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阮蓉摇头道“说倒是没说什么,可那一个个的身上都挂了伤,我追问她们几句,也只是哭鼻子。”
便宜大哥平日里虽然喜欢耍些重口味,但搞到个顶个带伤这么夸张,却是相当罕见的事儿。
再加上哭鼻子……
孙绍宗立刻撑着扶手下了软塌,一边穿鞋一边道“我去大哥那里转转,晚上就不回来吃了,让香菱和她母亲陪着你便是。”
阮蓉自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侧着身子交代了句“莫说是我瞧出来的,不然那些人怕是又要捱一顿好打了。”
“我理会的。”
孙绍宗应了一声,便径自出了房门。
两兄弟住的不远,他紧赶几步到了正北的主院,恰巧赶上几个小丫鬟在布菜,便直接让她们添了副碗筷,又问“大哥人呢?是在里间还是……”
“在东厢倪姨娘哪儿呢,奴婢们这就给您请来。”
小丫鬟们出去没多一会儿,就见孙绍祖衣衫不整的从外面进来,只将上面的衣服歪七扭八的掩了,下面却连裤腰带都没系。
见孙绍宗打量自己,他大咧咧的把裤子往上扯了扯,浑不在意的道“那骚蹄子最近越发不成样子,连伺候人都伺候不好,老子一生气便拿腰带抽了她几下,谁知竟特娘的断掉了!”
孙绍宗听得无语,顺势从丫鬟手里接过了酒壶酒杯,又示意她们都退了下去,这才一边斟酒一边道“大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不妨说出来,咱们兄弟一起参详参详。”
便宜大哥上前拿起酒碗,一口干了个底掉,又往孙绍宗面前一摆,示意他继续满上。
嘴里这才骂骂咧咧的道“南边那老哥几个一窝一窝的生,儿子中了举人、女婿也特娘的中了举人,就连孙子都特奶奶的快成人了,偏我这屋里一群废物,别说儿子,连个丫头片子都下不出半个!”
感情还是为了子嗣的事儿!
八成是前几天见了孙承业兄弟和于谦,便又想起自己膝下无子的凄凉了。
只是……
孙绍宗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又拿出‘春秋正盛’那一套说辞来敷衍。
“什么狗屁的春秋正盛!”
谁知这次便宜大哥却恼了,一巴掌震的杯盘狼藉,愤愤道“魏老伯的续弦,前儿响午都特娘诊出了喜脉,这事儿压根和年纪一点狗屁关系都没有!”
我去~
魏老管家都六十二了,没想到还是这般老当益壮!
孙绍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便宜大哥却是没完没了的倒起了苦水“你说哥哥我不就是想要个儿子么?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这些年单单生过儿子的小寡妇,我就领回家五个!还特娘有一个生过双生子的!”
“为了怕咱家这风水不好,我另外置办了四个外宅,东南西北都特娘的买齐了!”
“清虚观里的张道士、紫金寺的圆真禅师,还有那马道婆,刘神汉……哪路神仙老子没上门求过?”
“可特娘的直到如今,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
不得不说便宜大哥为了这事儿,也当真是煞费苦心。
看这意思,他八成是有什么先天性缺陷,要搁在后世或许还能想想办法,但如今嘛……
孙绍宗只好道“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嘛?要实在不行,我就过继一个孩子……”
“不成!”
谁知孙绍祖却又是断然摇头道“自打那姓卫的龟孙儿挑了头,就常有人拿这事儿撩拨老子,老子万不能把这绝户头的名声坐实了,让他们逞心如意!”
说到这里,他一把攥住了孙绍宗的肩膀,目光灼灼的道“我这几日琢磨着吧,既然你瞧不上那几个庸脂俗粉,我便去寻一大户人家的女儿,娶来做个续弦,届时咱们来个偷龙转凤、李代桃僵……”
孙绍宗苦笑道“大哥,你别……”
“你放心,哥哥保证不动她分毫!”
“我不是这意……”
“什么这、哪的,就这么定了,你等我仔细打听打听,寻个木讷寡言、胆小怕事的女子,断不会走漏了半点儿风声!”
第172章 巧遇紫金寺
十月二十五,又到了孙绍宗休沐的日子。
前半夜便飘起了零星小雪,虽稀稀落落的,却片刻没停过,故而这日一早,那地上便积了薄薄的一层。
原本这样的天气,孙绍宗是绝不愿意让阮蓉出门的,无奈前几日已经许了她,休沐时要去求神拜佛,想要改口亦是千难万难。
最后便只好折中,选了离此不远的紫金寺作为目的地。
照例,孙绍宗又领着几个婆子,用棉褥子把车厢裹得风雨不透。
完事儿之后,正准备回后院扶了阮蓉出门,半路上却见两个小厮在回廊里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这原本倒没什么,偏偏他们指点的方向,正是于谦三人所在的院落。
孙绍宗便上前笑吟吟的问了句“什么事聊的这么开心?不妨说出来,让二爷我也跟着乐上一乐。”
那两个小厮先是吓了一跳,后来见他态度和蔼的很,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嘴快,嬉笑道“二爷,这不是下了雪么?赵管家让我们去东跨院里扫雪,谁知几位哥儿眼珠子似的护着,说什么也不让扫,这会儿正捧了那雪又摸又舔的,倒似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娃儿。”
“是么?”
孙绍宗忽的把脸一沉,陡然提高音量道“赵管家呢,把他给我喊过来!”
两个小厮这才知道不好,却又不敢不听他吩咐,只得灰溜溜分出一人,喊了赵仲基过来。
等赵仲基到了面前,孙绍宗一指那小厮,道“把你方才那话,跟赵管家再说一说,记得一个字也不许改。”
那小厮早慌了手脚,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把话学了一遍,就见赵仲基二话不说,上来就是反正两个大嘴巴,又一脚把他踹进了雪地里!
“混账忘八羔子!”
赵仲基兀自横眉立目,指着那小厮的鼻子骂道“这真是反了天了,咱们府里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号东西,哥儿们如何行事,也是你们能胡乱议论的?”
说着,便又待拳脚相加。
孙绍宗抬手拦住了他,不耐烦的道“行了,我叫你过来,可不是想看你抡拳头的——你过会儿去交代一声,且不可让他们因为贪新鲜,染上了风寒。”
“南边儿的叔伯兄弟把人托付到京城来,是信得过咱们家,可越是这样,咱们家越是要尽心尽力才成!”
赵仲基忙点头哈腰的应了。
孙绍宗这才回了后院,小心翼翼的把阮蓉扶到了马车上。
因这几日香菱的母亲,有些不适应京城的干燥天气,故而她这次便没有跟着,只有石榴、芙蓉以及一个粗手大脚的婆子,坐在了第二辆车上。
路上两人闲聊了几句,阮蓉便忍不住试探道“老爷自打那日从大爷那里回来,便一直坐卧不安的,听说方才还教训了两个奴才,莫非大爷真遇到了什么难处?”
“这个……”
孙绍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实在是这事儿忒也荒诞了些!
好在阮蓉见他为难,便又贴心道“算了,既是不方便我们妇道人家知道的事,老爷自行处置便是,反正以老爷的本事,应该也没什么事能难得住您。”
这事儿难是不难……
不对,应该说这压根就不是难不难的事儿!
算了~
反正眼下八字也还没一撇呢,等到时候再另外想辙吧。
一路无话。
到了那紫金寺里,正好冒雪来参拜的人并不是很多,孙绍宗便使了些银子,暂时把那大雄宝殿包了下来。
等进了大殿之后,阮蓉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嘟囔了一通,又虔诚的捻了三支香,在孙绍宗的全程搀扶下,插在了那香炉之中。
眼见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阮蓉额头便已经见了些细汗,孙绍宗便想扶她回马车上歇着。
可阮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如何肯就这么走了?
扫见一旁的功德簿上,还压着支铜制的签筒,便上前摇了一只签出来,只是上面的诗词云山雾罩的,却不好弄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石榴。”
阮蓉便喊过石榴,吩咐道“去外面问问,寺里哪位高僧解签最是灵验。”
石榴领命去了,不久便回来禀报说,全寺上下最会解签的,便是方丈圆真禅师。
这圆真老和尚的名头,孙绍宗前几日倒刚从便宜大哥哪里听说过,貌似在京城颇有些威望——若是让他说上几句吉利话,想必定能让阮蓉安心不少。
于是孙绍宗便扶着阮蓉出了正殿,又喊过个小沙弥带路,直奔圆真方丈的禅房。
谁知刚绕过大雄宝殿,迎面便撞上几个女眷,打头的不是旁人,正是薛蟠的母亲薛王氏。
却原来也是赶巧了,薛姨妈今儿寻思着紫金寺里人不会太多,便亲自上门求圆真老和尚帮忙,推算个成亲的良辰吉日——如果能借助天地时令,改一改女方风流放荡的脾性,那自然就最好不过了。
眼下忽然打了个照面,孙绍宗固然措手不及,那薛姨妈更是心头乱跳,暗道这色胆包天的狂徒,莫非在自家布置了眼线?
否则怎得这么巧,偏在此地撞上了他?
直到看出阮蓉身怀六甲,薛姨妈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孙绍宗却那晓得她这些心理活动?
眼见已经避不开了,对方又是长辈,便忙把阮蓉交给了石榴、芙蓉照看,上前躬身施礼道“小侄见过薛家伯母。”
上次只是因缘巧合罢了,这次他自然不会再盯着薛姨妈乱瞧。
见礼之后,又把阮蓉的身份简单介绍了一下,全程目不斜视,没有半点逾礼的地方。
按理说,孙绍宗这般乖觉规矩,薛姨妈原该十分满意才对,但她心里却不知为何,竟生出些失落感来。
又暗自琢磨着,他到底是因为有怀孕的小妾在身旁,所以收敛了那贼心烂肠;还是说因为自己最近操劳过度,以至容颜有些憔悴,比那日少了些魅力?
若是前者倒还罢了,若是后者……
“见过薛伯母。”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阮蓉便也上前微微颔首一礼。
薛姨妈这才反应过来,忙堆笑道“既是有缘在此碰到,不如我陪你一起进去拜会圆真禅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阮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便和薛姨妈手挽着手,领着丫鬟、婆子们进了方丈的禅房,只留孙绍宗独自在外面等候。
第173章 贪浮财,王熙凤误点鸳鸯会
却说金阁寺中,孙绍宗正站在雪地里抱怨‘和尚瞧得、我却瞧不得’的时候。
那荣国府里,王熙凤却也正迎来再次掌权之后,最大的一桩麻烦事儿——婆婆刑氏,跑来她这里哭穷了!
要说这次贾宝玉查账,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赖大和贾琏夫妇,前者是人财两空,后者则是失了家财和名声权利。
但要说查账之后最难受的,却又要数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了。
当初那修别院的银子,贾赦夫妇自然也没少往怀里捞,只是他毕竟是正经主子,又顶着个长辈的名头,故而直到最后,贾宝玉等人也没敢明着公开。
不过府里老太太在私底下,还是勒令他们夫妇必须将大部分贪墨的银子,都退还到公账上。
这却是要了贾赦的亲命,他素来是个及时享乐的,早把那贪来的赃款花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又哪来的银子补上?!
试着求了几次饶、耍了几次赖,却险些把老太太气的背过气去,直嚷着要去顺天府告他个忤逆不孝。
没奈何,贾赦也只得东拼西凑,又卖了些珍藏的玩物,把窟窿堵上了一多半,这才好不容易让贾母息怒。
可他自身,却也因此欠下了一屁股亏空。
若是换成旁人到了他这般境地,说不得也只能在家老实一阵子了——反正那些债主们,也不敢追到荣国府里来讨债。
可贾赦心里偏又住着只躁动的泰迪,若是几天不出去‘日天日地日空气’,便觉得浑身不得紧!
于是消停了没几日,这贾大老爷便又勾搭上崇文门附近一个年轻小寡妇,真正的‘开局一张嘴、聊骚全靠吹’,空口白话身无分文的,愣是许给人家一间临街的铺面!
谁知那小寡妇也是个精明的,咬死了不见兔子不撒鹰,又露出那种种媚态,撩拨的贾大老爷心里没着没落的,直恨不能明火执仗,干脆去抢了那顺天府的税银!
便在此时,他忽然听说儿媳妇又重新掌了权,顿时大喜过望,忙逼着邢夫人过来哭穷,想要‘暂借’些银子,好到小寡妇面前‘急公好义’一番。
那邢夫人也是个奇葩,明知道贾赦讨了银子,定是要便宜了外面的娼妇,却仍是巴巴的找上了门。
在王熙凤面前哭天抹泪道“老爷富贵了半辈子,何时受过这等穷气?你快拿个几百两银子与他,也免得外面都说你们夫妻忤逆不孝!”
说实话,王熙凤与贾琏虽然也被勒令退还了赃款,可她平日在外面放着印子钱,这里外里一找补,倒还剩下些积蓄。
可俗话说‘善财难舍’,更何况这种丢出去,连个响动都听不见的‘恶财’?
再加上王熙凤对这名义上的婆婆,原本便存了几分瞧不上,故而便婉拒道“母亲开了口,我原本是不该推辞的,只是您也晓得,我和二爷刚赔给公中好大一笔银子,如今在外面还欠着亏空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