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章水墨
而眼下,家家户户缴粮,都是带着超出缴粮数目的粮食前来……
“朝廷不是有规定,可以以钱折粮,为何你们……”
天子叫住一刚缴完粮的汉子,随口问道。
闻此言,汉子看着穿着富贵了天子几人,迟疑一会,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名收粮的官员,摇头道:“折钱的话,不值当!”
此言一出,天子尚无神色变化,随行之李若链及几名各部官员,亦是神色骤变。
“不值当?”
“朝廷粮行每年都是有市价规定的,为何不值当?”
天子眉头一挑,眸中隐有冷色闪烁。
汉子有些犹豫,但似是难得可倾诉之人,大倒苦水起来:
“粮食卖出去,不值几个钱,县太爷收粮,反倒是要按市价来收……”
汉子倾诉得倒是痛快,但随天子微服的几名朝廷官员,随着汉子的大倒苦水,一个个脸色亦是愈发苍白,气氛,亦是莫名的凝固起来。
“要俺说啊,当官的,一个个都是满肚子坏水,朝廷说得好好的,到他们手上,就变了味……”
“你说这到哪里说理去啊!”
随行官员颤颤惊惊,汉子唉声叹气,天子却是笑了。
这天下,要想看真正的盛世安康,那就真的只能看一下纸面上的数据。
真的撕开那一层编织的盛世之皮,入目之处,没一处可堪入目!
眼前这汉子道出的,很是清晰。
朝廷拟定了所征之农税,朝廷拟定了粮食之市价,朝廷拟定了以钱折粮之数目。
当然,这只是上有政策,官员们,下有对策。
朝廷拟定了农税比例,那就对用来称税粮的公秤做手脚,一斤两,在公秤上称,缺了几两是正常。
朝廷拟定了粮食市价,公秤也难有正常之时,朝廷价格,也成了损公肥私的一个工具。
这个环节,一地之官,一地之士,一地之商,皆受益,受伤的,唯独就是这些平头百姓。
天子似乎应该还得庆幸,庆幸现如今大恒秩序稳固,这些人,还不敢做得太过,只能在他定下的框架之中小打小闹。
至少,没有将这些本该过得不错的百姓,逼得活不下去。
天子应该去感谢他们!
天子再问:“这样乱搞,就没有人管吗?”
“谁管,都是当官的,俺们能找谁!”
汉子唉声叹气:“前年,隔壁村的老四,不服这个,跑到衙门报官,结果直接被丢到大狱里,关了大半年,后面出来,整个人都疯了!”
天子再问:“朝廷不是有御史常来这边巡查嘛?”
汉子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天子:“御史老爷会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天子一怔,随即却是再度一笑,他还是有些天真了。
他说的再多,似乎,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哪怕是最底层的一个官,对他们而言,也是天大的官老爷,逆来了,他们……只能顺着受!
无力反抗,也无可奈何。
当这个无可奈何积蓄发到极限,直接爆发,那就是民乱,是天下大乱的前奏。
那一个乱世,天子经历了,镇压了,眼下,他的这个天下,哪怕他再不愿承认,但似乎,这条已经被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老路,他的大恒,依旧稳稳当当的踏了上去。
要知道,这……还是在辽省,是在自这片土地收复之后,天子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关注的地方。
每年的海量钱力物力投入,每年朝廷各部数不清的巡查队伍………
天子瞥了一眼一旁颤颤惊惊的户部侍郎及都察院右督御史,没有言语,却是直接迈开步子,朝那收粮的官员处走去。
“你干什么,要缴粮,退一边排队去!”
有衙役呵斥,上前就要挡住天子。
李若链快步上前,一把将这衙役拦住,一枚锦衣卫的令牌,便直接怼在了这衙役面门之上。
“锦衣卫查桉,滚一边去!”
衙役面色大变,原本喧嚣的缴粮之景,亦是瞬间寂静,一道道目光,亦是骤然定格在天子一行人身上。
“大……大大人……”
有官员小跑而来,满脸狐疑的看向天子一行人。
天子却也没有理会丝毫,尽直走上前,一把拿起称粮公秤的秤头,有官员下意识前来阻挡,明晃晃的刀锋,便直接架在了这官员脖子上。
“锦衣卫办桉,你敢阻拦?”
李若链再呵斥。
天子摆了摆手,示意李若链退下,掂量了一下这沉重的秤头,天子这才看向眼前这官员。
正九品官服,按当前大恒里甲改制之策,当属乡镇一级之官。
显而易见,眼前这官员,便是这收缴税粮的主要负责人。
“这秤头,朕带走了,你们,换一把秤!”
朕之一字,就如一道前所未有的雷霆霹雳,天子眼前这官员,脸色骤然煞白,脚一软,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湿润染地,竟然失控尿了。
天子没有再多言半句,拿起秤头,便迈步而去。
见此,随行之官员将士,亦是连忙快步随行而去。
一切看似平静,但随行之人都知道,天子这一次,既然没有和之前巡视的那般,只是看不说,都让地方官自己处理。
那就证明,这一次,事必难了。
更何况,还是天子亲自下场……
第七百零九章 天子之怒
天子巡视之驾,已至辽省的消息,对辽省上上下下的官员而言,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天子之驾,已至沉阳,谁能想到,短短一天时间,几乎没有什么风声传出,天子便已至辽阳府!
纵使是沉阳府传出消息,显然也绝非短短一两天,就能将此消息传开。
当然,若是在平日里,天子微服,自然少不得官员之间的通风报信,但这一次,白莲密谋行刺的消息,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情况,天子的行程,俨然已经是禁忌之中的禁忌,还真没谁敢拿着自己一家子脑袋去给别人通风报信。
如此之下,天子突至辽阳府,对辽阳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而言,不可谓不猝不及防。
这李家村之景,无疑就是这猝不及防的最大表现。
此刻,在马车旁,天子负手而立,手中握着的,依旧是那一个足以将人心给秤没的秤头。
李若链及随行之朝堂官员,一个个亦是颤颤惊惊的立在了天子身旁。
这一份猝不及防,不仅仅是对辽阳府官员,对他们而言,显然也是如此。
这天下,不管什么事,只要涉及天子,那就不可能是小事。
再小的事情,涉及到了天子,也是天大的事情。
更何况,大恒立国已至九年末,放眼天下群臣,谁不知道,他们侍奉的这位天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天子自诩的宽容,对他们而言,俨然是前所未有之严苛。
当下之事,被天子挑破,显然,绝难轻易事了。
果不其然,天子驻足片刻后,声音亦是随之响起:“立即派人,去周边诸府,县,将其公秤拿来。”
李若链微怔,随即立马抱拳应声:“臣遵命。”
天子点了点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秤头,眸中之寒光,已然愈发浓郁。
天子治国,很是简单。
问题解决不了,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哪怕杀人也不可能根治问题,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杀人,治标,也足矣!
天子现在……要杀人!
随行群臣面面相觑,此时此刻,纵使有再多劝谏之心,也无人敢多言半句。
事情都挑到了天子面前,就不可能善了。
现在,他们也只能祈祷,祈祷这一次,天子的刀,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此刻,二德子提着一把秤,匆匆而来。
“陛下,拿来了。”
“秤一下。”
天子随手将秤头丢给二德子,二德子利索的拿起秤,秤了起来。
群臣之目光,亦是下意识的定格在这柄公秤之上。
很快,二德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陛下,少了三两。”
“三两?”
天子惊疑,但很快,这一抹惊疑,便化为了浓郁的杀意!
“好大的胆子!”
“好大的胆子啊!”
天子暴怒!
大恒规范市制,皆为十进制,一角为十分,一元为十角,同理,一斤,也为十两。
公秤一斤少了三两,也就意味着,百姓若是要将一百斤粮,但经这公秤一过,实际上却要交一百三十斤粮!
朝廷的农税,经这公秤一过,亦是凭空增添了三成!
这还只是一村,若是一个县?一个府?一省之地?数省之地?乃至整个大恒天下?
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
昭武八年,大恒赈济之粮,也不过大恒农税的三成半!
大恒农税之三成,足以供应大恒百万大军出征征伐数年之后勤!
若此景普遍,是不是意味着,大恒的百姓,要多承担这多出的农税,而这些所谓农税,消耗的是朝廷的信誉,进的,却不是国库,而是那些贪官污吏的肚子!
天子记得没错的话,他昭武帝,应该还是在位的吧?
他昭武帝,也还没有驾崩吧?
在他的治下,在他的屠刀之下,都是如此之景?
若是他不在了,又是何等之景?
“李若链!”
天子冷喝,罕见至极的直呼李若链之名。
“臣在。”
李若链立马应声。
“查!”
天子深吸一口气,虽只道出一字,但其中杀意之澎湃,俨然让在场之人心惊胆颤。
天子如此暴怒是神态,自大恒立国至今,似也寥寥无几。
但无一例外,一旦天子如此暴怒之时,那便是数不尽的人头滚滚!
“臣遵旨!”
“你亲自去,给朕查,不管是谁!”
“锦衣卫给朕督办此桉,一个人都不准给朕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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