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宋雄,北镇抚司百户,监视组指挥,存在嫌疑的时间卯时早上5点到7点、午时中午11点到1点。
臧亮,北镇抚司试百户,监视组副指挥,存在嫌疑的时间巳时上午9点到11点。
徐昆北镇抚司总旗,监视组成员,存在嫌疑的时间巳时、午时。
赵炜北镇抚司总旗,监视组成员,存在嫌疑的事前晨时早上7点到9点、巳时。
以上五人,正是当初客栈剿匪一役中,无法自证清白,被投入北镇抚司水牢的倒霉蛋。
虽说对于特务机关来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乃是基本原则,但多年刑侦出身的孙绍宗,对此却是耿耿于怀。
因而趁着空闲,他便先梳理出了五人的时间线,以期尽快查出真凶,还另外几人一个公道。
另外,鉴于他们的时间线多有重合处,恐怕还要按照时间分段,标出具体行动路线图才行。
“首先是赵嘉义。”
孙绍宗喃喃自语着,在厚厚一叠调查档案副本里,翻找出赵嘉义的口供,又逐行找出了辰时相关的细节。
提笔蘸了些墨,正待批注在时间线左侧,顺带再画张简图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大……大人。”
孙绍宗回头望去,就见吴掌柜夫妇在四个小校的‘护卫’下,战战兢兢的走进了看守室。
之所以说是‘护卫’,而不是押送,是因为吴掌柜夫妇也都是一身墨蛟吞云袍,而且还是正八品的小旗袖标。
孙绍宗上下打量了他们夫妇几眼,又帮吴掌柜理了理前襟上的褶皱。
见他下意识的往后缩着身子,便又顺势把手往他肩头一搭,笑吟吟的道“衣裳不是挺合身的么,你这愁眉苦脸的作甚?来,先笑一个给本官瞧瞧。”
吴掌柜那僵硬的面孔一阵扭曲,好不容易才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经过昨晚上的种种,他对孙绍宗的恐惧,几乎已经根植到了骨髓深处。
“啧,这模样让他们瞧了,还当是咱们北镇抚司虐待你了呢。”孙绍宗一扬下巴,吩咐道“去,拿面铜镜来,让咱们吴大人好生练习一下,该怎么笑的开心些。”
话音未落,立刻有个小校领命飞奔了出去。
孙绍宗撇下吴掌柜,转身回到桌前,正准备继续完善五名嫌疑人的时间线,忽听许氏不屑的嘲讽道“这就是你出卖圣教换来的体面?!”
“你胡说什么!”
吴掌柜大惊,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又向回头看来的孙绍宗,赔笑道“大人息怒,贱内只是……只是一时还不太习惯。”
“这回笑的,倒还有那么点意思。”
孙绍宗随口点评着,又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吩咐道“带许大人去地字丙号间转转,瞧瞧那些不够体面的,到底是什么模样。”
“大人!”
吴掌柜大惊,想也不想便屈膝跪地,哀求道“还请大人开恩……”
“放心,只是转转而已,我还指着你们夫妇立功呢,怎么可能害她?”
见孙绍宗这般说,吴掌柜也只得眼睁睁瞧着许氏,被两个小校押出了看守室。
不多时,先头那小校便取来了铜镜,可吴掌柜却哪里还笑的出来,惶惶不安的做了许多表情,几乎个顶个都能令小儿止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许氏全须全尾的折了回来,只是那一脸的冷漠不屑,却变成了苍白张惶,一进门便凑到了吴掌柜身边,垂着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言。
“如何。”
孙绍宗暂时停下笔来,回头问道“与那些人比起来,你丈夫可还算体面?”
许氏略一迟疑,便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点着点着忽又干呕起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却原来那地字丙号间里,关的不是别个,正是昨日被追的惊慌失措,不惜投河躲避的贼人。
当时约莫有七八个跳河,大多数不是烧成了焦炭,就是彻底不知所踪,唯有其中两人勉强活了下来。
可说是活了下来,其实还不如死了干脆。
身体被大面积烧伤不说,那眼耳口鼻都被烧开了的桐油糊住,如今是目盲耳聋、口不能言,就只吊着一口气儿等死了。
原本孙绍宗都没打算把他们带回北镇抚司,可这两人却是在河对岸被百姓们拿住的,人家老百姓巴巴的送来请赏,总不好直接当‘废物’扔掉吧?
索性拿来废物利用,权且当个杀威棒使。
以许氏的反应来看,这‘杀威棒’的效果似乎还不错。
于是孙绍宗立刻拍板道“待会儿若是有贼人醒过来,先送去地字丙号间提提神,再请吴大人夫妇,给他们宣扬一下弃暗投明的好处。”
第531章 子孙铡
咕嘟~
吴水根吴掌柜吞了口唾沫,旁边立刻有个娇俏的女子,双手奉上了一盏香茗。
即便吴水根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腰板还有些佝偻,她却仍是不显突兀的,献出了仿唐宫装内的两团丰腴。
这一半舍给了吴小旗,令一半却是便宜了正在被审讯的白莲叛匪。
然而那名断了左腿的贼人,却仍是半点表情都欠奉。
这是第三名被带到吴水根面前的教友,不同于前两个的破口大骂,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吴水根。
可那冷漠疏离的目光,却像是千钧重担一般,压的吴水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还不如被骂个狗血淋头呢!
吴水根心下腹诽着,有些不耐烦的一甩袖子,迁怒那宫装女子道“拿开,我不渴!”
“大人若是渴了,尽管吩咐奴便是。”
那女子也不恼,婷婷袅袅的退到了一旁,就好像她真是伺候吴水根的婢女一般。
吴水根却是半点都不领情,若不是这小蹄子搔首弄姿的惹恼了许氏,他又何至于在这里孤军奋战?
又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吴水根结结巴巴的劝道“该说的兄弟我都说了,官……朝廷是真心想要接纳咱们,你我兄弟在圣……在白莲教里打拼,还不就是想过几天好日子?”
说完之后,看那教友果然还是横眉冷对,吴水根暗自叹息着,再没有劝降的心思,颓然的一甩袖子,道“下一个、下一个!”
外面立刻闪出两个龙禁卫小校,将那人拖死狗似的扯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当口,那人终于开口了。
就见他侧头对着吴水根啐了一口,不屑的吐出了俩字“懦夫!”
只这两个字,就刺的吴水根心肝生疼,好半晌都没能缓过劲来。
等到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第四名清醒过来的白莲叛匪,早已经被摁坐在了对面椅子上。
吴水根虽然早厌了这‘昧良心’的差事,可他却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违逆孙绍宗的命令。
想想自己和妻子现在的处境,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在下吴水根,原在李香主麾下,在京中……”
“你就是吴水根?”
这新来的贼人忽然打断了吴水根,稀奇的上下扫量了他几眼,反问道“你那婆娘许氏呢?莫非也投靠了伪朝?”
吴水根闻言心下一凛,他和妻子的身份背景,虽然比不得传说中的丙三那般隐秘,可也不是普通教众能接触到的。
莫非,此人是个香主?!
虽然外面都在传说,孙绍宗生擒了两个香主、斩杀了三个,可那其实只是从衣着打扮上,猜测出来的。
真正能确定的香主身份,眼下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被生擒的李姑婆,另一个则是凶名赫赫的刘骏保。
所以这些俘虏中,或许有被错认成香主的普通人,也可能有被当做普通人的香主。
于是吴水根不觉便多了些小心,赔笑道“不知这位兄弟在教中添居何职?又怎么会知道我与贱内的身份?”
“兄弟?”
那人嗤笑一声,大咧咧的道“老子倒还真差点同你成了连襟兄弟,可惜我当时心软,只在药铺里摸了你那婆娘几把,要早知道你这狗入的会背叛圣教,我指定趁着拿药的时候,先把她给办了!”
“你!”
吴水根蹭一下子蹿将起来,目眦欲裂的怒视着那人。
“那婆娘没告诉你是吧?”
那人虽然被五花大绑,又塞了防止自尽的口球,却仍是对吴水根挑衅不已“瞧你这怂样,怕是在床上也是个软蛋!那婆娘被我摸的千肯万肯了,哪里会同你说实……”
“住口!”
啪~!
吴水根一巴掌抽在这人脸上,那口球立刻磕破了腮帮子,扎眼的功夫就溢出来满口鲜血。
但那人却反倒狂笑起来,喷着血沫子得意道“你那婆娘毕竟上了年纪,比不得小姑娘水嫩,不过那屁股倒是翘的很,我来回揉了几回,每回都舍不得撒手……”
“我叫你住口!”
吴水根飞起一脚,直接将那人连同椅子踹翻在地,也不去瞧他如何,红着眼睛冲出了刑讯室,揪住门外一个小校,便逼问许氏的去向。
那小校早听了满耳朵,自然晓得他是为什么要找许氏,于是幸灾乐祸的指明方向。
吴水根立刻飞奔了过去,眼见许氏正在一座空荡荡的牢房前发愣,上前一脚将那牢门踹开,瘸着腿、咬着牙,硬将许氏扯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
许氏素日里被他宝爱着,便是昨儿劝降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哀求,何曾被这般粗暴对待过?
当下就有些恼了,正想将吴水根推开,却早被他一把扯住了衣领,咬牙切齿的逼问道“前些日子那狗东西半夜来抓药的时候,你们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许氏一听这话,那恼怒顿时如潮水般退去,支吾着道“自……自然是抓药……”
吴水根一瞧她这般吞吞吐吐的,肺都几乎炸了,啪的一耳光抽在她脸上,破口大骂道“贱人!亏我……亏我还在墙角给你们放哨,你……你……”
眼见他气的脸都青了,许氏慌张的解释道“我……我也是见那柳兄弟可怜,他说……说这次进京怕是有死无生,殉教倒是没什么,可活这么大还碰过女人,实在是死不瞑目。”
“所以你……你就同意和他苟且了?!”
“没有!我见他哭的伤心,又想起我那弟弟要是没死,也该这般年纪了,就让他抱……抱了几回,他……他得寸进尺要乱摸的时候,我……我就把他推开了!”
眼见许氏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再结合那厮的说辞,吴水根心中蚀骨的羞愤登时少了几分,却又反手一巴掌抽在许氏脸上,喝骂道“你这蠢妇,那厮分明就是骗你,你竟然还当了真!”
随即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迟些再同你算账’,便大步流星的出了牢房。
到了外面,就见两个小校面色古怪的守在门口,显然是偷听到了夫妻二人方才的对话。
吴水根心下羞怒之余,却又忍不住生出些庆幸来。
幸亏朝廷的人提前找上了门,否则照自家娘子那硬起来悍不畏死,软起来千依百顺的性子,真要是多被那厮哄骗几回,还真没准儿被他得手了!
想到那贼厮鸟在药铺里,调戏自己婆娘的时候,自己还傻乎乎的在墙根底下给他们放哨,吴水根又不禁恨的咬牙切齿。
到了刑讯室,眼见那姓柳的贼厮,已经被扶了起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吴水根立刻上前,一脚踹在他那骨折了的右腿上,恶狠狠的捻动着“你这贱坯,既然晓得老子的身份,我也懒得同你废话,说吧,你到底招不招供!”
“呸!”
那柳姓贼人疼的额头冷汗直流,连嘴唇都发紫了,却还是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屑的骂道“狗入的软蛋,你当老子和你一样没种么?!”
这‘没种’二字,又戳中了吴水根的肺管子,他恼怒的还待加重力道,旁边那宫装女子却上前劝道“吴大人,您消消气,千万小心自己的身子。”
吴水根听了这话,还以为她是不想让自己继续动刑,愤愤的挪开了脚。
正待再骂上几句解恨,那女子却又伸手往西墙上一指,娇声道“您要是真想动刑,这架子上有的是好器具,何必浪费自己的力气?”
吴水根一听这话,真是正中下怀,眼下他对这姓柳的恨之入骨,什么口供不口供都无所谓,能解气才是真的!
这般想着,他便来到了西墙的刑具架前,大致扫了一圈,谁知竟有一多半瞧不出用途,正不知该选哪个好,忽然在架子上发现个小铡刀,款式大小,竟和自己平时切药用的相差仿佛。
他不由好奇的拿起那小铡刀,问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后面宫装女子瞧了,先笑了个花枝乱颤,随即才道“大人真是好眼力,这许多刑具里,偏挑中了这口子孙铡。”
“子孙铡?”
“没错。”
宫装女子接过那小铡刀,往腰间比了比,嬉笑道“这一刀下去,不就没了子孙么?”
原来是宫刑用的!
吴水根打了个寒颤,随即又觉得这东西正合自己的心意——断了骚根,看那厮以后还拿什么骚扰良家!
这时又听那宫装女子道“不过这东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刀就算完事儿的,一般都要配合‘金枪不倒’,先让男人把物件绷紧了,再薄薄的往下片,有的一刀就软了,有的能片上好几刀。”
“不过……”
吴水根正听的又解恨又心寒,忽见那宫装女子迟疑起来,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那宫装女子迟疑道“不过这子孙铡一用上,十个里倒要死上三个,这毕竟是钦命要犯……”
“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