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点爷01
这个被曼德河一刀两断的宽阔战场上,四面八方都是交战的迹象,到处都是纠缠顶撞在一块分也分不开的士兵。南岸的状况比较好理解,河湾人必然是依靠着兵力的优势拉长了战线布置,实现了从三面围攻,艾格针锋相对地靠河布阵背水作战……
可河北岸那相对较少的一排军队,到底是己方西征军向北渡河撤退的先头,还是向南准备加入战场的有生力量?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到底是哪一边的?
分不清敌我这件事看上去很愚蠢,但事实是双方主战旗上的纹章都是“三头红龙”:为了强调自己的坦格利安血脉和统治的合法性,丹妮莉丝和小伊耿谁也没愿意为方便敌我区分而改动纹章——哪怕是黑火叛乱那种最轻微的只换颜色。
小女王操控着黑龙掉了个头,准备仔细观察小一点的次级旗帜——只要能辨认出河湾或西境、多恩贵族的部队,那敌我自然也就分晓。
这再一看不要紧,她顿时发现了自己刚才粗略扫过战场没能看到的细节:截断战场南北的曼德河水面上,有大量落了帆的浅水战舰!
地面战场上步兵的阵营归属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确认,但这次西征河湾己方没有水军参与,却是确凿无疑的事实。既然水面上有战船存在,那北岸的部队到底归属哪一方,也就显而易见了。
西征军居然是在遭遇河湾人和小伊耿的四面围攻!
这个念头让丹妮莉丝顿时毛骨悚然,并不专业但称得上丰富的实战指挥经验,让她直觉这种仗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然而眼前的所见所闻却彻底完全地反着直觉:位于这个巨大包围圈中的西征军不仅没被迅速击败歼灭,反而还呈现出要赢的迹象:东、南、北三个方向的鏖战仍在进行,但西面——敌我双方步兵最密集的战线上,乌泱泱一片数不清的进攻方大军已经显现出绝非作伪的混乱和败相,被包围的西征军正缓慢但坚定地向外突破!
惊诧片刻后,丹妮莉丝决定加入战斗。
西线战场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忙,而东、南两个方向上的敌我正挤作一团,龙焰极有可能造成误伤……唯有北线河面的战船上和河对岸,绝不可能有自己人!
简短但清楚的分析过后,她轻拍龙背,在一声嘹亮高昂的龙吼声中带着黑绿二龙,猛然向曼德河俯冲下去。
——
第690章 第二次怒火燎原
还有人这样用过缚影术吗?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自万军从中穿过直奔敌主将台!
为了完成这场袭击,艾格贡献了来自拉赫洛之鳞的精纯魔力为引,梅丽珊卓在过去三十多个小时内昼夜不间断地提供魔力饲喂,金瓦拉则在暗影出发前将体内大半能量灌入其体内好作为它“一路上”消耗所用。
女神代行者+两位高阶祭司,即使有着如此豪华的施法和后勤阵容,这团非实体生命的力量在跨越战场后依旧只剩下“砍倒旗帜”的一击之力,连再杀伤半个敌人都无法做到便衰竭消失。
弱魔世界里的法师就是这么可悲。
但河湾士兵可不知道这么多。
他们只看见一团黑漆漆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从头顶飘过直奔指挥部方向而去,片刻后象征伊耿国王的三头红龙旗便划出一道弧线倒了下去!
试问:惶惶不安惊魂难定的他们怎么想得到、猜得着——现场并没有被杀了个血流满地、尸横遍野,而是只断了一根旗杆呢?
随着中军大旗在无数眼睛的注视下倒伏消失,整个西线战场的河湾军战线立竿见影地出现了动摇迹象。虽然身处指挥部的河湾贵族们在琼恩·克林顿的大声疾呼下很快合力将旗帜扶起重新竖好,并火速派人到处宣布国王无恙,但前方稍远处正在与西征军顶牛的一线部队还是无可挽回地开始了败退和后缩。眼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克林顿干脆下令撤回一线部队,提前让围绕指挥部的最后一波精锐投入战斗。
但这回,已经挨了半天揍的西征军,却没有再像河湾主力前几番轮换时一样坚守原地保持防御阵型,任由敌人完成撤换卷土重来,而是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中,今日首次脱离阵地,裹挟着前一波溃兵向西面残存的猎龙弩阵地、以及高庭部队与黄金团步兵卷了过来!
一线部队已经接到了后撤命令,二线部队不能像对待逃兵一样无脑阻拦和消灭他们,但轮换的纵深空间却确实在敌方的攻势下受挤压消失。敌人蜂拥而来,想退下战场的部队却在混乱中阵型变形挡住了准备上场厮杀的有生力量,求生的谷欠望和渴盼杀敌的热血在两军间交汇撞击到一处,顿时像一台下落的液压机一般,将河湾人的最前线部队碾成了一团肉酱。
战局在短短几分钟内易势,而且并非巧合。
艾格苦守了半天,等的就是这转瞬即逝的一刻:但凡克林顿手里还有第二支可战之兵,他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往后撤退拉出纵深,然后从容地调兵遣将对冲锋的西征军形成包围之势,轻松将他们吞下消化。可现在,河湾所有建制的部队都已经参与过战斗且耗尽了锐气,在无其它有生力量可用的情况下,西征军终于可以放开胆子乘胜追击!
“稳住,稳住!临阵脱逃者杀!”
琼恩·克林顿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完全猜不到对手如此用兵如神是因为在他脑袋上盘旋的那只飞鸟而非瞎猫碰上死耗子。他一边不抱希望地安抚着最后一支可战之兵,一边火速下令右翼的剩余骑兵二次出击尝试绕后包抄艾格出击步兵的屁股。但在山倒坝溃一样的颓势和败相下,他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向现实低了头。
“掩护国王先撤,退往大营!”
……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河湾联军恰如其分。
尽管西线终于被艾格抓住机会一波莽了出去,成功滚起名曰“胜利”的雪球,但整个战场的东、南、北三个方向的战斗,却还在信息传递的迟滞作用下继续着。这三个方面的敌军既看不见帅旗落地、也尚未收到撤退的命令,尤在咬牙憋气地死命强攻,仍妄想着双拳难敌四手,多线进攻总能让艾格手忙脚乱捡到便宜,或至少给主力创造机会。
胜利已经十拿九稳,但还没成为板上钉钉。
战场南线有无垢者坐镇固若金汤纹丝不动,东线的步兵却是险而又险地才依靠方阵,在没有火力掩护的情况下挡住了河湾军骑兵主力的第二次进攻,而艾格亲自率兵应对的北线之敌——明明数量最少,却反而是最棘手的一支。来自盾牌列岛的浅水船队狡猾地选择了不在同一处登陆,而是零零散散地分布停靠到了近千米长的河岸线上,放下少则三四十多则上百的十多股小部队,试图渗透入梯形阵内部。
士气旺盛杀气腾腾的赠地军本部要面对的难题,不是“怎么打赢”,而是“如何拦住所有敌人”。
这些上岸的水兵纵然战斗力再差,只消放进来一支半伙,也可能对鏖战中的东西线部队完成致命的背刺!
呼吸粗沉、嗓眼干痛,心跳得仿佛擂鼓,匆忙间凑出来的预备队在艾格叫人眼花缭乱近乎炫技般的细节指挥下艰难地守住了河岸,将第一波登陆之敌悉数消灭或赶下了曼德河。放眼望去,宽阔的河面上到处都是浮浮沉沉的尸体和正奋力挣扎着向河对岸游去的败兵,而河湾人的战船畏于火炮的威力,根本不敢停下来救人而是直接靠往北岸,开始装载第二波渡河部队。
可以想象,若是另外三个方向的主要战场迟迟分不出胜负,那么这支船队只要能顶着火炮的威力不断来回运送部队,每次都在不同的位置登陆,哪怕不交手作战只干耗力气,也早晚能将西征军最后一支救急的武装耗垮。
但现在,随着西线河湾主力的仓皇撤退,胜负已成定局。艾格现在可以安心地抽调西线部队过来助战,对岸船只下一次再靠过来,要面对的就不是区区两三千人了。
环顾局势渐渐明朗的战场,艾格缓缓放回肚中的心里,却冒出了一丝淡淡的遗憾。
奇招取胜固然是爽,然而但凡还有别的招数,谁会选择在光天化日下的战场上使用缚影术呢?
明白原理的人,知道缚影术就是无数种法术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派和分支,可——这种法术的原理机制怎么可能公开解释?
而如果不解释,在普罗众生眼里,缚影术难道不就是个邪法?更别提,就连艾格自己都得承认:这个法术确实淫、邪都沾了点,被黑也不冤。
这种手段,就该像刺杀蓝礼那样闷声发财偷偷用,怎么可能见光,还是太阳光?
要知道,即使是原时间线里确实只偷偷使用这招的史坦尼斯,在进攻君临时也不得不刻意支开了梅丽珊卓,为的就是:在拿下铁王座后不至于被人说成是——依靠邪法取得的胜利。
而现在,自己当着成千上万人的面使用了这一招。
此举不仅会给自己“人类拯救者”的光辉形象造成污点,还会给女王本来稳如泰山的统治合法性都带来负面影响。
可以预见,自己为这一战做的无数前期准备、中期安排和临场发挥,无数在战斗中挥洒鲜血乃至奉献生命的牺牲者的功劳,都会被掩盖在那团幽影的光——不,黑暗之下。从今天起一直到世界末日,都会有杠精将他这一战取胜的原因,简单总结为“使用了邪法”。
不过……
那又怎样呢。
自己活着,而且赢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还会有一生的时间来慢慢书写历史,晃悠悠地寻找办法来洗白此事。
正在心里梳理着思维,周围士兵们却忽然间发出来惊喜交加的哄闹声,艾格抬头朝他们望向并指指点点的天边看去,发现有两个黑点正从东天飞速朝着战场而来。女王和她的两条龙,总算是姗姗来迟,赶上了战斗的末梢!
……
巨龙喷吐出橙黄的龙息,将一艘又一艘的平底船包裹进了烈焰。而实际上早在它们停止盘旋沿河俯冲下来前,所有方向上的河湾部队就已经开始了毫无节奏章法的大溃败。鏖战已经进行了小半日,别说河湾人,就连艾格都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丹妮莉丝今天来不及赶到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再忽然出现,在对西征军成为惊喜的同时,对敌人而言是怎样的震撼和致命打击,就可想而知了。
大炮的轰鸣终于停歇,片刻前还挤着十万战兵的狭窄战场中心,短短十几分钟后便只剩下了零零散散万余人。效忠小伊耿的八万河湾人和黄金团逃得无影无踪,但西征军的追击也不得不提:北岸的敌人不可能游过去追杀,但东、西、南所有方向的西征军部队,除了艾格的赠地军本部需要担任近卫,炮兵机动力较差,另外还有四个方阵受创严重无法再战外,剩下所有部队……包括无垢者和西境骑兵,统统在一声令下后由防御转入进攻状态,衔着敌人的尾巴开始进行追击。
河湾军队数量太过庞大,艾格不能给他们任何稳住脚跟重整旗鼓的机会——比起硬撑着再战一场,追击的风险根本不值一提。
满地狼藉之间,女王驭着二龙一如往常地稳稳落地,艾格拖着疲惫的身子迎接过去,却被从龙背上下来的丹妮莉丝抢了白。
“为什么不等我?”
女王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她并不是在责怪艾格,而是认真地提出这个问题。西征军的士兵都宣誓向她效忠,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和河湾人硬碰硬,多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损失的力量。
“陛下,请您去看一看我军的辎重部队吧。”艾格苦笑着回答,“如果今天还不打,明早我就得下令全军喝稀粥了,而若是明日您仍然因故未到,喝稀的我军,可打不过十万河湾人。”
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当然不可能是早饭喝稀还是吃干,而是临战喝稀这件事传递出的讯息:己方粮草不足!
而对一支大军来说,后一条噩耗造成的恐慌才是真正值得重视的负面影响……天知道艾格用自己的纹章在多少向沿途河湾百姓“借”粮食的白条上盖了印,又对后勤官员们进行了多少教育和警wei告xie才瞒住这一情形。
好在,现在他终于可以大大咧咧地说出这个消息了。
西征军的粮食,连撑到高庭都已经不够了。
“原来如此。”自己的首相刚刚结束一场艰难的大战,武器和盔甲上的血迹都还没擦干,在这个节骨眼上,丹妮莉丝当然不会没脑子到真去检查辎重队的余粮,而是果断地选择了信任艾格。她理解地点头:“打得漂亮!”
打得漂亮,这句夸奖虽然简洁,却饱含着真诚的赞美。也曾带兵攻城略地的小女王在打仗这件事上并非纯粹的外行,她当然看出来:就算自己不到,这一战也已经赢了。而在空中亲眼见证了河湾人实打实的十万大军和不可思议的四面围攻战术后的她毫不怀疑:如果是自己在没有龙的情况下指挥今日这场战斗,能突围逃出去都是奇迹。
她很好奇此战的详细经过。
“具体战况,请容我稍晚再向您汇报。”艾格甲胄在身,便只略微欠身算是致敬,“但现在,我斗胆请陛下返回龙背,升空配合我军对敌人的追击。战场东面是敌军的骑兵主力,机动力较高的他们是最有可能逃出一段距离摆脱追兵后重新组织起反击的武装,但有卓耿和雷哥在,他们便掀不起风浪!”
“有这个必要吗?”丹妮莉丝皱起眉头,“我不觉得他们经此一役,还有胆量再战。”
“河湾人还有没有胆量再战我不知道,但我确定的是,经此一役的河湾贵族数量依旧太多。”
艾格左右望了望,身边都是没有贵族背景的亲信士兵——说来惭愧,他本来还下令不要战俘和人质,想的就是逮到贵族便杀。谁想真打起来,光打赢都这么艰难。
“河湾贵族成千上万,若全放逐到塞外去,过个三五年我们便又得为平定塞外叛乱而烦心。战场是唯一杀人不会带来恶名的场所,敌人投降前又是最适合削减他们数量却不会招致仇恨的时机。我们需要再来一次怒火燎原,大王领计划才能从纸上走下来变为现实!”
——
第691章 穷寇必追
不幸中的万幸。
龙没有朝西面飞来,艾格的追击部队似乎也被殿后的黄金团骑兵牵制。在经历两三个小时鸡飞狗跳的混乱撤退后,琼恩·克林顿护着伊耿国王仓皇但还算平安地撤回了足以容纳十万大军的营地。
营地内外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影,只有少数旗帜仍在木制的大门和墙头飘扬,因为抱着必胜的决心出战,河湾联军只留了几百士兵守卫大营。一个突如其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忽如闪电般窜入克林顿的脑海,还好侦察兵的回报很快证实他的担心是杞人忧天:守门的依旧是河湾军士兵,着装神色毫无异常,他们根本没见到半个敌军的影子,还为大部队的败退感到无比诧异。
营门嘎吱嘎吱地摇晃着打开,以黄金团和高庭部队为首的河湾败兵们稀稀拉拉地陆续通过大门涌入其中。稍微安顿好警戒防卫工作,琼恩·克林顿立刻以首相的名义重新召集众将。
“打仗,胜败是常事。艾格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但他终究还是未能毕全功于一役。试想——如果在持续半天的鏖战中,有一支两三千人的奇兵绕后突袭我军大营,那今天我们才真真叫无路可逃!”望着垂头丧气的诸多贵族乃至国王,克林顿高声为他们打着气,“但现在,依托着这个巨大的营盘,我们还有抵抗之力!”
“还有抵抗之力?屁!”随着战事的失利,对上级的尊重也烟消云散,一位来自盛夏群岛,皮肤黑如煤炭的黄金团军官不顾团长的脸色,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们是身高不够还是视力不好,没看到女王的两条龙把船队化作一片火海吗!对面现在不但有炮还有龙,炮先不说,我就问咱们现在还剩多少猎龙弩?当龙朝着大营扑来时,我们朝它投标枪吗?”
大军早晨出营奔赴战场时带走了几乎所有猎龙弩,只剩下三台留守以防粮仓被空袭一把火烧掉。而被带往战场的猎龙弩嘛……在哈利·斯崔克兰的建议下全布置在了最前线——这个决定现在看来很难说对错:女王的两条龙抵达战场后并没有朝他们俯冲攻击,就算把猎龙弩全留在后方准备好其实也没用。而顶着掩体墙发射的它们对女王军的步兵造成了数以百计的伤亡,一度让战局向河湾人倾斜,但反应过来的西征军炮兵又迅速还击摧毁了其中的一半,剩下的也因为布置得太前,在女王军的最后一波反冲锋中几乎立刻就陷于敌手。
一台都没抢出来。
“除了留守大营粮仓的三台,我们带回了两台。”防空部队的指挥官用弱弱的声音汇报道,“这两台因为运输原因临战出了故障,就没布置到前线去投入战斗而是留在了车上,刚刚随着撤退,被我指挥士兵带了回来,抢修一下,应该能用。”
抢修好也不过就是五台,怎么护得住一个十万人规模的大营?
露天的“会议”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蓝道·塔利在片刻冷漠旁观后用冰冷的语气补充道:“我希望大家别忽略一个事实——河湾的西北方向和南面,西境人和北境、多恩人的另外两路大军,合计约三四万仍在步步紧逼。我们是放弃了对付这两路,集中起力量来对付中路敌人的,计划的是把艾格率领的主力击败,就能携大胜之威与西境北境和多恩和谈!可现在我们握紧了拳头尤无法战胜对面三路中的一路,这仗还有必要再打下去吗?克林顿大人,并无不敬之意,但河湾人的性命也是有价值的,你今天若还想再鼓动我们继续作战,还请省省力气吧!”
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克林顿其实心知肚明,再强逼着黄金团和河湾人们去和艾格硬碰硬,他们就该割下自己的脑袋去投敌了。
“塔利大人,我当然不敢忽视女王南北两路,也意识到我军没有士气再战,但还请各位安静听我一言。”他略微低头,掩藏住暗暗滚动的喉结,“敌人这会没咬着我们的屁股死追,为什么?当然不是仁慈,而是因为他们同样也是险胜,无力再作追击罢了!乐观点估计,我们今日天黑前应当能收拢到两万人,这数量比敌人剩余的可战之兵要多,就算打不了野战,但凭依着大营据守,还是足够让敌人头疼的。眼下的局势转败为胜已是天方夜谭,但至少谈判的资格,我们还是有的!”
“谈判资格?”蓝道·塔利语气冷淡地蠕动嘴唇,一向刚硬的他此刻只在心里盼望着儿子无事,并盘算着该如何保住塔利家族在角陵的城堡和土地,已经连愤怒都愤怒不动了,“几个月前在君临城外,我们才算真的有谈判资格;几小时前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我们兴许还能沟通出个不错的价码;现在?我们拿什么去谈?”
“一个军营,几大仓库的粮食,如果不够,还有整个河湾的人民。”克林顿的表情渐渐舒展,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的他平静下来,“我军的猎龙弩已经所剩无几,士气也难再支撑一场大战,但敌人不知道;艾格虽取得了今日的大胜,但他的粮草危机依旧,必须得获取到我们的军粮才能解决;此外,女王眼下已经胜局在握,河湾人未来就是她的子民,提利尔大人之前一直念叨着‘耽误了春种会饿死上百万人’,这个问题,她作为未来的七国之主,难道不得跟着担心?”
“所以呢,首相大人有何打算?”哈利·斯崔克兰强装淡定地发问,心里却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和黄金团全体士兵军官可把一切身家都压在伊耿身上,眼见拥护的国王取胜无望,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叫我琼恩吧,老头子已经没办法再站在铁王座边辅佐未来的七国之君了。”话没说完,克林顿忽想起铁王座已被彻底熔毁,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军已无法再战,但我得恳请各位,最后为我、为国王、为你们自己,再鼓起勇气做出一次死战到底的架势和态度。这样,我才能在谈判中有筹码与女王交易,至于条件,我已经想好了。”
刚刚吃完败仗就开始考虑怎么投降,这可真够狼狈无能的。
但事实是:敌人近在眼前,不赶紧商量,就连投降都没机会了。
“女王是最终的赢家,那么王子殿下的称王就是犯上作乱,必须得有人来担这个罪责,环顾一圈,此人非我莫属。请各位统一口径——无论是伊耿王子的称王,还是黄金团与河湾组成联军对抗西征,一切的一切,自始至终都是我在野心的驱使下牵头和操办,强迫和诱骗王子和诸位参与。”克林顿略微停顿一下,给听众们足够时间吸收信息后,开口揭晓答案,“为谢此罪,我愿披上黑衣,或自行了断!”
“不可能!”伊耿国王气愤不已,蹭一下站了起来,“我才不会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自己的首相身后,哭唧唧地去恳求我姑姑的原谅!”
这番话掷地有声,可惜没惹起半点涟漪。
“殿下,世间万事都有其运作的规律。我们现在输了,就得认栽并承受后果。不愿接受现实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克林顿带头把对小伊耿的称呼变了过来,只盼着此举能保住雷加之子一条性命,“第二个筹码就是,如果谈判顺利,我军会献出粮草辎重,如若不然,一把火烧掉,让他想破脑袋再到处征集去!”
“勉强有点威胁力。”蓝道·塔利点头,一向实干家的他立马扭过脑袋,向六神无主的梅斯·提利尔公爵建议道,“提利尔大人,请您派三队士兵去收集灯油和打火石,做好点燃大营内全部三处粮仓的准备。若谈判不顺利或敌人来袭进攻大营,便立刻点火。”
克林顿在心里暗暗赞同此举,但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发言:“第三个筹码便是,如果女王愿意让我方体面地投降,那么河湾全境转瞬间就可放下武器完成易帜,各项生产尤其春种即刻便可开始。如若不然,错过了春种的最后时机,待到青黄不接时,如何养活数百万嗷嗷待哺的河湾饥民就会成为她最大的麻烦,复辟第一年就发生人民大规模被饿死的惨剧,她恐怕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这些都是我们的筹码,其实都不算有力,聊胜于无吧。”这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没办法,战争中,只有胜利才是最大的谈判筹码,蓝道侧脸,“我们想要换回什么条件呢?”
“一,赦免黄金团并提供安置或退路。”这其实不是最关键点,但此刻安抚住佣兵是当务之急,跳墙的疯狗可是一大威胁,“二,伊耿王子放弃王号,必须得换来女王的原谅接纳。无论是前往龙石岛接受软禁,还是重新放逐到狭海对面去抑或披上黑衣,活着就有希望。伊耿是她在世最后的血亲,我相信女王不会贸然就下杀手。”
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告诉克林顿,如果在黑水河畔谈判时他们就向女王臣服,伊耿本可以毫无悬念地成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但现在……强烈的悔恨让他的心脏被猛然揪紧,他一时间差点连话都说不下去。
“最后,关于河湾在战后该受何等惩罚,我恐怕也得请诸位大人做好心理准备。完全的赦免几不可能,但据可靠消息,谷地仍未归顺,狭海对面诸城邦的反女王联盟也组织得有模有样颇具威慑力,女王和艾格这会一定也想尽快解决七国内部战事,好去集中精力对抗外敌。综合所有因素,我敢下断言:我们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越强大坚定,投降后的待遇就越良好!”
提供安置和退路就完了?老子扔下厄索斯第一佣兵团的金饭碗千里迢迢跑到维斯特洛来,可不是为了死一半人后再灰溜溜地逃回去!
哈利·斯崔克兰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刺耳的警铃声在东面墙边响起,敌方追兵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有多少人?”
“大约两三千!”
可恶,两三千人,竟也敢追着十倍的己方到大营来,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心里虽这么想,但任谁都清楚,即使就这两三千人,也不是这会的联军能对付的。
“快去关门!”肯定还有溃兵没逃进来,但这会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克林顿站了起来,“所有还站得起来的,上墙准备作战,敌人来得迅疾肯定没有攻城武器,只要能吓退他们坚持到天黑,我会趁夜设法与艾格谈判!”
于是刚刚开到一半的作战……不,准确说是投降会议就此中断,诸多军官和贵族们领着自己的士兵们匆匆忙忙地奔赴东面的寨墙,幸好克林顿仓皇间也没忘安排妥防卫和警戒,至少他们没有被突袭。这会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哪怕再内心惶惶,也没人相信轻装追来的敌人能依靠区区两三千人在天黑前攻破大营……
但就在弓弩手们抄好了家伙登上木墙,准备击退敌人给自己赢得一夜喘息的时候,事情在最不应该出现问题的地方,发生了谁也想不到的变数。
门关不上。
不是机械故障,而是……
“不好了,克林顿大人!”一名骑士扶着头盔奔跑而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有敌人举着我们的军旗,混在溃兵里偷偷进了营地,此刻攻占了东门,我们……我们夺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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