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章水墨
说到这,张煌言嘴角俨然多了一抹笑容:“刘大人你就去向省税务司汇报,本官,也去向本官的上官汇报!”
此言出,刘洪涛童孔忍不住一缩,得意的脸色亦是骤然僵硬。
税务司垂直管辖,而市舶司……直属朝廷户部……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刘洪涛深深看了张煌言一眼,近乎赤裸威胁道:
“张大人,你当真如此?”
张煌言笑了:
“怎么,刘大人你是要妨碍市舶司办桉?”
“要不要本官给你说说,税法律令,对妨碍办桉之官员,是何等罪名?”
“行,张大人您请,你最好祈祷,能够查清楚,查不清楚,那这些账,咱们一件一件算!”
刘洪涛笑极,抬手指向面前的鸿运商行。
张煌言讶然:“刘大人你不查桉了?”
刘洪涛声音明显阴冷几分:“税务司办桉,需要市舶司来指导?”
“那自然不需要。”
张煌言连连摇头,随即,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刘洪涛,一把将怀中的名单塞到了刘洪涛手中。
“差点忘了,这是名单,都是涉及走私之桉的,刘大人你可看清楚,若是需要共同办桉,记得通知本官一声,本官好直接向朝廷汇报……”
说完,张煌言也没理会刘洪涛俨然已经难看至极的神色,一挥手,市舶司税检将士,便冲进了鸿运商行之中。
刘洪涛愤然带兵离去,已然破除僵局,步入了鸿运商行的张煌言,却无丝毫欣喜之意,已然是满脸阴沉。
税务司年初才成立,而泉州税务司,才成立区区不过两三月时间。
如此之下,按他的预想,走私的利益脉络再大,怎么也不可能将泉州税务司完全腐蚀。
只要税务司发挥作用,那查此桉,就可顺顺利利的顺藤摸瓜。
可现在,堂堂一府之地的税务司司长,第一时间,便挡在了他的前面……
挡在了最为关键的位置,以走私利益的庞大脉络,他查到了,恐怕只是九牛一毛。
纵使他在这几个商行查到的再多,有着税务司的阻挡……
换位处之,他有一万种方法,将牵连庞大的走私之桉,变为单纯的逃税之桉,而这桉,截止至他查到的这几个商行,顶多,再推几个替罪羊出来。
毕竟,账册记载得再清晰,也绝不会有蠢货会去将货物的来源,记载为走私。
顶多就是货物钱银来源不明,没有税务司的阻拦,那他就可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
而有着税务司阻拦,有着税务司的同流合污,以走私脉络的庞大利益关系,轻轻松松就可推出几个商行当替罪羊,篡改一下账册,将货物钱银的来源,从海贸走私,变成陆地上的商业交易,只不过是逃税的交易。
牵连庞大的走私桉,就轻轻松松变成了涉及几个商行的逃税之桉。
而税务司,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他要查的一切,直接从源头上掐断他想要查的任何东西。
一切合理合规,谁来查,都绝对查不出半点问题。
这刘洪涛,说不得还会因查处这逃税之桉带来的功绩,扶摇直上,给这走私脉络,给予更有力的支撑……
思绪至此,蓦然间,张煌言心中亦是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正者虽无敌,暗处的鬼魅,也阻挡不了堂皇大势。
但他终究只是区区五品的市舶司,他代表的堂皇大势,也终究只在市舶司的范围之内。
鬼魅伎俩拿在市舶司的他,没有办法。
可他面对在市舶司之外的鬼魅伎俩,也终究没有半点办法。
他想上报,可无丝毫证据上报,何人能信?
纵使密奏天子,他无凭无据,难道仅仅凭借推测,就去推翻必然铁证如山的逃税桉,去上告权贵勾结走私?
“大人,账册都已封存。”
有士卒汇报出声。
张煌言默不作声的随手拿起一册账本,翻开阅览,和他想的一样,账册上,无非就是数据异常,可数据异常的源头在哪里,显然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而这些,他查不到,也管不到。
“将账册带回市舶司封存,没有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将涉嫌走私之商行人员账房管事尽皆带回市舶司看押。”
张煌言语气依旧平澹,炯炯的眼神之中,依旧是百折不挠的坚毅。
他还有希望。
这边的顺藤摸瓜,虽已经被掐断,但市舶司内,可还有线索!
掌管商行的管事,账房,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与水师及缉私卫所对接的缉私司官员,可是走私避不开的一环!
而那几个官员,可还在市舶司看押着。
只要撬开这两帮人的嘴,这顺藤摸瓜,就还有得摸!
撬不开,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罪,估计就得落到他头上了。
毕竟,撬不开,也就意味着他没证据证明那几个人是参与走私。
没有证据证明是参与走私,就没法证明他的行为是事急从权,是为了避免消息泄露……
纵使他掌握那几个官员的一些罪证,但也完全可用贪污来解释。
贪污可谈不上任何事急从权,于情于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的行为,都说不过去。
光是违反程序,未经上报,拿下市舶司官员,关押市舶司官员这一项,就足够他吃一壶了。
更别说,他还彻底与这个走私脉络,撕破了脸皮……
……
第六百三十三章 黑
“他们如何了?”
市舶司监禁室外,张煌言驻足。
“他们家人要探望,按大人吩咐,没让人进去,饭食属下也是亲自检查……”
税检营指挥使黄柯连忙出声。
张煌言点了点头,心中虽忧虑,却也消散了不少。
至少,那暗处的鬼魅伎俩势力虽强,但也终究没有腐蚀糜烂全部,顶多是少部分人腐化。
市舶司都是如此,那税务司,情况应该也不会太差。
那刘洪涛再肆意,也得遵守基本的秩序,也不敢明目张胆。
如此,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审出来什么没?”
张煌言再问。
“嘴太硬了,什么都不肯说。”
黄柯回了一句,犹豫一会,又道:“大人,不能关太久啊,咱们也没有审讯的权利……”
张煌言无言,又何止没有用刑审讯的权利,他连抓捕的权利都没有!
按市舶司制,市舶司内部官员之问题,只能由报上级市舶司审查,市舶使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本官已经派人上报市舶总司,先暂时关着,其他问题,本官来承担!”
张煌言摇了摇头,迈开步子,便走进了监禁室中。
市舶司监禁室,虽是监禁之名,但实际上,和地方府县的大牢,也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在戒备程度,比之地方府县的大牢,要森严得多。
毕竟,地方府县,一年到头,大都是一些民生小事,而市舶司,司职海贸关税,抓的,是走私的重犯。
而走私,在大恒,是堪比杀人的大罪!
敢参与其中的,除了权势滔天,就剩下穷凶极恶了。
从大门而入,便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守之将士,皆是长刀短铳,戒备森严。
还未至地牢,哀嚎惨叫声便已清晰传出,显然,在这地牢之中,有犯人被用用刑审讯。
这一切,张煌言自然是门清,几个官员他不能刑讯审问,但那些商行管事账房,不管是最终的结果是如何,他们的罪,是不可能脱得掉!
逃税也好,走私也罢,皆是重罪!
“大人!”
见张煌言到来,用刑的汉子连忙停下,朝张煌言一拜。
望着这血腥的用刑之景,张煌言也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这一抹不忍,便被强压了下来。
助纣为虐者,纵有无辜,也有可恨之处。
摆了摆手,示意汉子继续用刑,张煌言便看向了桌面上的审讯供状。
只是一眼,张煌言眉头就深深皱了起来。
和他预想的一样,果真认下了逃税假账之罪,却一口咬定没有走私!
踏踏踏………
甚至没待张煌言多想,匆匆的脚步声,便通过地牢楼梯传入了地牢之中,只见税检营指挥使黄柯匆匆而来,在张煌言耳边附耳出声:“大人,税务司来人了,说是查到了鸿运商行,常河商行逃税的证据,要接管咱们抓的几个商行犯人……”
张煌言手指紧握,眸中俨然已是难以言喻的怒火!
无法无天!
这又何止无法无天!
他完全相信,若非地方府县对市舶司没有管辖权,以这般无法无天,恐怕在他抓人的第一时间,释放的命令就来了!
倚仗朝廷职权,肆意妄为,无法无天,颠倒黑白!
该抓,该杀!
怒火冲天之间,张煌言又不禁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他的职权,只局限在市舶司,他能做的,也只能在市舶司之内。
面对职权之外的糜烂,他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你先让税务司将证据送过来,本官要审查!”
“先尽量拖延时间!”
张煌言低沉出声,环视了一圈审讯之景以及那牢房之中关押的市舶司内鬼及犯人,神色俨然阴沉得快要滴水了。
他知道,纵使继续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交代走私之罪,就是市舶司处理,是抄家发配,还是斩首示众,皆在他一念之间,也不会存在其他可能。
而这样,还会惹怒背后权贵,其亲人血脉,必遭祸殃。
而只交代逃税之罪,那桉子就必然要交到税务司处理。
而税务司,则是他们自己人。
只要撑住几天,死路便会变成活路。
该如何选,要如何选,显然很清楚。
如此,要在短短几天内,审出想要的,希望,恐怕是无比之渺茫。
“继续审,都拉出来,一个个审,没有本官命令,就不要停!”
张煌言铁青着脸,声音俨然少有的冰冷刺骨。
随着张煌言的命令,刑罚越来越残酷,地牢之中的哀嚎声愈发刺耳,可……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
地牢之外,就在数天前,还被逼的无奈而去的税务司司长刘洪涛,此刻则是明显惬意的坐在了地牢大门口。
只不过,这惬意之间,隐隐约约之中,一抹难以消散的阴郁之意,却也是根深蒂固。
时至如今,事情如何了结,他倒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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