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但看他数十年来小心翼翼,不愿让邻人晓得自己的出身,怕是也曾做过些鸡鸣狗盗的兼职。”
“至于他突然演练杂耍的原因么……”
“前两日礼部曾下过一道旨意,让有才艺的老翁自行排演节目,届时好在陛下面前表演,死者大概也是因此,才起了重操旧业的心思。”
“可惜在进行演练的时候,却出了意外——依我推断,他大概是在吞下铁剑的过程中,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导致喉管被钝剑所伤。”
“这原本算不得致命伤,可死者心慌之下,却将逆流而上的血液吸进了呼吸道里,结果导致了急性窒息而死。”
见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孙绍宗便又解释道“也就是说,他被自己的血给呛死了。”
说着,他耸了耸肩“礼部这下子,算是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果不其然,这件案子报上去之后,广德帝立刻明发了上谕,罚了礼部上下三个月的俸禄,罪名是身为礼部却不知尊老之礼。
至于排演节目以娱圣心什么的,自然也都不了了之了。
不过这些和孙绍宗关系不大,他傍晚回家陪于谦三人吃了顿清淡的南方菜,晚上便被香菱拉了去,演练了些平日不肯配合的重口味……
第166章 不足为外人道也
却说自从孙绍宗纳了妾室,便宜大哥便送了一套全新的‘床上器物’,什么缅铃、银托子、硫磺圈、窥私灯烛的,皆是精雕细琢而成,若不知用处,拿来赏玩也是极好的。
得了这些东西之后,孙绍宗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阮蓉、香菱都不肯乖乖配合,他又不似便宜大哥那般,不管不顾只一心求个爽利。
故而那器物便似明珠暗投,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直到这日,香菱感激涕零之下,舍了那娇憨的身子,任其随意施展,这才让孙绍宗得偿所愿。
其中种种新鲜刺激之处,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与此同时……
荣国府正厅荣禧堂内,也正进行着一场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密谈。
“如何,孙家二郎可发现了些什么?”
这发问之人却是贾政,只见他眼袋厚重、眉头紧锁,鬓角几缕白发虽经过修饰,在灯光下却还是毕露无疑,直似比数月前与孙绍宗把酒言欢时,要衰老了七八岁有余。
“似乎未曾发现什么。”
贾宝玉在下首躬身道“但儿子毕竟不敢明着试探,故而难以确定。”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紧张的道“老爷那边如何?可曾走露了什么风声?”
贾政摇头道“那赖大虽是个狼心狗肺的,但做事倒也底细,铺子里并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说着,他又苦笑道“说实话,若不是被那赖大凑巧查了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咱家的铺子,竟曾帮贺家私运过火药进京!”
“也幸亏贺家家主到死都未揭破此事,不然的话……”
贾宝玉听到这里,抬起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目光落在贾政那斑驳的头发上,却又把到了嘴边儿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又沉默了片刻,便直接岔开了话题“孙二哥建议我去祖母哪里,好生替凤姐姐求求情,这样一来可以免得和舅舅家闹僵,二来也可以借机安抚安抚家里的下人们。”
“理当如此。”
贾政点头道“你姐姐虽然晋了贤德妃,但毕竟没有儿子傍身,咱家眼下可少不得王家帮衬。”
“可母亲哪里……”
“不用理会她。”
贾政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算计那些有的没的——再说,这荣国府到底该由你大伯继承,即便仗着有你祖母当家做主,也终究越不过一个‘礼’字。”
说着,他起身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等过几日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与你一起帮琏儿媳妇求情。”
贾宝玉乖乖应了,躬身退出了门外。
一夜无话……
打从后半夜开始,京城便下起了冻雨,到得天蒙蒙亮时,那树梢、屋檐上都挂了一层霜,北风一吹便簌簌的乱响。
孙绍宗本就折腾了大半夜,眼瞧着这天寒地冻的,便更不乐意起身了。
闭着眼睛慵懒的躺在被窝里,心里边儿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再请半天假,好把昨天查案、申报用去的时间补回来。
却忽觉左肩上一凉。
撩开眼皮扫了下,原来是香菱悄默声的坐直了身子,正在那里系着肚兜的绳带。
孙绍宗想也不想,抬手便从她腋下的缝隙里探了进去,擒着半边良心,咕哝道“昨儿把你折腾的够呛,你还起来这么早干嘛?”
香菱微微侧了侧身,好方便他在里面动作,嘴上却道“母亲昨儿刚到,我这做女儿的,那有赖床的道理?”
貌似是这么个理儿。
孙绍宗无奈的叹息一声,也跟着支起了身子——家里刚来了三个小辈儿,他这做叔叔的,总不好第二天就做个反面表率吧?
外间两个小丫鬟听见里面的动静,慌忙把换洗的衣服捧到了近前,又红着脸收走了那一应的器物。
见两个小丫鬟都裹得棉花团一般,孙绍宗便好奇道“怎么,外面冷的厉害?”
两个丫鬟都使劲点头,其中一个便道“赵管家方才还让婆子过来,询问咱们院里要不要把火炕点上呢。”
孙绍宗一听这话,忙吩咐道“待会儿先去问问姨太太,她那里可千万得好生看顾着,惹了风寒却不是闹着玩儿的。”
丫鬟们脆声应了,孙绍宗又吩咐道“一会儿让赵管家去库里瞧瞧,看有没有能做大衣裳的好毛料,要是没有,就让他赶紧去外面买去!”
“到时候找裁缝,给三个哥儿还有甄姨娘的母亲,一人先做上三套过冬的衣服——他们刚从南边儿过来,怕是没经过北方的冬天。”
丫鬟们忙又应了。
香菱此时刚套上小褂,听了这话,便上前环住了他的熊腰,猫儿也似的蹭弄着,哽咽道“香菱跟了老爷,实在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孙绍宗反手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道“你以后的福气还多着呢,不过最好先把衣服穿好,万一招了风寒,我怕是只能把你赶到客房住上一段时日了。”
香菱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忙扯过衣裳往身上套。
瞧她那乖巧可人的样子,孙绍宗略一犹豫,便让丫鬟们去大哥哪里打听了一下。
等确认大哥昨儿半夜,已经从军营里赶了回来,就又让人传了消息过去,请孙绍祖陪着于谦等人用早饭,他则是随着香菱,去见了那甄封氏香菱母亲。
在饭桌上替香菱进了些孝道,又承诺会请人帮忙,寻找那做了云游道士的甄士隐香菱父亲,孙绍宗这才命张成套了马车,赶奔府衙当值。
这一路风霜雪雨,倒是把张成冻得够呛,因而孙绍宗下车的时候,特地丢给他一颗金豆子,让他去附近淘换些烧酒,好暖一暖身子。
不过进了府衙大门之后,孙绍宗就又后悔了。
倒不是舍不得什么金豆子,实在是这府衙前院架起了好几口大锅,熬着许多驱寒用的热汤——把张成打发走,实在是舍近求远。
再往里看,却发现不单是准备了驱寒的热汤,那府衙大堂里,竟还盘腿儿坐着二十几个秃瓢,正在那堂上焚香诵经呢!
可这顺天府,怎得突然变成和尚庙了?
第167章 问苍生亦问鬼神
眼见那大堂里轻烟渺渺禅唱声声,孙绍宗顺手便扯住个书吏,拉到一旁细问究竟。
却原来昨晚正逢韩安邦当值,半夜里,他听说外面下起了冻雨,这心里便忐忑不已——毕竟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的就是骤冷骤热。
那些富贵人家的老翁倒还罢了,穷人家的老翁,却未必能照应周全……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韩安邦在暖脚小厮身下,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都难以安然入睡。
因此不等天亮,他便派了当值的衙役四下查探,果然发现预定要进宫贺寿的老翁们,已然病倒了十来个。
要说这人数比例倒也不算太多,可就怕有老翁一病不起,赶在明天来个往生极乐——前面死一个还能说是意外,这要再死上几个,可就是啪啪打脸了!
韩安邦有几个脑袋,敢打广德帝的脸?
于是忙不迭的,请了城中名医上门伺候着,又讨了滋阴补肾防风驱寒的方子,在前衙架起大锅炖将起来,等炖好了,便让衙役们全城速递,免得再有其它老翁陆续病倒。
就这,韩安邦还觉得不够保险,干脆又从附近的寺庙请来一票儿秃头,就在这顺天府的大堂里开坛设法,明着是为老翁们祈福,暗地里却是想求菩萨保住自己的官位。
听书吏说了这前因后果,孙绍宗无语中也不禁存了三分同情。
怪不得都说顺天府的家难当呢,就这么一场冻雨,竟也能触发丢官罢职的危机!
不过同情归同情,孙绍宗可不会主动去趟这潭浑水。
挥退了那书吏之后,他便悄默声的去了刑名司小院,沏了壶从荣国府淘来的贡茶,就着雨过天青釉的北宋官窑,一口口轻抿细啄着,当真是好不惬意。
“东翁。”
程日兴笑吟吟的从外面进来,道“您来的时候,可曾瞧见那赵立本了?”
“赵通判?他又怎得了?”
“昨儿皇城司传了消息。”
程日兴幸灾乐祸的道“说是万寿节当日,前门楼那边儿会有祥瑞降世,让咱们顺天府好生维持,千万不能闹出什么麻烦来——赵通判听了这消息,昨儿一宿就没睡踏实,今儿干脆犯了牙疼病,半边脸肿的发面馒头一般!”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赵立本负责的皇城附近,本就是事故频发的高危区域,眼下又闹出这等幺蛾子,怕是愁也要把他愁死了。
想到这里,孙绍宗便满是同情的道“先不急,等他那脸再肿些,我就过去瞧个热闹。”
说完,主仆二人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孙绍宗又顺势一指桌上摆着的茶叶,道“荣国府淘来的贡茶,你拿几两回去尝尝。”
说着,将那茶叶匀了些给程日兴,又道“对了,我府上打南边来了几个亲戚,都是来应试的举人,你若是哪日得空,不妨传他们一些参加春闱的经验。”
“金陵来的?”
程日兴眼前一亮,喜道“能在金陵科场杀出一条血路的,必有过人之处,学生一定要上门好生讨教讨教!”
“顺带把我那几个门生也叫上——他们与你早已经混的熟惯了吧?”
两人正说着科举的事儿,却听外面恭声道“卑职周达求见大人。”
屋里主仆二人皆是一怔,盖因周达也是常来常往的,倒没见他平日如此郑重‘求见’过。
程日兴随即便笑道“这老周怕是有事相求,学生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
说着,便径自出了里间。
不多时,就见周达满面堆笑的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子。
就见他把那盒子往桌上轻轻一放,媚笑道“大人,您最近诸事劳顿,卑职正不知该如何为您分忧,恰巧就得了支百年野山参,想来是老天爷借卑职的手,特意孝敬您老的!”
听了这话,孙绍宗伸手挑开那盒盖,见里面果然摆着支全须全尾的老山参,依稀竟已然似个人形。
“你这‘恰巧’怕是不便宜吧?”
孙绍宗顺手又把盒子盖好,淡然道“想升官就说想升官,跟我扯什么老天爷。”
“果然瞒不过大人的法眼。”
周达讪讪笑道“卑职不过是秀才出身,原本也不指着能上进,可自从跟了大人之后,赖您老洪福,也算是积攒了些功劳,这心思不知不觉就又活动了,嘿嘿嘿……”
见这厮笑的一脸骚疙瘩乱颤,孙绍宗心下也觉得是该给这厮些实惠了。
跟了自己这大半年,旁的不说,这张脸却是妥妥的工伤,怎么着也该给点补偿。
这般想着,他却把那老山参推回了周达面前,吩咐道“你把这玩意送到前衙去,请那些坐诊的名医,酌情用在老翁们身上吧。”
“大人!这……”
周达顿时有些急了。
孙绍宗用眼神止住了他的话头,没好气的道“跟了我这许久,怎么还是没半点儿长进?我要推荐你升官,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理由——你现在把这东西往前面一送,就什么都齐了。”
周达这才恍然,忙千恩万谢的捧了那老山参,又赔笑道“卑职明儿再想法子淘换一支,给大人送到府上去!”
“这就不必了。”
孙绍宗摆手道“有这份心意就成,你养活全家老小外带四房小妾,也怪不容易的。”
这话其实是暗含劝诫警告之意。
周达自从毁了容貌之后,或许是因为自卑作祟,竟不惜本钱,一口气又买了两房美妾!
这事儿在官场虽不算什么,却还是引来了些议论,都说周达跟了孙绍宗之后,很是捞了不少好处——故此孙绍宗才有这番旁敲侧击。
可惜周达并没听出这话的真正意思,反倒以为孙绍宗是在关心自己,一时间竟感动的落下泪来。
随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大人……大人当真如同卑职的再生父母一般啊!”
得~
瞧这意思,要是孙绍宗有意的话,他当场就能认个干爹!
就这点儿城府眼力,看来这厮最多也就是个八、九品的材料,再要往高了拔,那就是给他自己招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