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宇宙
“别动!”白胜突然说了一句,吓了耶律骨欲一跳,“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动?很疼吗?”
“不是,你小点声说话,车厢上面有人!”
白胜的听力超出耶律骨欲不知几倍,他听得见头顶的正上方有声音发出。
那是人挖沙子的声音,还有伴随着那人的抱怨和咒骂,“他奶奶的耶律骨欲,死也要带着点心一起死,害得老子还得挖,等老子挖出你来,就是死了老子也要快活快活”
“上面是韦贤达?”
“对啊,他不是你军中的监军么?”
出于羞耻心,耶律骨欲没有把韦贤达干得那些事情告诉白胜,她本以为韦贤达也被沙尘暴活埋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来挖沙子。
白胜听得没错,上面一边挖沙子一边骂人的、的确是韦贤达。
他是亲眼看见沙尘暴把两丈之外的马车厢一点一点覆盖埋没的,而他在原地则始终在“拔高”,怎么叫拔高呢?就是每当沙尘暴卷积的沙土埋过了他的小腿时,他就抽出小腿来将脚下的沙子抹平。
这样他就如同水涨船高的道理一样,始终没有被沙子埋掉。
这一场沙尘暴过后,这片流沙域的海拔提高了一丈还多,也就是说在原本沙丘的基础上,又堆上了厚达一丈有余的沙层。
这个年代里的人们不知道的是,所谓流沙域,其实就是地下水的水位增高,将沙漠地表的砂层浸透蓄满,因此形成了如同水泽一样的特殊沙漠地带。
而沙尘薄恰是改变这种流沙地貌的自然现象,大规模的沙尘暴经过,这片流沙域就再也不是流沙域了,地下水位不可能无限度的升高,否则就会出现喷泉了。
韦贤达当然不知道这个道理,在沙尘暴过后,他本来都可以任意离去,东南西北随意而行了,但是他偏偏不敢,就这么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但是留在原地需要吃饭啊,他手头上只有耶律骨欲给他的一袋水,后来耶律骨欲扔给他的一些点心已经吃光了,所以他根据记忆试着往马车厢的方向上爬,想要把马车厢挖出来。
他觉得只要爬到了马车厢的正上方,就再也不会出现陷落的问题。
若不是沙尘暴在平地上又添了一丈多高的沙子,那么这两丈的距离他也不敢爬。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爬行两丈都没有出现陷落的情况,这让他欣喜若狂,想象着进入车厢后遮风挡雨的生活,或许还能在耶律骨欲的尸体上过一过瘾。
他带着无限遐想,用他的随身佩剑奋力挖掘。
第535章 尸变
韦贤达在上面挖,耶律骨欲就在下面怕。
虽然白胜没有告诉她韦贤达嘴里念叨的是什么,但是她如何猜不到韦贤达下来会做什么事?最要命的是她的盖世英雄此刻完全动不了。
其实,害怕的还不止是耶律骨欲一个,白胜也在怕,韦贤达是什么人他心里一清二楚,当初在御拳馆算计他不成就敢杀郑国舅灭口,此刻若是一路挖下来,耶律骨欲惨遭蹂躏是一定的,同时闹不好就会杀了他灭口。
就算不杀他,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耶律骨欲被糟蹋也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情。
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谁这一辈子没有过屋芦逢连夜雨的时候?所以白胜也在怕。
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必须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才行,总不能坐以待毙束手就屠不是?
“骨欲,你把我的头发打散,身子翻过来,让我脸朝上盖在你的身上,再用沙子把咱们俩埋起来,用手托起我的头在上面,你在我脖子下面呼吸。”
这就是白胜解决问题的办法。
穿越过来将近一年了,白胜已经有了一头飘逸的长发,可以和这个时代里的任何男女相媲美,只是不如绝谷里面洪云的那一头。
上面韦贤达挖啊挖,终于挖到了马车厢的棚顶,站在棚顶哈哈大笑,说道:“总算挖到底了,契丹小美人儿,你还活着吗?”
他料想过了这一天一夜耶律骨欲必定窒息而死,所以问了这句等于是在问自己,也不等有人回答,就用佩剑在棚顶剜了一个大洞。
斜阳的光芒瞬时撒入了车厢,他扒着大洞的边缘往车厢里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喊了句:“我的娘啊!!”双足一顿,就从车厢棚顶跃上了旁边的沙堆。
七尺高的沙堆,御拳馆的第三代弟子还是可以蹦上去的,御拳馆弟子的轻功也不是太差,又何况他是在惊骇之下,拼命逃窜。
车厢里埋在沙堆里的那张脸为什么会是白胜的?
他从小到大不怕别人,就怕白胜。
原本他是诸多看不起白胜的人物之一,当然也谈不上怕,哪怕白胜大闹樊楼大吃霸王餐他都没当回事,只觉得白胜是依靠了蔡京的权势在狐假虎威。若非如此,他何至于屡次要找白胜的麻烦?
他真正开始觉得白胜惹不起,是从大校场武举开始的。
首先白胜在万众瞩目之下力压各路举子,在举重和射箭两项上拔得头筹,其次在骑战之中各路选手一一礼让,直接不跟白胜对垒,起初他尚且认为白胜与他一样使了贿赂手段,但后来他觉得不是了。
尤其是当他姐姐韦贤妃将他召到面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冒犯白胜之后,他才真的服了气,能让他姐姐低头的男人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偏偏就有,就是白胜!
这样的人物如何惹得起?哪怕后来白胜被杨志揍了一顿,又被火炮炸膛炸成了残废,他都不敢跟白胜当面冲突,最多只能在背后捣鬼,给他下几手阴招罢了。
这一路从汴京来到西夏,从祁连山南麓绕到了西州回鹘的地盘上假道伐虢,他这个监军与白胜这个主将之间的关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白胜不来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敢去滋扰白胜,彼此相安无事。
尽管他背后写了奏折弹劾白胜,尽管他打算回去跟姐姐告密说白胜投降西夏了,但是让他依然不敢当面跟白胜发生冲突。
问题是在沙尘暴到来以前,车厢里一直都是耶律骨欲一个人在跟自己说话,怎么可能就变成白胜了呢?
他这一吓可以分为两个恐惧点,第一个恐惧点是,就算车厢里的死人就是白胜本人,也是足以令他胆寒的存在;第二个恐惧点就是,如果这白胜是耶律骨欲的尸体变化而成,那就更恐怖了。
这特么就是典型的尸变啊!女变男也就罢了,你偏偏变成白胜,这是妥妥的是要报复我啊!
回忆七天前那个下午,从黄河东岸出发时,白胜分明还带着青铜面具坐在轮椅上如同木雕泥塑,他绝不可能跟随这一万人马来到此处,所以他更加坚信了尸变的可能。
正害怕时,忽听身后远处有马蹄声声,转头看时,见是一伙商旅正往这边驰来,十五六匹马的样子,不禁疑云大起,这些商旅为何不被流沙吞噬?
待到这伙商旅近了一些时,他发现这些人的天灵盖上都是光溜溜的寸发不生,这等怪异的发型世所罕有,就算是剃发的西夏人也不会将天灵盖上的头发全部剃光,总得留下几绺。
眼见这伙人一路骑来啥事儿都没发生,已经驰到了距他五十步远近还没出现流沙噬人的惨剧,不禁心中狂喜,这下有救了!只需杀掉这伙人中的一个,抢一匹马就可以逃回大宋军营了。
他在观察这伙人,这伙人也在观察着他,嘴里叽里咕噜说得是他听不懂的语言,再近些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妙了,因为这些人各个生得面目凶恶,满脸横肉,胯下骑的分明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而且战马的得胜钩上挂的都是狼牙棒!
狼牙棒这种兵器一般人玩不转。
在御拳馆学武时曾经听大师伯卢俊义讲过,说整个大宋朝禁军厢军边军都算在一起,百万将士之中,唯有一人能使狼牙棒,这人就是祖籍川北开州的秦明,人送绰号霹雳火,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眼下这十六骑战马上挂的兵器竟然全是狼牙棒,这如何不令人心生警惧?
他这心里一害怕,杀人夺马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不要说杀人夺马了,心里已经一个劲儿的祷告,就让这伙人赶紧离去吧。
问题是,他这么想,这伙人却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这十六骑来到他挖掘的沙堆旁边,竟围着这一圈沙堆把他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个个的瞪着凶恶的眼睛看得他心头发毛。
忽然其中的一人说话了,这人连用了三种语言,第一种他没听懂内容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第二种他依然不懂,但是他知道这是西夏语。
等到他听到第三种语言时,他总算听明白了,因为这第三种语言说得是汉语,“你这人鬼鬼崇崇的在这里挖一个坑干什么?想要活埋自己么?”
韦贤达这个气啊,心说我想埋你行不?但是嘴上却不敢横横,半真半假地说道:“这里前几天是流沙域,我有一个朋友陷进去了,我想把他挖出来,把尸体带回家。”
那说话的汉子半信半疑,转而向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道:“这是个宋人,他说他朋友掉进流沙了。”
当然,这句话韦贤达是听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