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章水墨
“如今伪明覆灭在即,要小心伪明余孽反扑!”
说完,天子摆了摆手:“行了,退下吧!”
两人再对视一眼,连忙躬身一拜:“老奴…属下遵旨。”
王五李若链两人退去,天子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再次出声:“朝堂这边,盯紧点。”
“末将遵命!”
御前营指挥使宁峰立马抱拳应声,随即告退而去。
天子目光闪烁,心中之猜疑,愈发浓郁。
……
陕西,礼泉县。
暮色已临,天地间俨然一片寂静。
整个水库工程之地,共划分十二个营地,每个营地,皆是整齐排列着制式军用帐篷,参与修筑礼泉水库的青壮百姓,也皆是歇息于这些军用帐篷之中。
篝火闪烁之间,一队队兵将背负火铳,腰垮战刀,于各个营地之中巡守。
按照规定,在这营地之中,夜晚亦是执行着严格的宵禁制度,而且,工程所用农具,器械,亦是有着严格的入库制度。
早上用食之后,开始做工,便领取农具器械,夜幕散工之时,亦是需要交还农具器械,然后再用晚饭。
每个营地,都设有多处农具器械保管之处,日夜不休的有将士驻守。
整个营地,俨然执行着半军事化管理。
“李贼篡天而立,获罪于天,使圣母降罪,灾祸绵延……”
营地西南侧的一座营帐之中,近乎低吟一般的祈祷声隐隐响起。
帐中,十数名男子跪拜在地,低吟着祈祷着。
而这副场景,在这处营地,在这礼泉水库十二处营地,已然近乎遍地开花。
李贼篡天,获罪于天,使天降怒火,灾祸绵延,要想避免灾祸,就得推翻李贼暴政,才能到得天之宽恕……
这种言论,不知何时,俨然在这灾祸之地流传开来。
在这个时代,这种涉及神鬼之说的言论,显然颇有认同的市场。
“他娘的,要我说,管他们这群蠢货干什么!”
“陛下这么仁慈,管着他们这么多人吃喝穿住,还他娘的信那神神鬼鬼!”
“一群蠢货白眼狼……”
营地一侧,一队巡守士卒靠坐一堆,随意的唠着磕。
如今之大恒,无论是卫所,亦或者营兵,除了日常操练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读书,或者说意识形态的统一教育。
如读书识字,忠君报国之教育,如戏班子改编演绎历朝历代忠君报国之英雄人物,种种潜移默化的教育,再加上天子亲手铸就的军魂信念等等,这支军队,早已脱胎换骨。
如此之下,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卒,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言论,也都是义愤填膺!
“行了,都是一些逆贼在蛊惑!”
中年小旗官不在意的往后一躺,靠坐在营寨木墙上:“咱昨天,去锦衣卫办事,听那些锦衣卫说,除了蒙古鞑子,还有那伪明,现在又有那劳什子白莲教……”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锦衣卫那边都抓了一窝了!”
“白莲教是啥玩意?”
有士卒疑惑问道。
“就是……”
中年小旗官话说一半,眼神却骤然一凝,暴喝出声:“你们干什么!”
砰!砰!砰!
话刚出声,一道道火铳声,便撕裂了夜晚寂静。
火铳硝烟缭绕,木屑横飞,几名士卒哀嚎倒地。
“操!”
中年小旗官猛的一个翻身,看着地面哀嚎的几个弟兄,以及不远处那十几个百姓手中握着的火铳,俨然目瞪欲裂!
“举盾!列阵!”
中年小旗官暴喝一声,一旁几名士卒,顿时反应过来,几面大盾竖起,士卒们利索的将纸壳定装弹塞进枪膛,透过盾牌缝隙,便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
几个手握火铳的百姓应声而倒。
“上膛!推进!”
中年小旗官厉喝,俨然杀意澎湃,在这营地,连农具都得专门保管,还能弄到火铳!
这是何等荒唐!
“砰砰砰!”
没待中年小旗官想太多,营地其他各处,乃至礼泉水库其他各处营地,亦是陆续响起阵阵火铳声,以及呼喝的喊杀声。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
手持火铳木棍乃至各种五花八门兵器的百姓,面色神圣,视死如归的朝着营中各处巡守执勤将士冲去。
还有一个个居心叵测者,亦是四处点火,整个礼泉水库营地,在这连锁反应之下,俨然乱成了一锅粥!
……
第五百六十一章 风暴来袭
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彻底撕裂夜幕之下的宁静,各个营寨之外,一名名将士从帐篷之中冲出,在一道道呼喝声中,快速集结着。
“好大的手笔!”
俯瞰着下方营地之中的混乱,虎贲营指挥使冯成神色俨然阴沉。
“什么情况?”
工部水利司左司正孙敬匆匆跑了出来,满脸惊慌问道。
“哼!”
冯成冷哼一声,完全没有机会孙敬:“传令下去,让各部按预定计划入营镇压叛贼!”
说完,冯成挥动马鞭,便策马而去。
“什么情况?”
孙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乱民做乱,对他发什么火?
“刚下面人来报,说是不少乱民,竟然装备了火铳,刀剑这类管制军械!”
锦衣卫千户徐滔走来,面色亦是无比的凝重。
“怎么可能?”
孙敬大惊。
“我也觉得不可能。”
徐滔幽幽出声,看向孙敬的目光,俨然多了几分审视意味。
火铳刀剑这种管制军械,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
肯定是有人内外勾结,而在这礼泉水库工地,能在重重制度监督之下,做到这一点的。
除了他锦衣卫,就只剩下虎贲营,还有工部了。
锦衣卫自然不可能,不仅仅是他的自信,而是因为锦衣卫的特殊身份。
锦衣卫,被文官厌恶,被武将不喜,哪怕他手下人有居心叵测之徒,也
也不可能在这文武主导之下的秩序中,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显而易见,就只剩下工部还有虎贲营了。
工部统筹整个礼泉水库工地,进进出出的钱粮物资,皆归工部统筹,要弄些火铳刀剑进来,轻而易举。
虎贲营掌管整个礼泉水库工程秩序,则更是简单……
“你们几个,立即快马奔赴京城,将此事禀报指挥使,记住,分不同路线去!”
“二小子,你立马带人入营,抓俘虏,还有那些逆民的军械,也要收集!”
“常理,你立即带人去工部主事衙门,将几个主管进出钱粮物资的关押看管起来!”
“还有……”
说完,徐滔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孙敬,随即便转身而去。
……
而此刻,在渭河,延绥,延安府,十余个工程之地,或大或小,皆是乱象骤起!
这一夜,整个陕西,都不平静!
但在各个工程之地的驻军镇压之下,这场声势浩大的“起义”,亦是在萌芽阶段,便被残酷镇压!
而这般动荡之下,随着消息的传开,自然是引得各地为之紧张起来,一个个工程之地,亦是第一时间停止了工程,开启了大规模的搜查审查。
整个陕西,亦是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叛乱的消息,却还在奔赴京城的路途之上。
天子下旨,调定国公周遇吉任陕西总督的旨意,才刚刚抵达朝鲜。
朝鲜。
大恒的龙旗,自昭武二年中旬,便随着大恒铁骑的奔涌,彻彻底底覆盖了朝鲜全境。
时隔两年有余,在定国公的强硬手段之下,大恒的改革,亦是以强硬且血腥的手段,彻底铭刻在了朝鲜大地之上。
在绝对的军事强权之下,反抗,俨然已经等同于死亡,再加之历朝历代对朝鲜的文化洗礼,以及后金与辽镇,对朝鲜的多番清洗,如今的朝鲜,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辽东还要安定一些。
平壤,南浦港。
往日络绎不绝的港口,今日已然显得萧条不少,大片港口海域戒严,杂乱的港口,清理得干干净净,码头之上,将士披甲执锐伫立,朝鲜总督,定国公周遇吉携朝鲜文武官员伫立港口,眺望着海面。
“来了!”
不知何时,突有人发声,众人下意识的看向海面。
只见隐约之间,一艘庞大的战船,缓缓出现在了天际之间。
那高悬的大恒龙旗,透过望远镜,亦是清楚映入了周遇吉的视野之中。
“来了………”
周遇吉轻喃,眉宇之间,满是浓浓的复杂之色。
陛下……没有忘记他!
这一次,他应该不会让陛下失望了吧?
思绪至此,蓦然间,周遇吉竟有些忐忑。
从军以来,一路走来,他真的,没有太多可以拿得出手的战功!
一开始,他是笼罩在天子的战无不胜之下的光环之下平步青云,到后来晋升为宣府总兵,也只是练了一下兵。
在蒙古大战开启之时,他却率军至陕西平叛,打了数年,从大同总兵,打到陕西三边总督,也没能彻底压制住沸腾民乱。
还是天子,曾经秦公亲至陕西,才彻底镇压民乱,然后,他便借着从龙之功,成了大恒四位国公之一!
结果,大恒初立,他人生之中,第一场真正的硬战,第一次独自面对后金,便败得一塌糊涂,数万兵马折损,开创了自天子领兵以来,最大的一次战损记录!
若非天子派兵救援及时,三边数万兵马恐怕早已全军覆没,他……恐怕早已是枯骨一具了!
他本以为,这一生,恐怕都会与兵事无缘,成为一个样子国公,渡过残生。
但最终却还能到这朝鲜,还是军政尽掌的一方总督,显然是陛下给他留了最后的脸面。
兢兢业业一生,将朝鲜纳为大恒固土,或许才不辜负天子对他的这般提拔栽培。
至于还能不能起势,重回权利中枢,他真不敢奢望,也没那个脸去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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