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堵上西楼
……
从下村往临江方向的那处山谷中设下了一处路障。
苏墨身着黑衣背着黑剑傲然的站在路的中央,“官府稽查绿林大盗,所有车辆请停下检查!”
这当然是傅小官的鬼主意,苏墨很恼火,哪有这样冒充官府的道理,你起码弄一身巡捕房的衣裳啊。
手令文书肯定更是没有的,苏墨本还担心有人抗检不好收拾场面,却没料到那些马车居然乖乖的停了任由他的搜查。
原来可以这样扯虎皮做大旗的。
傅小官穿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把折扇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看着每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西山别院的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无论是有名字的还是没有名字的,他相信只要看见,他一定能够辨认出来。
然后,他看见了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一个认识的人。
那是酒坊的一名小工,叫六子,干的是搬运酒糟的活。
傅小官笑了起来,他向六子走去,六子抱着一个小包袱正战战兢兢的等着官府的盘查,却忽然看见了少东家。
他的面色一紧,一颗心陡然悬起,却见少东家一脸和煦的对他招了招手。
他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走了过去。
“我记得你叫六子。”
六子点了点头。
“我还记得你家里有一年迈的老母亲,你这人也是一个孝子。”
“我想了很久,有个主意一直拿不定,你帮我看看这个主意究竟行还是不行。”
六子两股战战,将包袱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寻思着将你的身份改成傅家的家奴,这个很简单的,甚至可以不需要你同意。依据大虞律法,主家处死家奴无须入罪,至于你死后,你那老母亲也是能安享晚年的,只是没有人送终而已。”
六子脸色瞬间煞白,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傅小官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六子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那是透彻心扉的冷,冷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已停止。
“你觉得,如何?”
这几个字仿若千钧,六子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小人该死,小人被那猪油蒙了心,求求少爷放过小人,小人给你磕头,给你磕头。”
傅小官没有让他磕头,而是将他扶了起来。
那边路障已经撤开,苏墨带着那车夫站在旁边。
“告诉我,是谁让你干的。”
“是李师傅,李师傅他、他叫我送一封信到、到临江,有人来、来接。”
六子哆嗦着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战战兢兢的递给了傅小官。
“哦……他给了你多少钱?”
“一、一千文。”
噗通,六子又跪了下去,嚎啕大哭,“少爷,我那老母亲病重,我走投无路啊……”
傅小官取出信纸看了看,里面是天醇和香泉的配方以及一应流程和设备的图纸。
倒是详细,比当初傅小官弄的那玩意进步了许多。
“起来吧。”
“小人不敢。”
“我叫你起来!”
六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傅小官看向那车夫,那车夫连忙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下村车行的一伙计,接了这去临江的生意而已。”
傅小官又看向了六子,六子抹了一把鼻涕点了点头。
“上车,跟我走。”
“少爷,不要杀我啊!”
“少爷我不会杀你的,但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走吧。”
两辆马车来到了最近的一个村子,傅小官热情的和族长打了个招呼,要了笔墨纸砚,坐在那破旧的桌子上写写画画,然后想了想,对苏墨说道:“你来抄写一份,我这字太难看了。”
两辆马车再次出发,在一处溪边停住,傅小官从六子的那辆马车上走了下来,上了苏墨的马车,疾驰而去。
六子的马车又徐徐起步,向临江而行。
“不去西山处理内奸?”苏墨斜回头问道。
“不急,我记得父亲当初为了保密,和他们签了个什么协议,回去看看,再把这个李二牛弄成傅府的家奴。”
这是要杀人了,这家伙倒是挺狠的。
“那……齐氏,你准备怎么办?”
“她毕竟要临盆了,这时候吓着她可不好,先缓缓,顺便也让她看一出戏,能够明白最好,如果还是不能明白……那也只好对不住了。”
第49章 入瓮
漆府书房。
张沛儿仔细的看着手中的这一叠资料,心里对傅小官是极为佩服的。
“漆公子乃此中行家,这些东西可会有诈?”
漆远明想了想,说道:“理应可行,这酒曲的添加配比比我家的瑶春多了一倍,发酵的时间也比瑶春多了一倍,蒸煮的时间也长了三倍,我想,这或许就是他那酒更浓烈的原因。”
“我是不懂酿酒的,你说……这里面写的一百斤粮还要加入鸡蛋一百个,有何讲究?”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秘方的关键。”
“可是这里又说,一次酿酒需要粮食三万斤起步……这很多啊,为何不能小批量生产?”
“这个估计和发酵有关系,粮食多堆积起来发酵更好。”
“难怪需要大缸三千口。”
张沛儿将这资料放下,才笑盈盈的说道:“那么现在就看漆公子的了,你我分成之事……不知道漆公子是怎么想的。”
“这配方是姑娘你弄到的,其余东西我出,三七分成,你三我七,如何?”
“那漆公子是打算怎样卖这些酒?”
“和他余福记一样。”
张沛儿摇了摇头,“小女子觉得不妥,余福记的瓶装酒已经深入人心,而且人家有秦老的题字,我们却没有。”
“那张姑娘有什么想法?”
“散卖,香泉那种作价三十文,天醇那种作价一百文,但必须打出他那样的广告,和他一模一样的酒,却比他卖的更便宜,直接将他击败,以后这市场就是我们的了。到那时,漆公子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漆远明想了想,张沛儿这女子倒是很有远见,便点了点头,问道:“分成之事小姐可同意?”
“就这样办吧,我倒是不在意能分多少银子。”
……
傅小官二人回到了傅府,没料到在这后院里遇见了几个人。
父亲傅大官容光焕发的在殷勤斟茶,对象是傅小官没有料到的临江知州刘之栋和他的幕僚柳三爷。
见傅小官进来,刘之栋满含笑意的招了招收,“贤侄啊,可让伯父好等。”
傅小官心里一怔,这刘之栋和昨日判若两人,他一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奥妙,脸上顿时开了一朵花儿,笑道:“伯父啊,未曾想您老人家今儿个会来,我这一早去了临江书院见了见秦老哥,怠慢了伯父,还请原谅则个。”
啊,这小子和秦老称兄道弟啊,自己这一声贤侄颇为不妙,如若传到了秦老的耳里,岂不是自己还高了秦老一辈!
他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又道:“秦老可是当朝大儒,你去见他当然是大事。刚才倒是我占了你的便宜,秦老既然与你结为忘年之交,我便也给自己的脸上贴个光,与你也结个忘年之交可好?”
“这……”
“傅贤弟,就这么定了,你若称呼我一声老哥,老哥便将此物赠送于你。”
刘之栋摆出了那张批文,上面已经盖上了鲜红的印章。
这本就是要拿来给傅小官的,却被他这样一说,一来便是纠正了那声贤侄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二来便更显得亲切。
傅小官双手抱拳作揖,“老哥,你这可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旁边傅大官和柳三爷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唱的哪出?
怎么一夜之间,知州大人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且刚才知州大人明明叫的贤侄,却又瞬间改了口,居然称呼傅小官为贤弟……角色转换太快,傅大官和柳三爷一时就转不过来。
他们想的是傅小官究竟做了什么?或者是走了什么更了不得的门路迫使知州大人改变了主意?
他们知道昨晚上林洲有贵人来,却不知道傅小官在贵人的眼里有多重要。
而刘之栋很清楚,尤其是散场后尚贵妃单独留下了傅小官,这更让他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知道临江一处铁矿藏,在凤临山里,当初朝廷派了专门的观山之人去看过,储量很大但不易开采便搁下了,如果贤弟有意,可以派人去看看。”
送佛送到西,刘之栋这算是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了。
傅小官一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呆会就安排人去探探路,这矿藏开采出来所产生的利润,老哥你占三成。”
“万万不可,采矿可没那么容易,耗资巨大我是知道的,官府本就收了三成,除去一应费用,你落不了多少。”
这倒是刘之栋的心里话,开矿便要挖山修路处理一大堆的问题,摊下来前期的成本很高,而如果单单卖矿,利润并不丰厚,如果矿点没探准,还很可能赔钱,所以民间开矿官府是有指标的,却没多少人愿意干。
不像盐引这东西,拿到就是稳赚。
傅小官想着反正现在这便宜已经得了,那便干脆再多得一点。
他斟酌了一下,问道:“倒不知临江官铁提炼之后,那矿渣如何处理的?”
这事儿刘之栋也不明白,便看向了柳三爷,柳三爷回道:“矿渣无用,均是在堆积于瑶山之下。”
“瑶山……?”
“就在瑶县,距离下村数百里地。”
“哦。”傅小官知道了,瑶县那一片的田地同样是傅家的,而这瑶县却有一处官府的铸造局,想来所开采之铁矿便是来自瑶山。
“那些矿渣能不能给我,或者便宜点买也行。”
刘之栋有些惊讶,这玩意既然是抛弃之物,傅小官拿去干什么?
“那东西既然是废物,你便拿去,只是这运送却得你自己处理……不知贤弟要此物为何?”
“我寻思这矿渣应该比较坚硬,想着运回下村去铺路,这不就一点运输成本嘛,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他当然没有说这东西是制做水泥的原料之一,原本想着自己开矿熔炼后的矿渣来做水泥,现在既然有现成的,水泥的诞生就能提前很多时日。
“我这就写个条子给你,你去找瑶县县令余廉。”
……
刘之栋带着柳三爷离开了傅府,傅大官这才问起刘之栋为何改变了主意,傅小官简单的讲了讲昨晚的事,当然没说九公主想招他当驸马一事,傅大官才豁然明白。
自己这儿子,居然和亲王府搭上了线,如今还入了那贵人的眼,这是要起飞了呀。
不行,明日得去云清的墓前再上几柱香蜡。
第50章 守护
父子二人又聊了一些琐碎事,比如傅小官在西山别院做的那些事情,也比如傅大官和粮商们商议的一些事情。
最后傅小官说想看看傅大官当初和酒坊里的人签订的那份协议,傅大官笑着说哪有什么协议,只不过是把他们全部变成了家奴——只有家奴,才能让人放心。
傅小官看着他爹看了数息,才哈哈大笑,傅大官不明所以,傅小官说姜还是老的辣。
“临江的事算是暂时圆满了,我明日启程去西山别院。”
“这么快又要走?”傅大官很是不舍,儿子回来还未曾一起吃个饭呢,
“那边很多事需要安排处理,手上能用的人太少了,尤其是值得信奈的亲人……爹,趁着年轻,再娶几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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