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凶猛 第441章

作者:堵上西楼

  他们仅仅是好奇的愕然了片刻,便自顾低下了头,认真的烤着架在火上的羊肉。

  武灵儿艺高人胆大,她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她也只是扫了一眼这一大群的人,随着陈前来到了外围的一堆篝火旁。

  武灵儿的视线落在了三丈开外的那处毡房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眯,毡房里有血正在流淌。

  陈前放下了手里的刀,顺着武灵儿的视线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荒人,杀了二十二个荒人,尸体丢里面的,呆会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干净。”

  武灵儿皱了皱眉头,“现在荒人是武朝的子民了。”

  陈前翻转着篝火上的羊肉,咧嘴冷冷一笑,“子民?他们可不是什么子民,他们所谋划的是刺杀定安伯!”

  武灵儿吓了一跳,陈前又道:“刚来这自治区?定安伯可是把这些荒人给打疼了,不知道有多少荒人想要定安伯的命呢。要想这自治区能够安稳,没个一两年的时间……我看不行。”

  说完这话,他抓起地上的那把刀,割了一条烤好的羊腿递给了武灵儿,“你们自己分……”

  霓裳接过了羊腿,取了佩剑切了起来,武灵儿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荒人还意图复国?”

  “当然,虽然定安伯抓住了他们的皇帝,但荒人这个东西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们野蛮,对于皇帝的忠诚嘛,”

  似乎是想到了彭大将军,陈前摇头自嘲一笑,“他们的忠诚仅限于武力的威胁,定安伯还是太仁慈了一些,所以这活儿,我们就帮定安伯做了。”

  “将军贵姓?”

  “打草之人,无名无姓。”

  “……那,你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定安伯吗?”

  “他肯定在毓秀城,就是曾经的荒庭。”

  武灵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问道:“那……将军能带我们去毓秀城么?”

  陈前果断的摆了摆手,“不去。”

  “为啥?”

  “我们是打草人啊大小姐,我们跑去毓秀城干啥?”

  “哦……那毓秀城怎么走?”

  “一路向北,路上多加小心,荒人流寇甚多,你们也是大胆,跑这破地方来也不多带些护卫。”

  武灵儿展颜一笑,接过了霓裳递过来的羊肉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们来投奔亲戚,我们仨跑得快了一点,护卫还在后面没有跟上。”

  陈前蹙眉瞅了武灵儿一眼,心想也没听说武朝派了官员来管理这敕勒川啊,倒是听说定安伯采用的是用荒人来治理荒人,这第一任的总督还是曾经这荒国皇帝的亲弟弟。

  他没有多想,和他无关,他就是来打打草,顺便看看大将军的坟。

  而今的燕山关,依然开着,关墙上的弹痕依然触目惊心。

  忻州城更是在那一场爆炸中化为了废墟,就连安国公府,也荡然无存。

  从忻州城离去的百姓们并没有回来,他们在平陵县和曲邑县暂时安顿了下来。或许是对大将军有些怨恨,恐怕就算是忻州城重建之后,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一旦寒了心,要想再暖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就像他们这一支三千人的孤军一样,他们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荒原上,打打草,杀杀羊,吃吃肉,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某一天,这荒原上无草可打,无羊可杀。

  然后呢?

  没有人去想然后。

  当了这么多年的兵,背负了一身的耻辱,他们已经没有未来。

  他们其实已经死去,就在燕山关破,就在忻州城破,就在松岗之上,就在知道了那一场针对定安伯的阴谋诡计之后。

  这特么当的是什么兵?

  打的是什么仗?

  他们失去了信仰和希望,甚至无颜回去见自己的乡亲父老。

  他们只好来到了这里,成了这孤寂荒原上游荡的魂。

  一顿丰盛的午餐在无言中结束,陈前又割了一条羊腿给了武灵儿。

  “此去毓秀城还有千里路程,带着路上吃吧,小心荒人,再见。”

  “你们接下来去哪里?”

  “……不知道。”

  “那莫如同行?就算是送我们一程也是好的呀。”

  陈前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就走吧。”

  “多谢!”

  陈前一怔,多谢……他哑然一笑,看来自己这些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

  ……

  蓝天、白云。

  五月的草原将它丰腴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草甸绿油油越来越厚,花朵儿娇艳艳越来越美。

  萧河的水变得愈发的碧绿,曾经留在萧河两旁的尸首,敌人的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这花草的养料,而神剑军的,则被埋葬在了这萧河旁,还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碑。

  这块碑诉说着三月时候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大战,若不是它,没有人还能够看出这里曾经是主战场,曾经死了数十万的人。

  草原的生机就是这么蓬勃,四月初发生在孤云城外的那一场战斗,同样也没了丝毫痕迹。

  北部边军二十余万大军在大将军彭成武的率领下,就在这孤云城外三十里地,和回援的荒国二十余万天刀军一战。

  彭成武没有选择据城而守,或许就在那夕阳之下,他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冲向了天刀军。

  傅小官一行数十人此刻就站在这里。

  他望着天边的夕阳,想着彭成武离去的时候,也正是在如血残阳之下。

  这必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五十万大军鏖战在这偌大的荒原上,那时候……这地方是雪,而现在,这地方已经是郁郁葱葱的草。

  血迹自然是看不见了,荒人和北部边军将士们的尸首同样被烧了,唯有彭成武的尸首,在傅小官的命令下,由神剑第一军将他的尸首埋在了这里的一处小山破上。

  那坟前也立着一块碑,但碑上仅仅只有彭成武这个名字,余下,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让后人来写吧。”

  傅小官摸了摸这墓碑,点上了一对香蜡,恭敬的插在了碑前,又烧了许多的纸钱。

  “把你葬在这里,是想让你看见这地方未来的变化,也是想你离我更远一些。”

  “因为……我真的没有答应你什么,你呢既然安心的去了,那就继续安心的看着吧,一切都会很好。”

  “就像这夏花般灿烂的美好!”

第809章 那坟前开满鲜花 上

  夕阳尚未落山,草原上的风却大了起来。

  吹得青草弯了腰,也吹得这纸钱的灰烬漫天飞扬。

  傅小官静默的站在这夕阳下,看着这座坟,拓跋风就觉得奇怪了,在荒人的习俗中,人死之后并没有土葬,当然他奇怪的并不是这点,而是像傅小官这种身份的人,他根本没必要跑这么远来祭拜一个曾经还想要杀他的大将军。

  所以他问了一句:“想什么?”

  “想这人的一生,无论是平平淡淡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最终不过是一方棺材一捧土。”

  “……这不像是你这种人应该有的想法。”

  傅小官咧嘴一笑,抬头看着满天的晚霞悠悠一叹,“我真的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啊!”

  拓跋风的脸顿时黑了,心想,若不是你这个小地主,老子至于被搞得亡国么?

  你要当真就是个小地主,这天下可就没那么多的破事了。

  北望川听了傅小官这话摇了摇头,宁思颜却瞪了傅小官一眼。

  就在这时,北望川忽然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三息,眉间一蹙,沉声说道:“南边有打斗声。”

  傅小官一怔,大手一挥,“去瞧瞧。”

  一行人翻身上马,北望川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傅小官看见了草原上的战斗——

  那是大致千人的骑兵在和大致两三千人的步兵,观其衣着,骑兵很明显是荒人,而步兵……傅小官皱起了眉头,那些步兵居然是北部边军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便看见空中有一刀骤然闪亮,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火红的人冲天而起。

  他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的视线里,那个火红的人手里的大刀如猩红匹练向她前面的一列骑兵劈了下去!

  武灵儿!

  傅小官倒吸了一口凉气,“快上,消灭那些荒人!”

  宁思颜背上的阔剑锵然出鞘,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一枚炮弹一般投入了战场。

  北望川取下了射日神弓,眉间微蹙,搭箭张弓,一箭离弦而去,瞬息而至,射穿了一名荒人的脖子,射入了第二个荒人的眉心。

  贺三刀一声大吼:“兄弟们,跟我上!”

  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一声嘶鸣狂冲而出。

  贺三刀带着五百神剑第一军第三旅的战士——这是第三旅在萧河原之战后幸存下来的尚能作战的所有人。

  一个旅五千人,第三旅伤亡最为惨重。

  现在,他们是傅小官出巡的亲卫。

  陈前身边的弟兄正在倒下,他已经杀红了眼睛,以为自己和这帮弟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惜,还没到大将军的坟前。

  可惜,无法死在大将军的坟前了。

  一匹战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把长刀兜头向他劈了过来。

  他手里的朴刀猛的一扬——他无法挡住这一刀,但他必须去挡这一刀,因为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他的袍泽。

  他必然死在这一刀之下,但却能够将身后的袍泽给救下来,哪怕他知道他们迟早也会死在这里。

  可他的朴刀却没有劈到这兜头而来的长刀上。

  他劈了个空,抬眼一看,马上那荒人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那一刀居然还在斩落,将那荒人的马齐腰斩断。

  “砰……!”一声巨响,那一刀终于落在了地上,劈飞了一地的青草。

  一个火红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就在陈前惊诧的那一刻,这个火红的人一撩那火红的大氅,一步踏出,一声大喝,那大刀从地上陡然飞起,一掠而上。

  一篷鲜血挥洒,她居然又砍死了一名荒人。

  紧接着,陈前就见这火红的女子长刀一轮,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弧,一飞冲天。

  陈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居然如此凶残!

  他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左侧有惨叫声起,他转眼一看,又有一人从天而降。

  一把阔剑闪耀着猩红光芒,三颗头颅飞在了空中。

  紧接着,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陈前一惊,放眼看去——

  贺三刀在马背上拔出了双刀,他的双腿在马镫上一登,“狗日的荒人,给老子纳命来!”

  这群足足千人的荒人骑兵就很郁闷了。

  好不容易逮住了一群肥羊,眼见着就能将这一群敌人给吃了,这特么哪里来的这么多武林高手?

  贺三刀双刀噼里啪啦的一阵乱砍,他杀入了敌军之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紧接着,五百神剑军战士拔出了双枪,“砰砰砰砰……”激烈的枪声,在风中回荡。

  荒人吓了一大跳,卧槽,神剑军来了!

  “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