希望自己能够主宰一切!
包括朝中的群臣,也包括天下的百姓!
他依旧无法去接受傅小官所灌输给他的天下共治这一思想,因为他是皇上!
他的老师是文行舟!
事实上文行舟对于傅小官的诸多思想都是赞同的,唯一难以理解的就是傅小官所说的天下共治!
天下是帝王家的天下!
皇位只有一张,皇权只有一杖,何来共治?
在文行舟的分析中,傅小官能够那样做源于他是武朝盛世的开创者,是大夏帝国的缔造者!
像傅小官这般英明神武的皇帝,他想要的共治只不过是他偷懒的理由罢了——
将国家大小事务甩手丢给三省六部,傅小官可以,但武天赐却绝对不行!
因为莫要说三省六部,就算是大夏从下到上所有的官员都对傅小官唯命是从。
他们不敢有任何异心,诚如言希白、宗时计这样的官员在大夏并不多,他们在傅小官的明察秋毫之下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另外傅小官在整个大夏甚至周边所有国家的心目中地位超然,大夏百姓知道有他在日子会越过越好,周边国家知道有他在就得唯大夏马首是瞻!
但当这偌大江山落在武天赐的肩膀上的时候,他武天赐却完全不具备这样的威望,所有文行舟认为武天赐必须握住这权柄,国家必须回到正统的道路上来——
天下只有一个傅小官!
若是某一天傅小官驾崩,那么大夏若是未能集权,它会不会四分五裂?
那些大臣们被傅小官散养多年,他们已经养成了大小事情自己拿主意的习惯,在没有人能够约束他们的情形之下,他们会不会越来越野最终连那心也野了?
若是他们根本不将新皇武天赐放在眼里,最终的结果便是权臣的诞生,皇权的旁落,这是文行舟所能预见的,只不过文行舟所希望的是武天赐采用温和一些的手段慢慢的去走这一段路,因为傅小官并没有驾崩,他仅仅是跑去了遥远的地方而已。
此次回观云城,武天赐有几件事情要做,接见这些老臣,便是文行舟的主张。
这些老臣遵循的是武朝旧的礼法,他们被傅小官影响不是太深。
他们有能力协同傅小官建立武朝盛世,他们同样有能力辅佐武天赐将大夏治理得繁花似锦。
他们虽然退休,但事实上年岁并不算太大,这六部尚书中,年龄最长者是刑部尚书关山钱,就算是他,今岁也就五十二。
这在曾经的武朝,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只不过傅小官更愿意用更年轻一些的大臣,他们只能让位,这才有了燕熙文等人的上位。
“朕知道朕做了一些荒唐事,朕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朕……就当、就当朕那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登基年余时间,朕而今明白犯了不少错误。朕要告诉你们的是……朕将把处皇家别院送出去,让它成为了长安城外的一处老人院。”
“那地方风景极好,环境幽然,极为适合那些孤寡的老人养老,朕希望他们能够和大夏共享这太平盛世,能够在那里多活一些年岁,能够看见大夏在朕的治理之下变得越来越好!”
宫殿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些掌声是发至内心的!
甚至这些老臣们一个个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庄老夫子痛哭流涕,他一边撩着衣袖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哽咽着说道:“皇上……皇上有心了……咱大夏有皇上这般的明君,何愁大夏不兴!何忧这江山不固!”
“小老儿代天下百姓……谢皇上!”
庄老夫子起身,后退三步,就要跪下,武天赐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了起来:
“老先生,你年事已高,这要是跪下去,朕、朕可承受不起!”
“皇上,你受得起!咱武朝国祚数百年,而今虽然更名为大夏,但在小老儿的心里,大夏它就是武朝!”
“小老儿是个老学究,是个念旧的人啊。小老儿生在这个时代是庆幸的,前有天德皇帝归来,带着武朝横扫八方一统天下!而今又有仁治皇帝以仁孝治天下,大夏定会繁盛千年,大夏之基业……世代永昌!”
群臣尽皆起身,面容严肃,齐齐拱手,大声山呼:“大夏定会繁盛千年,大夏之基业世代永昌!”
武天赐激动的面色通红,这、才是他需要的!
这些老臣的这些言语发自肺腑,是他们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啊!
再想想燕熙文等人,他们一直将自己当成个不懂事的孩子!任何国策他们自己就弄好了所有文书,仅仅是要求自己在上面签字画押……
他们将自己当作傀儡!
他们……欺负朕啊!
武天赐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那口浊气徐徐吐出,他挺直了腰,双臂一挥,大声说道:“朕能得你们信任,能得天下人信任,便是朕之荣耀!”
“诸位,朕此行回观云城,是带着期望来的。”
“朕希望你们在年节之后能够重返长安,能够再入内阁,能够辅佐朕在这历史的瀚海中,去书写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316章 对抗
这个夜里,观云城皇宫后宫举行了一场盛宴。
大夏皇帝武天赐,在宫里办了足足十桌以宴请昔日武朝的旧臣。
这当然在观云城里传为了佳话,仁治皇帝武天赐的名声终于响亮了起来。
人们似乎这时候才真正将视线从傅小官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才发现他们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皇帝,原来也有着和太上皇一样的爱民如子之心。
这当然是极好的。
这意味着大夏的国策不会有什么变化,意味着仁治皇帝依旧会循着天德皇帝的路线而行。
簌簌而落的大雪没有让观云城变得更加冰冷,正好相反,因为仁治皇帝的到来,因为那一场百人宴席,反倒是让观云城更温暖了一些。
这样的温暖是观云城的百姓所需要的,也是武天赐所需要的。
……
大雪中,那一片梅园里的梅花在火热的绽放。
站在赏雪亭里,武天赐的精神格外的好。
他站在赏雪亭的围栏旁眺望着夜色中的梅树,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面色通红,心潮澎湃。
“这才是朕需要的臣子!”
“他们才堪称大夏之梁柱!”
“有了他们的辅佐……朕何愁无人可用!”
“现在人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解决银子的问题!”
“等朕再和这些老臣们聊几天之后有了闲暇,朕去一趟摘星台,听闻在那摘星台下,有父皇曾经存放的一座金山。”
“有了这金山,朕的计划也就能顺畅的实施了。不过户部依旧得拿回来,所以给云西言罗列罪名这件事,宫卿依旧得多费一些心思!”
“臣,遵旨!”
站在武天赐身后的宫唤羽躬身一礼,眼里闪过了一抹狡黠的光芒。
“记住,云西言的罪名必须坐实,否则……恐成大患!”
……
……
三日之后,长安,五道桥,小石桥胡同。
计府。
计云归的书房里,燕北溪坐在计云归的对面,看了看计云归紧蹙的眉头,又道:“刚才和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最终如何,就得请计大人派人去暗查了。”
“另外,我很想知道皇上身边的那个宫唤羽究竟是什么来路!”
计云归深吸了一口气,他早已从燕熙文的话语中知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如果皇上当真将内帑的银子用在了别的地方,那么极有可能当真如燕熙文所推测的那般,他用那巨量的银子去采买了武器装备!
这个国家都是他武天赐的,他为何要这样做?
道理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旧臣新皇之间的矛盾罢了。
但武天赐如果当真这么去做,他走的这条路就过了,这变成了生死之争!会给大夏带来剧烈的动荡!
对于三位宰辅计云归当然是知道的,无论如何,在傅小官离开大夏的这些日子里,三位宰辅都是在尽心尽责的为大夏而忙碌。
武天赐的这举动让计云归有些心寒,但正如燕熙文所言,要确定这件事,终究得要有足够的证据。
要查这件事的证据很简单,计云归相信不出月余,天机阁就能将内帑的银子用处查个清清楚楚。
但他的问题是……
“燕相,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银子当真是拿去采买了武器装备,在西夏自治区,当真有皇上养的另一支大军……你们想怎么办?”
武天赐是傅小官的儿子!
是傅小官亲自选的大夏的掌舵者!
你们想怎么办?
燕熙文沉吟了许久,直到杯子里的茶已凉,他脸上的神色才坚定了起来。
“他曾经说过,大夏的利益高于一切!”
“他在利亚大陆时候也给我来过一封信,说……如是皇上做出了对大夏不利之举,在劝诫无效的情况下,可依据宪法启动对皇上的弹劾机制!”
“他授予了我印章,也授予了我启动这弹劾机制的权力!”
“皇上虽然是他的儿子,虽然是皇帝,但依旧在宪法的约束之下!”
“当然,这得确证皇上和西夏自治区总督拓跋望有苟且之事,得确证皇上当真在做这件事。另外这件事的牵涉甚广,所以天机阁的一应行动都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计云归慎重的点了点头。
“好,这件事,我派最好的谍子去查。”
他将燕熙文那凉了茶换了一杯,又道:“不过,我想皇上毕竟才十四岁,恐怕他是受了有心人的蛊惑。”
“另外皇上的权力欲望比太上皇重了许多,这才有了他和你们之间的矛盾。”
“其实这权柄无论抓在任何人的手上……他除外……都是希望能够牢牢握住的。在我看来,这依旧是新旧思想的冲突。”
“曾经他和我聊过,他说当一个人醉心于权力的时候,这人就已经给自己套上了一道枷锁。但问题在于谁不醉心于权力呢?天下能够视功名如粪土的人又能有几个?何况是这至高无上的可以主宰天下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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