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锦衣卫开始 第309章

作者:半章水墨

天子缓缓翻阅着这一封密折,看得极为仔细。

他在辽东弄出的密折制度,自然和历史上满清的密折制度有极大区别。

满清的密折制度,是公开化的,是让人人警惕,让官场紧迫化。

如此虽好,可改革在即,他不可能再行这般足以让天下震荡之事,如此自毁城墙,他自然不会做。

故而,小范围的密折,便成了首选。

天子相信,绝对没有哪个九品县官,能够无视这个通天之道,更何况,他所选的,还是他颇为看重的几个县官。

不同于往日朝廷奏本的通篇大话,也不同于武勋奏本的简洁,这几封奏本,无一不透露着一个初入官场之人的蓬勃与向往,当然,还免不了不少的稚嫩。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蓬勃与稚嫩,天子才能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东西,如若不然,他也没必要弄出这中密折体系。

思绪纠缠之间,天子提笔,缓缓批示着这一封封密奏。

屈指可数的几封密奏,天子却是批示了近一个时辰。

无论什么政策,哪怕在中上层再顺利,反响再好,最终,还是得看最基层的反响。

而很多时候,基层的问题,他这个天子,是看不到的。

官官相护,遇到问题,首要之选,不是解决,而是捂盖子,数千年的官场,早已是根深蒂固。

哪怕是武勋,是军队,也是如此。

他这个天子,只要稍有松懈,那这个天下在那一册册奏本之上,必然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只有等问题遮掩不住了,盖子捂不住了,才会到他这个天子案前,而往往这个时候,事态,已然无法控制了。

对这难得直视基层的机会,天子,很是重视。

也不知何时,天子才放下了手中笔锋,缓缓起身,从桌案之后,行至殿前台阶。

入目之景,依旧是这不变的绵延殿宇,不过,两百余年的岁月,早就让这座皇宫,这些绵延殿宇,笼罩上了厚厚的岁月痕迹。

正如这个天下一般,数千年的历史轮回,早就让这个天下,陷入了几乎不可逆的人心惯性之中。

数千年的文明,数不尽的英雄人物,无尽的丰功伟业,看上去无比的辉煌……

但,这数千年的辉煌,又何尝不是数千年的原地踏步,一次次轮回上演着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的事情。

这个轮回,也是时候,有所突破了。

哪怕,突破这个轮回之后,也必然会上演新的轮回,但至少,在他手中,这个文明,将突破这一步,而非……再次上演一个轮回!

“陛下,杨阁老上奏………”

王五上前,天子接过奏本,翻看片刻,嘴角笑容亦是随之浮现。

……

自昭武三年五月,大恒第一次开科取士开始,引得大恒天下人人自危的赋税大案,似乎终于迎来了尾声,各地讨论的,也不在是谁谁被抄家发配,而是老生常谈的改革之声。

无论是朝野,还是市井民间,辽东的改革,又在这不知不觉成了最热点的话题。

事实上,自辽东改革开始,针对改革的议论,在天子的操纵下,在整个大恒天下,就从未停止过。

而这一次,随着赋税大案的沉寂,改革之声的再次高涨,对稍稍有些政治敏感的人而言,这昭武三年,会发生怎样的大事,已然是清晰可见。

昭武三年五月初十,朝堂还在紧急处理着科举之事,天子的一道旨意,便毫无预兆的降临了内阁。

“果真来了!”

握着这一道圣旨,来宗道喃喃自语着。

“改革?”

刘起元皱眉道。

陈奇瑜亦是紧盯着这等圣旨,虽未言语,但眼中跃跃欲试之意,却是毫不掩饰。

“陛下有旨,着朝堂各部,天下官员,上奏改革之利弊。”

说完,来宗道长吐一口气:“尽快把陛下旨意传达下去,这一次,陛下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行!”

刘起元陈奇瑜两人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半句。

天子旨意虽是让天下官员上奏改革利弊,但很是显然,真正的意义,并不在此,而是在于政治的风向。

甚至,可以看做是最后一次的站队。

这一次,谁要是在这最后关头,还弄不明白,下场必然可想而知。

当一个意志统一的武勋集团,与一个意志同样统一的文官集团,两者合力而动,贯彻一个意志,完全可想而知,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昭武三年五月,六月,两个月时间,大恒因早些年的绵延战事,而极为精干的驿站体系,几乎是日夜不休的忙碌着。

而忙碌的最终原因,则是天下各地,不管是朝廷统辖之地,还是各地“藩镇”,如雪花一般朝京城蜂涌而去的奏本。

不管是歌功颂德也好,还是剖析利弊也罢,一封封奏本,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天子案前,堆积如山。

整个大恒天下,亦是在这纷纷扰扰之下,度过了昭武三年的五月,六月,这两个月。

当然,这纷纷扰扰之下,还要一群人,则是在这纷纷扰扰的改革之声下,焦灼不已。

这群人,则是会试考中的贡生。

按照从前的惯例,会试是在三月举行,故而,又称春闱,会试结束后,同年四月,则是殿试举行之时。

而这一次,会试时间已经推迟至立夏,而殿试……

在这改革之势的纷纷扰扰之下,会试都结束了快两个月,竟毫无动静。

如此,自然由不得这群贡生不急切!

金榜题名,题的,是殿试的榜!

状元及第,及的,是殿试的魁首!

政事值得他们为之讨论,但显然,个人之前途利益,更值得他们操心。

若说在会试结束后,一众贡生还能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改革之事,畅想着大展宏图,但当时间推移,却迟迟未见殿试消息传出后,还有心思议论改革的贡生士子,也就没了几个了。

好在,这份推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众士子翘首以盼之下,天子旨意下达,礼部公示。

京城的纷纷扰扰,亦是立马化为了对这金榜题名的期待。

昭武三年,七月十八,推迟了两个月的殿试,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拉开帷幕。

……

第五百一十二章 殿试

昭武三年,七月十八。

改革的声音,依旧是天下舆论的主体,而在京城,朝野的注意力,却已然放在了这一场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殿试之上。

卯时,四百零八名贡生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穿过千步廊,齐聚承天门外。

大恒龙旗招展,御前营将士披甲执锐,将整个承天门广场戒严,一名名贡生在御前营将士的搜查之后,立于一旁等候。

值得一提的是,参与此次殿试的,却也不完全都是昭武三年这次会试的贡生,按照前朝惯例,以往的贡生,若有因丁忧,疾病,而无法参加当年殿试的,可转为此次殿试。

而这一次殿试推迟,原因亦是在此。

有朝臣谏言如此,天子特旨开恩,故而殿试推迟,给前朝贡生准备时间。

当搜查结束之后,一众贡生,亦是在礼部侍郎的引领之下,穿过承天门,再穿过午门,最终,至承天殿前广场的丹陛前。

而在承天殿外,而以阁臣为首的读卷官和受卷官以及数十名执事则立于丹陛上,接受了众考生的参拜后,便静候着天子的驾临。

而此时,天子则还在乾清宫中,众宫女服侍之下,穿着着天子衮袍。

恒承明制,按明洪武年制,天子衮服,玄衣黄裳,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章绣于裳。

明尚火德,恒尚水德,故而,除衮服整体颜色由明黄转为黑外,寓意天子至尊的十二章图案,也依旧按惯例刺绣。

衮服华重肃穆,非祭祀,正旦等重大节日不着,而如今之天子,哪怕是寻常龙袍,亦是多有不喜,嫌其束缚过多,平日里亦是多着便服。

如今大恒第一次殿试,天子为表重视之意,亦是自登基之后,第一次再着这堪称繁琐至极的天子十二章衮服。

几名侍女忙前忙后,忙了近一刻钟,这一身衮服,才堪堪穿起。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

王五快步上前,低声汇报道。

“行。”

天子点了点头,感受着这身衮袍对身体的束缚,也不禁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镜子之中的挺拔身躯,天子才缓缓转身,当行至殿外时,天子却是突然停下脚步。

王五惊疑,顺着天子所看方向望去,却只见广场上,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正拿着小木刀,吆喝着跑来跑去,数十名宦官宫女,就跟个尾巴一样,小心翼翼的跟着,却又不敢太上前。

见到此景,王五立马收回目光,仿若没有看见一般,毫无疑问,敢在皇宫中这般肆意的,也就只有那几个小皇子了。

他可是知道的,天子多次强调之下,几位娘娘也不敢违逆,皆是放开了对小皇子的管制。

这不,放开了,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是不敢多说的,整个宫中,也没谁敢多说半句。

看着那几个人嫌狗弃模样的小皇子小公主,天子面颊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好一会,天子才收回目光,随口问道:“几位皇子多大了?”

“回禀陛下,璟皇子殿下已经两岁零一个月了,寰皇子殿下,也已经一岁零八个月了,瑜皇子殿下,已经……”

天子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那如混世魔王的几个小皇子公主,目光闪烁之间,亦是踏上了御撵,随即,在一声高呼之下,御驾启程,朝承天殿而去。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驾临,大臣贡生入殿,参拜高呼。

“诸卿免礼!”

天子之声,虽似平淡,但传入众臣与众贡生耳中,却恍若洪钟,众人起身,再拜谢恩。

随即,内阁首辅来宗道手持圣旨,立于众贡生之前,宣读着天子圣意,以及殿试之题。

天子端坐,听着来宗道稍显激动的声音,目光却是在众贡生身上流转。

按照惯例的话,一次会试,是很少会录取这么多贡生的,但这一次,在他的亲自干预之下,亦是比之往年要多上了三成以上。

其原因自然是简单,大恒缺官,极度缺官!

崇祯即位之时,大明全国之文官,达五万余人,武官有十一万之多。

而随着连年战乱,以及多番清洗,再加之改朝换代,寿王之乱和改革之势,还要这赋税大案,如今大恒各地之官,哪怕算上各地武人任职牧民之官,官员总数也下降到了一万多人,百户以上武官,也直接降至不到两万人。

哪怕近来大规模调任吏部待选之官,还要武院民科的官员增补,但在也赶不上官员落马,或者干脆辞官南下的速度。

据粗略统计,自寿王之乱后,迁移至南明的士绅豪商,已然不下五十万。

如此大规模的流失,事实上,要不是如今的大恒,整体还是在一个军管状态之中,还有这钱庄商行的统筹调配,整个大恒,恐怕早就摇摇欲坠了。

而眼前这些贡生,则是目前大恒急需的新鲜血液,填补空缺,优胜劣汰。

来宗道宣读完毕,众贡生亦是有序坐至各个桌案之后,开始了这大恒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殿试。

若按以往惯例,天子大都是待上半个多时辰,就会离去,而这一次,天子显然没有跟着前朝惯例行事。

约莫两个多时辰之后,天子竟从龙椅上起身,行至殿中,明显是要巡视一番的架势,内阁三位阁臣面面相觑,想要劝阻,但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老老实实的跟随在天子身后,在殿中巡视着。

显然,天子这般动静,亦是让众考生又惊又喜,尤其是几个距离天子颇近的考生,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天子皱了皱眉,步子却是没有停下,依旧在殿中漫步着,目光亦是在众考生的答卷上流转着。

殿试之题,以策论题为主,而策论题,则以改革为主。

正如天子对基层之事重视一般,对这些贡生,他亦是颇为重视。

很多时候,身在局中,纵使再神机妙算,也没有局外人看得透彻,这个关键时刻,天子对任何一丝一毫能够让他看得更透彻的事情,都不愿错过。

当然,此举之意,更是为了避免殿试后阅卷时的猫腻。

毕竟,殿试结束,阅卷工作,是由读卷官批示,决出优劣之后,再由内阁审阅,选出前十之卷,再由他这个天子审阅,决出三甲。

也就是说,五百多份考卷,他这个天子,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十份。

看似严谨的制度,其中要真想弄出什么猫腻,对有心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国朝第一次科举,便出了丑闻,那可就真出大丑了!

至于他这个天子亲自阅卷,这等愚蠢行径,只要他脑袋没进水,就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