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除非力量能强到把北边沦为殖民地,否则的话维持一个共和国、干掉现在的既得利益阶层、完全自由的国内市场、便宜的原材料和国内倾销市场、扫清封建和家族残余、争取政治权利,就是资本的最佳选择。
纲领的第二条,则是新的议事会的合理性阐述,以及组建新的郡属平民国人议事会的权责、义务、负责方向、权利等。
在不触及旧议事会组成的条件下,按照起义后各方国人的呼声,建立起新票权制度下的平民议事会。
新的平民议事会中不再有直接的官员委任、行会领袖、荣耀家族之类的人物,而是按照等级票权和区域推选出来。
与以往不同的,新的议事会成员不但不需要交议事资格费,还需要从郡的新公务人员费用中领取一部分专职的薪金,数量不多但却可以养家糊口,从而改变兼职议事会成员的财产垄断性。
郡里前往参加都城国人议事大会的成员,仍旧依照前例,由原本的规则选出,新的平民议事会不参与也不更改,以维护共和国的法统。
原属于郡中的财政费用和郡管赋税的审核、支出、统计以及一些公共事务,和不违背共和国利益前提下的一些法规,都由新的议事会决定。
为了分化旧势力,新议事会的委员长提议由这些年制定了不少利于闽城资产阶级发展的郡副守嗟远山担任,也为了试探一下嗟远山的野心和对闽城这么折腾的底线。
出乎意料,嗟远山在知道了墨党的纲领后,当即表示这是国人应有的权利、被国人授予这样的信任和权利是他作为华夏国人的荣幸,并且欣然接受。
作为一个大家族,在目睹了闽城发生的种种变革之后,两面下注就成为一个有灵敏嗅觉的大家族的体现。这时候还不懂两面下注的大家族是不合格的。
此时又没有计划生育,哪个大家族没有个三五个有能力的子弟,一个投资本家,一个投大地主,一个为商,一个从政,一个守旧,一个革新,不管将来哪边赢,家族总能延续下去,稳赚不亏。
第三四条都是一些合法性、合理性之类的东西,意义巨大,但是象征意义与意识形态意义远高于实际意义。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们不是造反、不是叛乱,只是履行国人的义务和责任,行使数百年前立国之时姬夏赋予的国人权利,并且我们这么做是合理合法的,且能从故纸堆中找出根据的。
毕竟,当初是留了后门的,而纸张和文字的过早出现又让彻底禁毁不太现实。
第三十八章 纲领(下)
四条理论性的东西之后,剩下的纲领就是务实的、分饼的、妥协的、调和利益的,以及扫清闽郡封建残余和任何不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条条框框。
为了争取农民,争取资本流入农村,也为了证明闽郡的新力量有能力有纲领解决农村问题,在土地问题上墨党的提议是:减租,严格执行法定地租,组建佃农农会。
这是个针对佃农的陷阱,也是个针对以佃农地租为生的土地拥有者的投枪。
自耕农对此保持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对,相反因为墨党在临近农村的一些活动和闽城资本主义的发展,让自耕农的日子暂时过得不错,新的农具和分期付款模式的收割种植马拉机械让他们大致上同情墨党。
大的土地拥有者肯定反对,但是资产阶级支持,因为降低了地租,也就意味着经营的利润更高。
虽然闽城扔到全国只是三十六郡之一,但在闽郡,已经是庞然大物,可以以一座城市的力量抗衡周围农村的——放到全国不行,放到本郡是可以做到的。在闽郡,控制了闽城、南安、煤铁矿区,就控制了整个闽郡。
资本家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守旧地主反对,那就免不得看看谁的拳头更大一些了。这里不是北方,没有那么强大的地租家族力量。
况且,一些土地拥有者也看到棉花、桑、稻米、烟草之类的东西有利可图,加上新型机械和轧花机之类的使用,已经让他们有机会转为经营,不再依靠地租生活。
成为剥削剩余价值的农业资本家,而不是剥削地租的封建地主。这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至于说那些守旧的靠地租生活的地主,一旦墨党开始获得新议事会的授权深入农村搞减租基层运动,这些地主就将面对佃农的反抗,佃农也很快会组织起来。
长远看,减租运动带来的后果其实是消灭佃农。既然地租比以前低的多了,那还要佃农干什么?赶走佃农自己经营、收回佃农的土地做大农场雇佣劳动、或是直接出租给想要大规模经营的资本家,都是一种选择,远胜过和佃农折腾。
但这个效果是需要五年甚至十年才能体现出来,到时候随着海外市场的开拓和闽城的发展,大量的佃农要么成为农场雇工,要么流入救济体系更为完善的闽城。那时候闽城的大发展也能容下更多的人口,为资本家提供更为便宜的劳动力,使无产阶级的力量壮大起来。
城市容不下,就只能发展成绝对平均主义。城市容得下,那就可以带些血腥的过渡。不是绝对的,要因地制宜。
隐藏封建和高利贷人身控制的半农奴租佃体系,那是守旧的生产关系,当然要干掉,而且要帮着新兴资本家干掉。
在城市,可以得到经营性资本家的支持,可以得到一些善良的激进年轻人的认同,也可以得到大部分市民阶层的同情。
在农村,自耕农中立、经营性农场中立、佃农支持、守旧地主反对。守旧地主要么转型当资本家逼走佃农让他们流浪城市,要么被层出不穷的佃农暴动干掉。
墨党的脱产党员数量足够,党产充足,之前之所以没深入农村,那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合法性,而现实又决定了此时没有能力掀桌不能机会冒险,只能暂时在框架内玩,帮助尚且在成长的资本主义体系建立起来。
这也是新的议事会从闽城的立法和权利机构,变为闽郡的立法和权力机构的必须要走的一条路。更是资本主义改造走入农村扫清南方新郡为数不多封建残余的第一步。
走不出去,闽城的新议事会就只是闽城的新议事会。
与土地制度相对应的,是废除闽郡的禁止自由流动法案。墨党的内部会议上考虑过城市的容量,考虑到今后的基建和移民以及海外市场的脱产问题,在一郡之内应该可以容得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城市的人数越来越多,雇工阶层的竞争也越来越大。
工厂主联合的罢工黑名单废除和最低工资和十二小时工作制的争取,短时间看会越来越难,只能加大组织领导,不要给别人分化瓦解和扶植出一批权贵工人和黄纸窗雇工协会的机会,今后雇工运动的重点就要放在雇工领导权的争夺上。
长远看对墨党所代表的阶层益处多多,但是短期看恐怕如果没有完善的纲领和未来目标,也难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虽然短期代价巨大,但却是一个被称作未来派的党派必须要做的事,这是与党派的纲领和未来展望一脉相承的。
这两个纲领在闽城内部基本都可以得到支持和不反对,算是一种控制农村和改造农村的手段。
可以确定这是资产阶级革命,但却无奈地以反资产阶级的雇工党领导。
关于闽城城内的那些阶层的利益,墨党除了郡属工厂和投资基建这种改良资本主义的手段来争取最底层外,还要争取其余阶层的支持。
比如闽郡的公共职务的考核资格,承认闽郡的新式学堂的学历等同于国内那些老牌学堂的学历,从而获得这些年超额扩招的大量接受了自然常识、政治经济等基础课程的成长起来的学生的支持。
既然北边不给这些人做官的资格,不承认这些学历的合法性,那闽郡就要承认,并且在选区考核公共事务官的时候以此作为基础。
为了获得开蒙先生和开蒙学堂教员这一阶层的支持,在正常的工资之外,将一部分工资变为实物的生活必需品,包括粮食和煤炭,从而让这一阶层保持生活的稳定,受投机商的影响最小。
这是十分现实的两项,学生支持并且在革命和自由的激情之下愿意投身到公共职务当中;教员们也会支持,对他们而言粮价和生活必需品的波动太影响他们的生活,每次发下来工资就要面临粮食投机商的收割,比起那些玄之又玄的纲领,他们也更为务实。
既要得到一些人的支持,就必须得到一些人的反对。
在粮食问题上,墨党提出了粮食最高限定价为正常价格的三倍,一旦超过这个价格,将处以重罚,必要的时候会根据囤积数量的多少进行处罚甚至监禁和流放。
新的事物官考核制度,也势必让以往一些半封建世袭的事物官——也就是吏,受到了威胁。但是他们的反对是无效的,因为他们要面对将近十年培养出的大量的超编年轻学生的争夺。
而且在一些新时代的问题上,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并不如这些年轻人处理的好。这些八年前就批量培养、超额招收、花大钱控制学堂教育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一天挖根,少了张屠夫一样吃无毛肉,无非就是短期之内处理问题不那么娴熟,三年两载的也就锻炼出来了。
墨党既然要基于闽城的新议事会做事,那么不可或缺的就是新议事会的税收。无政府不需要收税,但有政府就必须收税,并且是全体议事会商定后的、妥协的、可以供闽郡使用的地方税。
以庞大的党产领头,自己放一些血,缴纳一定数量的累进税;以庞大的底层和小市民的票权为基础,在不损害工厂主正常积累和竞争优势的情况下征收少量累进税;利用即将成立的郡属工厂的基建和大量资本即将来闽城的优势,以房产和地产作为郡内的一项重要调节收入;将试行的印花交易税收归郡议事会支配……尽可能薅最多的羊毛,而让羊叫的声音最小。
这样的税收政策必须要有底层的支持,而且一旦局势稳定,资本家在确定旧势力暂时不会反扑之后,必然会回过头来对付这些问题。
这又需要出版自由和结社权,从而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能够保持自己的力量随时可以反抗和威慑。
对付出版自由,则是希望新议事会审核通过废除出版押金审查制,完善自由的界限,只要不宣传分裂共和国之言论,即可通过审核。
出版押金审查制十分烦人,没有钱就没法发声,有钱发声也要经常面临罚款,对于一个革命党而非执政党来说,这种自由是必须要争取的。
结社权也是必须保留的,燧发枪最适合底层革命和街垒战,也是政府军和起义者武器差距最小的时候,没有什么技术兵器,就看人多人少和士气组织。
一旦将来出了大事,或是整个闽郡或是周边沿海诸郡彻底掀桌闹资产阶级夺权革命,这些经历过数次街头政治和街垒战斗的市民雇工阶层,就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就是骑兵太次,免不得和北方的富裕自耕农结下血仇。
不好的后果就是在闽城内的报纸辩论会越来越多,争夺话语权也越来越复杂,要面临各个派别争夺话语权的反扑,斗争形式比以前可能会复杂数倍。
结社和持枪导致的纠察队和收钱的地痞流氓的别动队之间经常要开打,就算不开枪街头械斗也肯定是与日增多的,而且还要小心被人找借口缴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