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第182章

作者:点爷01

怪不得他整船的水手都是哑巴,攸伦是通过这种极端方式,来保守自己的冒险经历和会魔法的事实!

“阿莎,攸伦眼罩底下的那只眼睛很诡异,又怎样呢?铁民崇拜强者,就算你说服整个铁群岛的人让他们相信国王有一只能读心的魔眼,也没法说服大家支持你反抗他,反而只会让他更受拥戴!

那只魔眼能做的绝不仅仅是读心,阿莎想大声争辩,自从与那只眼睛对视并昏迷过后,她就一直隐约感觉脑子里多了点什么,即使如今获救逃出、吃饱喝足又洗完澡……这种存在于意识中的异物感仍未消退。但舅舅却将自己陈述的经历当成了还不肯死心的谎言,这可真是……

不过,在思索了片刻后,她不得不承认:舅舅说的是对的,自己纠结于攸伦的那只眼睛,对大局毫无意义。

“您误会了,阿舅,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让您日后在对上攸伦……尤其是揭开眼罩的他时,能够提高警惕,以免陷入危险。”阿莎中止了这个话题,但很快想起了真正要命的另一个问题:“阿舅,您在把我送上西境岸后还要回去?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和你的国王解释将我救出并送走此事?”

“照实说,坦白一切,告诉他……我愿主动‘退休’,以放弃海歌号船长、十塔城领主和哈尔洛岛岛主的身份,允许他指定我任意子侄为接班人的代价,换取你的性命和自由。哈尔洛岛是群岛最富有和人口稠密的岛——但因为我的原因,也是他坐上海石之位后控制力最为薄弱的区域,现在,不用再费力气耍手段便可以逼我这根不听话的眼中刺下位将其收入囊中……这笔交易对他而言,简直划算极了。”

确实划算极了,但若这样,便意味着攸伦对铁群岛的整体控制力进一步增强,将有望能接近彻底的百分百,自己想靠其内部力量来夺回位置一报杀父之仇的盘算,将彻底落空。自己看似是逃出生天,实则是被放逐出了自己的家园!

“阿舅——”

“多关心你自己吧,孩子。没了船长和领主身份,在常人眼里是混吃等死过完下半辈子,但于我这个‘读书人’而言,正好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阅读——我巴不得过这样的日子呢。反倒是你,无家可归……前方的路可很不好走。”罗德利克·哈尔洛摇摇头,反过来安慰了外甥女:“行了,我亲爱的小阿莎,如果再没什么其它事的话,我要求你回船舱里休息。船只大约会在天亮后临近中午时靠岸,无论你是选择独自旅行还是坦承身份,都将会有好一段旅程在前方等着你,珍稀还能安心睡觉的时刻吧!”

——

第511章 临冬之围(上)

围城者想诱援军来送,守城者则指望拖时间以期局面出现变化……怀着各自的鬼胎,赠地与临冬城的谈判持续了一天又一天。为了让彼此都相信自己有诚意,双方每天见面开会,从漫天要价到坐地还钱,不仅程序走得一步不落,连像样的条款和协议都已正儿八经草拟了几条。如是日子持续几天还不见任何方向来援抵达,艾格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不仅凭直觉,还有斥候和易形者从各方面传回的消息。

第一批援军其实已到了附近,通过控鸟者从高空中进行的俯视侦查,大致可以看出:托伦方城陶哈家、霍伍德城霍伍德家的两支远来援军已经赶到了赛文城,再加上赛文家这些日子加紧募集的征召兵……在距离临冬城不到一日里程外的地方,北境已经集结出了超过两千人。而即使数量已经如此可观,这支军队依旧没有任何挪窝前来救援的意思,而是如赠地军一般在城堡外搭起帐篷竖起围栏,就地等候起来!

这可有点失算了,曾经是临冬城客栈的二层石楼内,艾格坐于桌前,思考着该如何应对不肯上钩的鱼儿。

“北境诸侯对史塔克家忠心耿耿,绝没到了附近却见死不救的道理,这必然是罗柏·史塔克通过信鸦遥控各路人马,授意他们不要草率来援。”亨佛利望着沉思的总司令说道,“要么是少狼主神机妙算一开始就猜到了您的打援计划,要么就是大人率军抵达后便同意进行谈判,没给对面以足够的压力……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咱们都得尽快采取措施以打破僵局了。”

艾格点头,未语。

毕竟,道理谁不懂。

当围点打援想要引诱的目标不动如山时,那应对的办法无外乎两个:要么干脆由佯攻转为真攻,拿下包围的这个点;要么承认失算放弃计划,解除包围另寻它敌。

对应到此刻的战局上来便是:要么发起强攻夺下临冬城,要么拔营前往几十里外的赛文城,去揍集结在那里的头一批援军。

从军事上来讲第一选项显然更优,然而:有着一道护城河、两面花岗岩城墙和一千守军的临冬城不是软柿子。刚刚服役的第一代火炮无论是数量、口径、威力和耐久都不足以轰垮这样的坚城,就算攻击薄弱点勉强打破城门攻入其中,巷战也必然血腥无比,伤亡惨重……更核心的问题在于:临冬城对北境而言是政治中心,对艾格而言却并无多少价值,强攻拿下这一城好处没多少,一旦在混战中伤到一个两个史塔克,那可就坐实了白眼狼和变色龙的名声,真真叫得不偿失了。

而后一个选项呢?对付赛文城这样的小城和在野战中击败没有城墙保护的两千征召兵固然轻松无比,可离开史塔克家的视野跑到几十里远外的地方去,就算打了胜仗也没有可见的真切视觉震撼,无法带来足够的威慑力,又有何意义?

罗柏在战术层面的指挥和调度水平终究还是在艾格的预料之上,他对北境军队的正确指挥,相当有效地让“叛军”陷入了困扰……艾格烦躁地用手指敲打桌面,却始终没法做出决定。

也许是时候炮打一番临冬城,让北境人知道自己不是闹着玩的了。然而,刚刚服役的第一代首批火炮杀人轻松无比,攻城说实话却颇有些拿不出手,而且可用的火药数量也相当有限,艾格现在就担心:大炮一响,没把狼家人吓住,反倒越发激起了这群死脑筋的战斗意志,那可就骑虎难下了。

正在“武力恐吓临冬城”和“转而攻击赛文城”这两个选项间摇摆思索着,有士兵来报:“总司令大人,罗德利克爵士又来谈判了!”

没错,又来了,一连几天单调的日程安排,让传讯的人都觉得有些无聊了。

“让他等着!”艾格不耐烦地挥手,谈判的目的是想以更和平的方式解决这场冲突,可如今罗柏·史塔克在战术上的指挥太过优秀,反而让和平解决问题变得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了。

正与几名中层将领讨论着该选哪种方案,第二名报信的哨兵又敲门走了进来。

“总司令,一位蒙着脸的小小姐偷偷摸摸地找到我,说‘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见你’。”

小小姐?艾格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守卫特意强调“小”,那说明来者肯定年纪极轻,难不成是艾莉亚来劝降自己?可若是她的话,自己的所有侍卫应该都十分熟悉才对,根本不会用“小小姐”这样的词汇来描述的。

怀着好奇,艾格点点头:“让她进来。”

几秒之后,门外挤进来一个戴着大兜帽还用围巾蒙着口鼻的娇小姑娘。

“大人,午安!”

弥赛菈?艾格一听这软糯却不显腻味的声音便识别出来者身份,但这位前朝小公主应该在临冬城里好好地待着才对,史塔克家怎么可能在这种危险时刻放她跟着谈判队伍出来?

他摆手屏退左右,站起来走近女孩:“弥……梅芙小姐,你是怎么出来的?”

弥赛菈明显是一副刚刚剧烈运动过的模样,露在围巾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还大口地喘着气:“我看准罗德利克爵士……刚带谈判队出城门的时机,跑过去骗守卫说……说,凯特琳夫人让我给罗德利克带一句很重要的话,转告你后你就会解围撤走……但我出来后没追他们,而是悄悄跟在后面,直到靠近市镇才从另外一边找了哨兵,过来见你。”

连日谈判下来开始觉得无聊的似乎不仅有己方的士兵,临冬城的守门人竟也大意到了这个程度:这兵临城下两军对峙的时候,怎么能放这么个小姑娘出城门?

艾格替自己正直面的对手皱眉不已,但再转念一想,他意识到是自己想当然了:并非每个人都如自己一般知晓“梅芙·雪诺就是弥赛菈·拜拉席恩”这秘密……他并不能以弥赛菈原本的公主身份来妄自推断她在临冬城内的地位状态和日常生活。一个八面玲珑人见人爱,偏偏还头脑灵活办事靠谱,深受家主和夫人信任的养女,很可能平日里在临冬城就经常会被差遣着做一些简单的传信和管理工作,她谎称自己有重要口信要传,守门人可能还真不一定会怀疑。

不过,他很快本能地考虑起了后续问题:通过谎言出来容易,再进去怎么办?回头守卫找人一对发现了其中猫腻,又该怎么圆过去?

“嗯,聪明。”艾格迅速意识到以上问题不是关键,朝小公主柔和地一笑,摇摇头:“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值得你这么胡来?”

“哎呀,你快跑吧,大人!”小公主看起来又累又急,一副要跺脚的模样,“波顿大人带着猎龙弩,到最后壁炉城去对付丹妮莉丝女王了,今早传回消息,已经偷袭得手,此刻正在南下前来临冬城的路上!您现在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后路也被断绝,叫北境人团团包围了!现在立刻掉头突围,撤回赠地去,在东海望想法找一条船逃到狭海对面,七国人看在您对抗异鬼的份上,说不定还不会发通缉令捉拿你!”

——

第512章 临冬之围(中)

弥赛菈可以理解艾格感激女王援手故决定为其夺回铁王座的动机,却无法接受他因此就挥师南下来与北境为敌的做法——在她的认知里,世界不应该是这么运转的。

守夜人的职责就是看好长城,对抗异鬼和野人保七国安宁,做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是逾矩和胡来。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骑龙北上参与这场活人与死人间史诗般的战争固然高尚且值得颂扬,守夜人理当保证她的安全、配合她的行动,也自然该在事后对她表示感激和尊敬……但归根结底,龙女王也只是在保护七国——这件她认为属于自己的财产罢了。

如果每个人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意愿来行事而非遵从社会分工各司其职,那一切都会乱套的!

守夜人打破中立准则帮女王征服七国,这就是典型轻重不分和我行我素,是个大大的错误!

道理虽如此,不过弥赛菈心里也明白:世上比这更不对的事情都多了去了——远的不提,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是个错误:按约定俗成的伦理道德,她的亲生父母间可是不能彼此结合、产生子嗣的。

一个照理来说都不该存在的人,哪里有底气去指责这个指责那个呢!艾格犯了一个错误不假,但他至少有正当的理由;他现在成了北境人人喊打的叛徒和恶贼,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一直以来对自己温和有礼、真诚友善,以及对自己“舅舅”和两个兄弟照顾有加的事实。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对艾格心生厌恶或敌意,但其中绝不该有自己。

不仅是不讨厌,实际上,那个守夜人几乎是弥塞拉自打出生以来所见过的最符合她心目中“英雄”形象的人:成熟却不无趣、强大却不粗野、正直却不迂腐、勇敢却不莽撞……明明身居高位权势在握,却在与人相处时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细心和温柔。

光这些还算不上什么,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弥塞拉能感觉出来——艾格所表现出的这些特质,并非装腔作势。

要么他是一个演技无敌的演员,要么,那就是他真正的模样。

怪不得艾莉亚会喜欢他!

……

说到艾莉亚,有时候弥赛菈都会忍不住嫉妒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妹”:为什么,明明是个熊孩子的她,在犯傻闯祸而遭遇劫难的时候会有这么一个男人站出来保护和陪伴,而自己……既懂事又聪明,甚至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明事理知进退,却在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天地难容的乱亻仑产物和人神共愤的孽种,莫名其妙就要遭受命运无情的嘲弄和折磨,像条无根的海草一样随波漂流,被抛到一块又一块礁石上拍得浑身都疼?

这是自己在为上辈子的恶行赎罪,还是这世界本就是傻人有傻福?

每当想到这里,弥塞拉都会使劲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并为自己会产生这样混乱愚蠢的念头感到羞愧不已。

她不相信人有上辈子,艾莉亚也不傻,自己和她所遭受的命运不同,区别不过在于:各自双亲有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要求罢了。

但凡自己的父亲(无论是血缘上还是曾经名义上的)和母亲,三人里能有一个稳重成熟些而不是个个孩子气到连她这个真正的孩子都觉得幼稚……或是能有哪个勇士能在关键时刻像艾格照顾艾莉亚那样站出来把自己护在身后,自己都绝没必要遭受那么多的委屈和磨难!

顾影自怜不必太多,较真起来算账,弥塞拉自己也承认:除了被软禁短暂时日并在几番倒手后变换身份来到了临冬城外,她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刻意的外来虐待,所受影响几乎全在心理层面上:例如被迫与亲近的家人朋友分离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生活,例如隐姓埋名不得不与自己的过去割裂、在自己的来历和童年上说谎……这类不亲身经历绝不知其中滋味,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矫情的内容。

艾格犯了一个错误,但这并不能抹去自己欠他好大一个人情的事实,更何况,追溯到内心底……弥塞拉也不相信他是个坏人。

……

作为史塔克家的“三小姐”,弥塞拉与珊莎和艾莉亚朝夕相处,昔日的拜拉席恩公主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从彼此无话不谈的闲聊中获知了波顿伯爵率军前往最后壁炉城袭击女王的消息,但她没有立刻出城来警告艾格,原因主要有两条。

一是不能,二是不该。

彼时,已数百年未受过攻击的临冬城乍遭奇袭陷入重围,上上下下都处在极端紧张的情绪中,她根本不可能骗得守卫给她一个小姑娘家开门出城;而且,若那时想法向艾格泄了消息,那后者只需送一只信鸦北上向女王示警,岂不是自己的告密让数千北境军人深陷险境,还挫败了一场史塔克家规划好的军事行动?

艾格和史塔克家,前者是朋友,而后者才是自己从今往后的家人。自从遭逢大难过后,本就明事理的弥塞拉发现自己越发看什么事情都清晰无比:人可以喜欢朋友胜过家人,在大事上却不能把前者置于后者之上。艾格以职务之便照顾托曼、乔佛里和“舅舅”的恩惠,与史塔克家在自己身世暴露后对自己的保护和照料比起来微不足道。自己如果因为个人的主观喜好便胡乱告密导致史塔克家输掉一场战争甚至因此陷入灭顶之灾,那自己就和父母亲一样是非不分了。

幸运的是,在为城内外双方都默默祈祷了几日后,情况终于迎来了转机:波顿伯爵成功奇袭最后壁炉城拿下女王的重大消息,让这场对峙的胜负再无悬念可言,城堡守军沉浸在危机解除的喜悦中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如临大敌,而弥赛菈也从中看到了能同时保全对峙双方的机会:在这种时刻先一步将消息送到艾格手中,既偿还了欠他的人情债求来心安,又不会威胁到史塔克家的安全!

至于被史塔克家发现以后?

她暂时还没想好,但大不了就老老实实承认错误然后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信任呗……和好人待在一块的优点就是,哪怕做了坏事,也不至于立马就万劫不复。

***

在听完自己的一通话后,面前的黑衣男子扬了扬眉毛,却没露出弥赛菈预料中的震惊和慌张表情。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亲眼看着鲁温学士接到一只从北面飞来的信鸦后便急匆匆地跑进了主堡,然后就传了开来,这会儿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已经知道啦!”弥赛菈替他急得汗都出来了,“我不知道罗柏有没有授意罗德利克爵士转告你这个消息,如果待会他说出这件事来并劝你投降,你最好接受他的条件——波顿伯爵的大军离临冬城每近一步,您手里谈判的筹码便愈轻一分!但如果他提都没提这事而是像往常一样继续东拉西扯,那就更糟糕了,说明史塔克家决定不给您认错和低头的机会,您最好今晚就连夜撤走!”

艾格站定在小公主的身前,抱胸深深地沉思起来。

他一点都不怀疑弥赛菈会说谎骗自己,但也压根不相信波顿有本事或者愿意去奇袭最后壁炉城消灭丹妮莉丝——如果一个消息,它既不是谎言但又绝不可能为真相,则它必然处在介于这两者间的某种状态:片面或错误!

弥赛菈以为这是真的,但实际上它是史塔克或波顿家伪造出来的假消息,到底是哪一种呢?

几秒钟后,一股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寒意猛然在后脑勺的头皮位置冒出,并瞬间沿着后背脊椎向下一直蔓延到腰侧:厉害,妙招!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老剥皮派来谈合作的告密者处理得相当漂亮:不仅快刀斩乱麻、干净利索地一夜间将整队人悉数拿下没半条落网之鱼,还拷问出了他们与恐怖堡汇报情况和报平安等联络的规律和方式。在预测中,等卢斯·波顿发现不对劲再想做出应对之时,自己应该已经迅速搞定对史塔克家的敲打和胁迫,让北境的局势落定,任谁想折腾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但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池,波顿对自己不合作的反击,竟来得如此快速而凌厉凶猛!

最后壁炉城原本是安柏家的城堡,守夜人并没有能从那里飞临冬城外围城营地的信鸦,隔着上百里距离即使易形者也鞭长莫及。艾格不能实时获得来自女王那边的消息——这意味着:北面方向发生的变化他没法第一时间知晓,波顿家的军队此刻很有可能真在南下而来的路上他却浑然不知,但与弥赛菈和临冬城内所有人以为的都截然相反的是:他们绝不是来解临冬之围,而是奔着史塔克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以及打自己脸来的!

“梅芙小姐,如果我说,你这消息来源是卢斯·波顿捏造的伪信,他实际上压根没伤女王半根汗毛,甚至反有可能已经倒戈向丹妮莉丝一方成为了史塔克家的敌人,你会相信吗?”

可想而知,待到波顿家的军队簇拥护送着女王来到此地时,若她看到墙头却还没插上象征坦格利安的三头龙旗,前不久夸海口说“在临冬城恭候女王御驾”的自己依然在两道花岗岩城墙之外喝着西北风……那不仅自己在女王眼中精明强干无所不能的形象会大打折扣,连带城内艾莉亚一家老小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将再难得到保障!

“哎呀,大人,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弥赛菈万万没想到艾格会是如此反应,焦躁得连双臂都挥舞起来:“我相信守夜人的战斗力很强,但你绝不是整个北境的对手,看在七神的份上,求你赶紧想办法脱身吧,别让我这趟偷跑出来白费力气!”

艾格摇摇头,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反应确实像极了穷途末路却还不信邪地打算孤注一掷赌一把的亡命徒,深呼吸几下理顺了思绪后,半蹲下身来正对小公主,一手放到了女孩又窄又薄的肩膀上,认真而缓慢地开口问道:“弥赛菈,你看着我,像是疯了的样子吗?”

弥赛菈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两年多来第一次有外人叫自己的真名,她依言抬头迎上艾格的目光,仔细观察面前这个男人。

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庞,胡茬刮得干净清爽连颗痘痘都无的面颊和下巴,以及清澈中透出严肃认真的双眼……要命,他身上怎么透出一股之前从未发现过气魄和威严?好像比之前更有男人味了……

再加上肩上那只大手中还传来有力和坚决,弥赛菈忽然面颊发热起来。

幸好她脸原本就因为跑了一段路发红着,这点异样并未显露。

她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子,及时想起他们是在谈正事:“不像,可我也没说——”

“很好,冷静,深呼吸,然后过来坐下。”艾格打断了女孩的话,重新站直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至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里坐下,再把桌后另一张椅子也拖过来自己坐下在她对面,这才郑重地开始解释:“我说这个消息为假,可不是因为死脑筋或是不愿承认失败,而是不相信:一个上月还派人到赠地来与我商议颠覆史塔克家大计的人,不到一个月后就会摇身化作大忠臣,甘冒风险替罗柏解决最大威胁,只为守住史塔克家北境统治者的地位!”

——

第513章 临冬之围(下)

“啊?波顿大人……和您商量颠覆史塔克家!?”

看着女孩小嘴张成O形的吃惊模样,艾格点点头,正待要继续说,却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在做的事情来。

他与弥赛菈彼此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就这短短的一两年功夫,这位小公主却已经靠行动成功地在艾格心中构建起了一个聪慧善良、坚强勇敢的奇女子形象,在加上这回自担风险将如此紧要消息送达……种种因素,让艾格下意识地将她当成了一个靠谱又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把错觉甩开,归根结底,她依旧只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已,她真的可靠到——连这样重要的事情也可以与之相商的程度吗?

在得知关于波顿的重要情报前,赠地军的围点打援计划正因罗柏对北境军队的正确指挥而陷入困境,艾格在“炮慑临冬”和“转攻赛文”间进行着艰难的选择——而无论是这两条中的哪个,核心目的其实都是:尽可能减少史塔克家成员的伤亡。

这不仅仅是个人情感趋向,在客观上也有其必要性:艾格可不是打算在维斯特洛捞一票就走,他将来还要为女王建立统治,为自己谋求权势、地位和传承。身处社会底层一无所有的人经常会面临这样的麻烦:面子和里子难以兼顾,在他还是一名普通的守夜人小兵时,“名声”可能还不如一枚金龙有用……但这种状况会随着境遇的改善迅速变化,越是在地位和阶层上向上爬,名、利两者间的兼容和共存性就越强,如今身为赠地的最高统治者和女王麾下的重要追随者,他不能再随性而为,而是得像曾经的影子塔指挥官丹尼斯·梅利斯特一样爱惜羽毛,甚至更甚之!

在波顿可能已经投诚女王并正护送后者南下的这危急时刻,若还想既保全史塔克家又不让丹妮莉丝对自己感到失望,摆在艾格面前的实际上已经只剩一条路可走:在自己的君主抵达前便占领临冬城,逼迫史塔克家的当家人或代表——无论是罗柏还是谁,主动向女王宣誓效忠。

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只有这样,才能既守住“在临冬城恭候御驾”的宣言,也挫败波顿“将史塔克一网打尽”的阴谋,让自身的无论是政治利益还是情感需求在彼此互不冲突的条件下实现最大化!

而想实现这目标,最理智的办法莫过于:什么都不向弥赛菈解释,表面上谎称自己接受她的建议马上就会撤离,实际却在这两天的某一日……总之尽快发起突袭式强攻。

不是威慑,而是一举拿下城堡!

……

脑海里许多盘算已经闪过,但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却不过才流逝了几秒,犹豫完这一刹那,艾格却无奈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回头路——在面前这姑娘小眼瞪大眼的注视下,若把说到一半的话却不讲到底,那反倒会显得像是心里有鬼,在刻意编造谎言了。

是该随便扯点什么无关内容结束掉这一不合适的话题,还是将她当做可以平等对待且“足与谋”的成年人……以实情相告?弥赛菈作为临冬城的核心居民一员,若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回去告诉城堡守军自己即将发起突袭,那便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反之,若她愿意里应外合配合自己的计划,那这一战却还能有机会——让流血和牺牲进一步降低!

半张着嘴注视弥赛菈片刻后,艾格咬咬牙,决定将错就错:管它呢,反正横竖都威胁不到自己的性命,冒一次险又何妨!

“没错,赠地最近流传的:有关南方人准备制裁守夜人军团,赶我下台另换总司令的消息,可不是凭空冒出——而是波顿伯爵派人前来相告后,我故意泄露出去,以让整个赠地都提起警惕心和战意的手段!”

艾格一边仔细地斟酌着语句以免被眼前这聪明姑娘找出漏洞弄巧成拙,一边暗中祈祷——但愿这位小公主,在这条时间线里遭遇过磨难后,依然能有自己印象中的那般果断和勇气。

“我取消原定的远征忽然南下来到临冬城外,正是收到消息后才改变的计划。波顿伯爵当时开给我的条件是:他暗中策应我的南下进军让我更轻松地击败北境军队,作为回报,事成之后我要让史塔克家彻底从世上消失,转而支持他为北境守护。”

“您没答应。”弥赛菈接话道,用的是肯定语气。

“当然没有,史塔克家是我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我都绝不会伤害他们一丝一毫。”艾格神色庄重地宣布,“但正因视为朋友,才更无法忍受遭遇背叛。所以我才会在拒绝波顿伯爵的条件后,依然率兵到此地,来讨一个说法。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剥皮家的这老混蛋,居然能自己搭上女王的线,想出这么一个可置史塔克家于死地的好主意!”

说话者慷慨激昂地袒露着心迹,弥赛菈却扇动睫毛眨了几下眼睛,把“将信将疑”完全写在脸上。

嘿,别看这姑娘比艾莉亚还小一岁,却不好忽悠——艾格心道。

他没法指责对方生性多疑或不信任自己,事实上,不相信才是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会挑中的选项——哪怕艾格把自己摆在对面的位置上,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说判定为是谎言。

根源在于:若非是身为穿越者有上帝视角,任谁也看不出来老剥皮有半点包藏祸心和不臣之意。这就是后者毒辣和狡诈之处:卢斯·波顿就像条擅长一击致命的毒蛇般,在猎物暴露弱点前绝不会有任何轻举妄动,艾格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史塔克家能始终稳如老狗不出任何决策上的错误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老剥皮真就会这样过下去当一辈子忠臣都说不定。

于是,艾格现在身陷一个尴尬的局面:想证明一件明明属实的事情,却反倒编排不出什么东西。除非被关押在后冠镇内的那几名恐怖堡人员愿意指证自己的领主,不然……除了自己的记忆外,艾格拿不出任何有力证据能证明波顿家要造反!

“猎龙弩的设计改进人员就在守夜人后勤部工作,这种精密设备何其庞大复杂,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大量制造且训练出操作人员?史坦尼斯在君临布置了几十架这种武器都未能射下三条龙的一鳞半爪来,怎么同样的装备,到了北方倒能大显神威,一举消灭身处无垢者保护下的女王和两条龙?你觉得这合理吗?”艾格循循善诱着——既然拿不出有力证据,他也只好转移转移话题,通过旁敲侧击、心理暗示等办法来增加说服力了,“我在临冬城外围城数日,与史塔克家持续谈判的消息想必已经随着史塔克家与诸侯的信鸦联络传了出去——弥赛菈,如果你是一个心怀不轨伺机反抗封君的野心家,你觉得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