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也难怪方才太子妃会跪下请罪。
腹诽着那孙焘的行事风格,孙绍宗却是对着郁愤难平的太子一笑,摇头道“顺势接纳信阳王,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相忍为上却是大可不必。”
太子一愣,忙追问孙绍宗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听孙绍宗侃侃而谈道“信阳王虽是首鼠两端之辈,可如今朝中局势渐明,他又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娶了孙家女儿为妃,等闲自不敢背弃殿下。”
“故而以臣之见,殿下大可召信阳王前来以直报怨,只消别折辱过甚,再交代几句以观后效的话,他难道还敢为了几句责骂,再与您反目成仇?”
“说不得离了太子府,他反要硬着头皮,称赞您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呢!”
太子听了这番话,顿觉胸中块垒全消,喜不自禁的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念念有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随即哈哈大笑了几声,转头向孙绍宗赞道“爱卿此言甚合孤意!尽显孤之威严,又不损孤之胸襟,比那贱……比那蠢妇一味忍让的说辞,不知高明多少!”
说着,他便要喊了人来,去召那信阳王过府见驾。
孙绍宗忙拦了下来,顺势举荐由那孙兆麟出面,对外也好显得大度、重视。
太子心情大好之下,自是从善如流,命人召集孙兆麟,好一番耳提面命。
…………
却说太子妃忍辱含羞而去,将自己关进房中,回想着这两年来夫妻之间的隔阂,一时不禁的黯然神伤。
曾几何时,她以为只要夫妻情分还在,便是少了那人伦之物,也依旧能相濡以沫。
曾几何时,她一厢情愿的以为,都是那些阉宦从中挑拨,才坏了夫妻之间的情分。
可如今看来……
这夫妻之间的情分,其实早在两年前便断了根源!
即便自己处处忍让,也换不到一星半点的体谅;再怎么柔情蜜意,得到的也只是冷漠与提防。
罢罢罢~
既然他如此的凉薄,全不念半点夫妻情分,那以后自己也只求个相安无事好了!
“娘娘、娘娘!”
刚想到‘相安无事’四字,忽听外面宫女禀报道“舅爷被殿下请去花厅了!”
“什么?!”
太子妃慌忙起身,把反锁的房门扯开,披头问道“殿下可曾为难于他?!”
说着,便待重回花厅,替弟弟遮拦一二。
“这却不曾听说。”
那宫女摇了摇头,见太子妃一脸急切的样子,忙又宽慰道“孙少卿尚在花厅之中,如今两家既已连宗,想来也会照拂一二。”
思及孙绍宗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怕比自己去了还要稳妥十倍,太子妃也便止住了脚步。
只是终究放心不下,于是便遣了宫女去左近打探消息,若有什么突变,便立刻回来禀报。
就这般,太子妃在屋里坐立难安的,煎熬了一刻钟有余,正心下不耐,想着再加派人手去探。
忽听门外有人呼喊“姐姐、姐姐!”
那温润的嗓音,却不是自家弟弟还能是谁?
太子妃急忙迎了出去,先拉着孙兆麟上上下下扫量了几遍,见他不似受过什么委屈的样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正想问太子唤他过去,都说了些什么,孙兆麟却抢先笑道“这次多亏有姐姐在殿下面前美言!我原以为会被责骂一顿呢,却不想殿下半句没问,反命我出面牵头,请信阳王过府做客呢!”
太子妃先时一愣,继而便恍然大悟,心道必是孙绍宗从中转圜之故。
感激之余,她原本要吐露实言,可又不愿意在家人面前,透露与丈夫的不睦。
故而也只得含糊应下了这功劳,又邀孙兆麟进去说话。
孙兆麟如何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谢过姐姐之后,便一门心思要去完成太子的嘱托,只在门外敷衍几句,便迫不及待的辞别而去。
太子妃一直将他送到院外,又眼瞅着那身影渐渐远去,这才怅然若失的回了屋里。
也不知怎得,她那目含秋水的眸子,便定格在盛放贴身衣物的衣柜上,原本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渐渐便蒙上了一层红晕。
眼见得胸膛急促起伏,涨平了那衣襟间的褶皱与缝隙;眼见得裙下双足颤颤,自腕到膝、自膝到臀之间,却是紧紧夹缠针插难入;眼见得情难……
太子妃却猛的收回了目光,几步赶到梳妆台前,翻出串红玛瑙的佛珠,满面羞惭的一颗颗捻动着,满口皆是‘阿弥陀佛’。
第662章 负荆请罪
广德十三年十月初五,休沐。
孙绍宗一早就去了马厩里,千挑万选了匹温驯的阉马,命人在那马背上又垫了块棉褥,然后亲自牵着缰绳,一路兜兜转转到了自家。
“大马、骑大马!”
刚进院门,就见儿子在回廊上蹿下跳的乱叫,若不是奶娘极力护持着,怕早倒腾着小短腿迎上来了。
至于女儿么,眼睛虽也瞪的溜圆,那身子却一个劲儿往晴雯怀里缩。
孙绍宗翻身上马,驱驰到了儿子面前,示意乳母把他托举起来,然后一个海底捞月,将这皮猴子安安稳稳的放在身前。
“驾、驾!骑大马、骑大马!”
可这小子自身却不肯安稳,又是手舞足蹈,又是撕扯马鬃的,直瞧的阮蓉心惊肉跳,连嚷着要他下来。
“有他老子在呢,怕个什么?”
孙绍宗不以为意,分了一截缰绳给儿子牵着,免得他老去扯马鬃,然后轻磕马腹、带转嚼头,便在这院子里踢踢踏踏的遛起马来。
就这般,父子共乘着在院子里绕了两圈,眼瞧着女儿被引逗的忘了畏惧,这才催马上前,让晴雯把囡囡也送到了马背上。
小家伙被安排在中间,一开始紧攥着哥哥,后来因孙承毅手舞足蹈,直带的她左摇右晃,便忙舍了哥哥,努着劲儿往爹爹怀里钻。
这一大两小转了能有十几圈,眼见儿子依旧亢奋的什么似的,愣是折腾出一脑门子白毛汗,阮蓉便生怕他着了风寒,催着让赶紧下来。
孙绍宗驱马到了她身边,嬉笑道“要不你带着转几圈?说起来也有日子没见你骑马了。”
“呸~我才不陪着你们疯呢!”
阮蓉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凑到近前想把儿子抱下来。
孙承毅却哪肯就范?
往马脖子上一趴,揪着马鬃死活不肯撒手。
阮蓉待要使点蛮劲儿,后面囡囡却被吓哭了,弄得她进也不是退又不甘。
啪~
孙绍宗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小兔崽子,跟你娘撒什么泼?来,跟爹下去,让你娘骑着跑几圈给咱们瞧瞧。”
半哄半吓唬的,好容易把两个孩子都弄下马。
阮蓉原想糊弄过去,谁知儿子却还记着孙绍宗的许诺,带着妹妹起哄似的催促“娘大马、娘骑大马!”
阮蓉无奈,只得让孙绍宗托举到马上——穿着裙子,不方便翘腿——试着溜了几步,然后驱策那马儿小跑起来。
要说阮蓉在马上,称得上的是英姿飒爽,与那北静王妃卫氏相比,也不过少了条紧致的马裤而已。
话说……
要不等天气转暖了,去野外尝试尝试马震?
不过仔细想了想,孙绍宗还是遗憾的否决了这个念头——京城周遭人烟稠密,万一被哪个撞上,岂不尴尬的紧。
尤其自己现在不比以前,也是小九卿级别的高级官员了,这要是流传出去,还不得给人参劾几本?
对了。
说起那北静王妃卫氏,孙绍宗就不禁想起了昨日在太子府的密谈。
虽说一开始,太子净是在抱怨家事,不过临了还是说归正题——他希望孙绍宗在审理卫若兰的案子时,给牛家一个大大的‘公道’!
这里的‘公道’,毫无疑问是个反义词。
想想太子对牛家的痛恨,这番叮嘱自是再正常不过了。
随即太子又信誓旦旦的表示,皇帝也是这般心思,否则也不会把断案的权利,单独交到孙绍宗手上。
这话未必有十成靠谱,但六七成总还是有的。
唉~
这升官也不全是好事儿,断个案子都要瞻前顾后的,将立场置于公道之上。
当然了,卫若兰八成还真就是被冤枉的。
可冤枉他的人却不是牛家,反而极有可能是他那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以及被卫家倚为柱石的北静王水溶。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怕不是随便就能剖析清楚的。
“吁~!”
一声银铃也似的吆喝,将孙绍宗从走神中惊醒,这才发现阮蓉不知何时,已经在附近勒住了缰绳。
孙绍宗抬手在儿子脑袋上一拍,喝止住这皮猴子想去抱马腿的举动,上前将阮蓉从马上扶下来。
却听她抱怨道“方才想什么呢?下人来传话都没个反应。”
孙绍宗顺势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嬉笑道“这不是被你给迷住了么——等明年开春,咱们一起去城外骑马打猎!”
阮蓉却没急着应下,反而推着他的脖子,让他往院门处扫量。
孙绍宗这才发现,有个婆子正侯在院门口,似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于是忙上前问了一句,却原来是贾宝玉带着贾环,登门告罪来了。
听了这话,孙绍宗往那回廊里斜了一眼,晴雯、彩霞果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过这也正常,要说稀里糊涂的睡过之后,忠诚度就立马飙升到a,那也忒不现实了。
回头跟阮蓉交代了一声,孙绍宗便径自去了前厅迎客。
到得前厅门口,就见正当中直挺挺跪了一人,背后还松松垮垮的绑着两根荆条。
不用说,这自是贾环无疑。
至于贾宝玉,如今坐在左首客位,白瓷也似的小脸紧绷着,倒难得的露出了几分长兄威严。
孙绍宗不觉莞尔,迈步进了厅里,贾宝玉忙起身相迎,又向那贾环狠狠的递了个眼色。
贾环磨磨蹭蹭的调转了跪姿,冲孙绍宗一个头磕在地上,背书似的叫道“小弟不合胡乱生事,冲撞了孙二哥,还请孙二哥重重责罚!”
说着,从背后扯出根荆条,双手高高托起。
表面上,这厮倒是把姿态是摆足了,可那一双眼睛提溜乱转,警惕的盯着孙绍宗,身子更是悄悄往后仰着。
显然,孙绍宗真要伸手去接那荆条,他是绝不会乖乖受刑的。
贾宝玉在一旁见了,又是羞惭又是恼怒,正待夺过那荆条,当着孙绍宗的面责打贾环几下。
孙绍宗却反而伸手拦下,混不在意的道“凭他这样的,还得罪不了你二哥——倒是大嫂那里,合该让他去赔个不是。”
贾环本来见宝玉那架势,就准备好要狼奔猪突了,此时听孙绍宗这般说,倒是正和心意。
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我这就去寻二姐姐赔礼道歉!”
说着,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绕过二人飞也似的去了。
“你……你!”
贾宝玉追着喊了两声,却早不见了贾环的人影,不由讪然道“这厮实是被家里惯得不成样子,还请二哥看在两家的情面上,莫和他一般见识。”
孙绍宗微微一笑,指着椅子让他重新落座,自己也顺势到了主位上,这才正色道“因着当初那事儿,你家放养贾环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超出界限,最后受损的可不未必是他自己。”
贾宝玉忙起身郑重施了一礼“小弟受教了。”
跟着又道“其实小弟也反省过了,以前浑浑噩噩的,其实半点长兄的责任也没担过,从今往后,也是该尽一尽力了。”
不过说到这里,贾宝玉又忍不住苦笑起来“就是不知道,如今再亡羊补牢,还来不来得及。”
第614章 孙家的日常【n+1】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光窗棱播撒进屋里,锦被中的叔嫂二人,也终于从移动互连切换到了联通状态。
孙绍宗原本还想把串联,改成并联来着,也免得贾迎春不堪重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