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19章

作者:鬼谷孒

  就这点成色,还不如内地90年代专门各地跑交流会、庙会的野鸡表演团放得开,粤剧不是粤剧,脱衣不是脱衣,擦边球打得挺溜。

  离开高升戏院之时,冼耀文看到入口处张贴的广告,过几日“新靓就”关德兴会在此登台表演《曹操关羽貂蝉》,他暗自留意,到时候要是票价没有被黄牛炒到太高,过来看一场。

  关德兴可了不得,既是武术大家,又是粤剧大家,将来又会开设药局“宝芝林”,添为黄飞鸿的化身,一生几十次扮演黄飞鸿,死后还被捧为配祀神明,很受一批人的爱戴,和这样的人沾点关系,不会有坏处。

  想到武术,冼耀文又想到储蓄飞几人的格斗差点意思,应该找个功夫不错的师傅帮他们强化一下。

  回家的路上,各种武术流派在冼耀文的脑子里转悠,八级、太极、八卦、戳脚、洪拳、蔡李佛、船拳、咏春等等,把大开大合和太难练的先剔除,又筛选出在香港容易找到师傅的,最终只留下咏春和戳脚。

  戳脚好说,即使找不到师傅,他也可以自己上,戳脚专攻要害,多数招式动作幅度小,短兵相接时出其不意踢裆或踢麻筋,瞬间可以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咏春的话,只要那几部叶问电影里不是时间也胡编乱造,这会,叶问这个穷逼应该就在香港,说起来,他和叶问算是半个同行,他干联防,叶问曾在花捐局(负责向妓院收税的单位)做事,算是有共同语言,加上叶问的日子应该过得非常紧巴,多给点学费,对方肯定乐意教。

  想着事情,冼耀文已经来到自家房前,不等他下黄包车,一股烤乳猪的香味就钻进他鼻子里,接着篝火的亮光也晃到他的眼睛。

  商铺前,除了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个有家的,家里其他几个人都在,一头乳猪被架在篝火上慢慢烤着,闻着乳猪的香味,众人就着一些卤味喝着啤酒。

  冼耀文蹙了蹙眉,走到篝火旁,众人见到他,连忙站了起来。

  压了压手,冼耀文让众人坐下,嘴里淡淡地说道:“以后再搞这个,不要在大门口,上天台去搞,石硖尾还有好多人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不患寡而患不均,注意着点。”

  说着,冼耀文又单独对冼耀武说道:“报纸买了吗?”

  “买了,放在饭桌上。”

  冼耀文颔首,“谢丽尔住在香港酒店?”

  “对。”

  “哦。”冼耀文再次颔首,又转脸看着王霞敏,“阿敏,你快点吃,等吃完上去,我跟你说点事。”

  王霞敏站起身,说道:“先生,我现在就上去。”

  “不用。”冼耀文压了压手,“你先吃,吃好再说。”

  冼耀文说完走向楼梯,上到三楼时,见苏丽珍站在过道里发呆,他驻足看了两眼,随即上到四楼,回到自己屋里。

  饭桌上有两摞报纸,一摞是刊登正经新闻的报纸,冼耀文没有去动,从另一摞咸报上拿起一份看了起来。

  咸报的咸字,不是指咸淡,而是咸湿的咸,咸湿,好色也,顾名思义,咸报就是刊登色情文章的报纸。

  香港虽设有新闻检查处,但只对不利于港府统治和抹黑英国的文章审查比较严格,一经发现,报社的老板和相关人士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对其他内容就比较包容,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就因如此,咸报在香港有自由的发展空间,不少文化人在咸报做事或充当撰稿人。

  冼耀文一目十行看着报刊上的文章,看到文笔不错,写的引人入胜的,就在撰稿人名字上画个圈,见到前戏暧昧写得特别精彩的,打圈之余,又会打个钩。

  他已经定下要开的第一个厂就是服装厂,一开始的主打产品是衬衣和女性内衣,衬衣该怎么做,他的想法暂时还未成型,内衣却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款式在他心里已经有上百种,随时可以提出一款进行打版,宣传方式也有了比较全面的方案,咸报就是其中的一种宣传途径。

  等工厂建好,内衣产品出来,他会去找一下这帮咸报的撰稿人,不但私底下给他们润笔费,还教他们一个崭新的写法流派“内衣派”,再给他们提供一点创意,单一个男房东和女房客,他就能想出数百个故事脚本,反过来女房东和男房客又有几百个。

  或许,他会成为香港咸湿革命的精神领袖。

  想了想,冼耀文还是觉得这领袖不当也罢,要是落个咸湿佬的标签在身上就不美了,他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事得让别人去办。

  “咸报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几个大计划,需要找一个得力又不要脸的文化人来执行。”冼耀文默默把这一条记在脑子里的待办事项列表里,打算年前把这件事给处理了。

  看了十来份报纸,王霞敏上楼来了,走到冼耀文身前,喊了一声先生,然后默默地站着等待冼耀文发话。

  冼耀文把一篇文章看完,才抬头看向王霞敏的脸,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年元旦我在外地没赶上,但礼节还是该有的,明天你去菜场割一块双刀肉,再买点点心糖果,你可以看着买,挑你家人喜欢吃的。

  去书局给你弟弟妹妹买点书纸笔,让他们好好念书,只要成绩好,他们的学费我可以赞助。

  这是给你家里的礼节,你呢,我给你放一天假,上午回家,下午可以去外面逛逛,买身衣服,看场电影,吃点好吃的,放心大胆地花,不管用掉多少,都可以找我报销。”

  “谢谢先生。”王霞敏喜笑颜开道。

  “不用谢,帮我泡杯茶。”

  当夜,冼耀文看了半个晚上的报纸,直到把所有的咸报都看完,整理出一份撰稿人的名单。

  ……

  冼耀文原本没急着找叶问,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

  王霞敏一早就买好东西回家看望家人,冼耀文在家看了一上午报纸,一直没等到刘长富来拜访,心想他可能没收到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

  下午要出门的他也不在家里窝着,中午的饭点时分,带着郑月英和戚龙雀出门。

  他打算让戚龙雀先跟在身边充当保镖,验验成色,然后慢慢变成安保头子。

  郑月英这个女人既野又狠,城府也不浅,想降服她有一定的难度,而且是个草莽型的人物,若是混社团,凭她的狠劲和姿色,应该能混出点名堂。

  可他是走企业家道路的,社团会有接触,将来大概率也会成为某个社团背后的大水喉,但仅此而已,花钱让社团替自己做事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在社团安插一个自己人。

  这个社团不行就换一个社团扶持,社团嘛,说是义字当头,可骨子里还是混钱,只要有钱就不愁找不到人做事,在冼耀文眼里,社团就是夜壶,用久了,有了尿垢,该换新的就换新的。

  涉入太深,有了情谊或利益的牵绊,反而失去了灵活性,所以,社团的内部事务根本不用也不能去插手,龙头、坐馆爱谁谁,只要收了钱把事情办好,他才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收的。

  正因如此,他对郑月英的安排有点犯难,想着先带在身边帮着跑跑腿,等空一点试着把她送去读夜校,她若是块读书的料子,就把人留在身边用,若不是,找个机会帮她安排一条路子,让她自己出去闯。

  如此一来,也算对得起她那一跪。

  李屋村这里偏了点,除非正好遇见黄包车拉活过来,不然罕少有车子在这里趴活,要坐车,又恰好要吃午饭,三人走出东京街,拐上荔枝角道,来到大南街段,才算是看到黄包车。

  找了两辆黄包车让他们候着,三人钻进了边上的茶餐厅。

  就这么巧,一进茶餐厅,冼耀文抬眼一扫就见到一个瘦了吧唧,脸黄黄,个子也不高,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报纸,两腿交叉斯斯文文地坐着的老头,他看老头长得有点像在照片上见过的叶问,但又不太肯定,只好多看几眼,正好撞见茶餐厅的伙计拿了个饭盒来到老头边上,喊了一声“叶师傅”。

  得,这就是叶问没错了。

  冼耀文上前,冲正欲结账的叶问抱拳,“敢问是佛山来的叶师傅?”

  叶问狐疑地看了冼耀文一眼,随后回道:“我就是叶继问。”

  “叶师傅你好,鄙人冼耀文,想请叶师傅给几个人教拳。”

  叶问吸了一口烟,轻声说道:“想学拳可以去港九饭店职工总会找我,我就在那里教拳,学费一月八元。”

  “好,那我改天去叨唠叶师傅。”冼耀文回了一句,又冲伙计说道:“叶师傅的单我来买。”

  “有心了。”

  叶问说了句,提着饭盒往茶餐厅门口走去。

  “这老头,不愧在花捐局干过,吃惯了伸手牌的啊。”冼耀文腹诽一声,吆喝郑月英两人找位子坐。

第38章 百废待举

  吃过饭,冼耀文先去了一趟巨鹰置业,和罗鹰世聊了聊房子的细节,其中一栋他是打算自住的,建筑面积要大一点,1500呎。

  一楼是车库,要停得下两辆车,还能放一些杂物,二楼是保镖和佣人的房间,三楼是饭厅、客厅,四楼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天台上要弄一个鱼池、一个水泥葡萄架,其他的以后自己慢慢添置。

  罗鹰世打了个狠折,只算出40万的价格,定金也不用再添,就那张5000英镑的本票当做定金,其他的交付后再结算。

  冼耀文明了对方比较诚恳的结交之心,心里做好了投桃报李的打算,即使他将来一只脚踩进地产界,厂房的扩建能给对方做就尽量给。

  下午三点,冼耀文坐进了香港酒店附属的Gripps酒吧,在黄包车夫嘴里,又管它叫醉翁轩。

  稍坐一会,罗伯特和谢丽尔联袂而来。

  “冼,在伦敦玩得开心吗?”罗伯特在冼耀文边上坐下后便问道。

  “罗伯特,我是去工作,不是玩。”冼耀文回了一句,又转脸对谢丽尔说道:“谢丽尔,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我在这里住得很开心。”谢丽尔微笑回应。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你可以到处玩玩,等把香港玩遍了,考虑一下喜欢住在哪里,等你做好决定,我会帮你找房子,别墅带花园,如果可以,最好是带游泳池的。”

  “亚当,你真好。”

  谢丽尔的笑容愈发灿烂,脸上的雀斑变得灵动,犹如挤在迪吧里接踵摩肩乱蹦的五好青年。

  在汗毛竖起来报警时,冼耀文及时转脸看向罗伯特,“So,第二件事的进度如何?”

  “第二件事……”罗伯特迷糊了一会,反应过来,“哦,我找到曾经在一个部队服役的战友,经过他的介绍联系上了能办理调动的人,对方要三千港币。”

  “比我想象的要少一点,明天要执勤吗?”

  “不。”

  冼耀文看向谢丽尔,“为了欢迎谢丽尔来香港,明天在我家天台举行烧烤晚会,到时候我会把钱给你,我希望你最好是半个月后办理调动,留在伯公坳抓两批走我当初走的那条线路的人,审问他们为什么要走那条线,是不是在带货。”

  “冼,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将来打算,国际局势说变就变,说不准我们将会有一个大客户。”

  罗伯特不以为然道:“我听到的消息说伦敦有可能和旧政府断交,承认对面的新政府,你说的大客户可能不会出现。”

  冼耀文摊了摊手,“罗伯特,我说了国际局势说变就变,我们要做多手准备。还有,我和谢丽尔两人一起已经在伦敦注册公司,等文件从伦敦寄过来,生意正式开始前,我们所有的利益相关人坐在一起商量好利益分配和义务。

  请听清楚,利益和义务是捆绑的,想得到利益就要履行义务,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只要利益,不履行义务,如果谁想成为这样的人,其他人有义务送他去见上帝,就是我也一样。”

  罗伯特耸耸肩,“听你吩咐。”

  冼耀文看向谢丽尔。

  谢丽尔点点头,“我没问题。”

  冼耀文张开一只手,“五年,最多五年,我有信心能赚到够我们往后余生富足生活的钱,所以,请在五年之内保持头脑冷静,不要做损害大家利益的事。”

  “冼,你可以放心,我打过仗,知道伙伴的意义。”罗伯特诚恳地说道。

  冼耀文举起酒杯和罗伯特碰了碰,“罗伯特,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我喜欢在做事之前确立好规则,有了规则,大家就清楚底线在哪里。”

  罗伯特笑着说道:“冼,我喜欢这样,我也相信自己会成为富翁。”

  “富翁这个词不太够分量,应该是千万富翁才对。”冼耀文非常认真地说道。

  “啊哈,千万富翁,我喜欢。”

  冼耀文把杯里的酒喝干净,放下杯子,扣上西服的扣子,“两位,为了我们的生意,我还有不少义务要履行,不能陪你们多坐。我的住址是李屋村49号,烧烤晚会下午六点开始,早点到。”

  罗伯特回道:“我们会早到。”

  冼耀文走到谢丽尔位子前,躬下身在她左右脸颊各贴了一下,“谢丽尔,玩得开心点。”

  ……

  离开香港酒店,冼耀文去了屯门。

  上了九径山,站在山岭的高处,眺望屯门所有的荒地,又结合地图和目测计算着每一个方向的荒地面积,特别是南面挨着屯门避风塘的那一片,他看得比较仔细。

  在山上看过之后,又来到避风塘,找了几个渔民分别打听了同一个问题“避风塘水深”。

  据罗鹰世所说,港府对私人填海造陆持积极支持态度,想拿到批文是比较容易的,只要填出的土地按照一定的比例上交港府即可。

  看过荒地,冼耀文没急着做买地的决定,在接下去的五天时间,除了第一天烧烤晚会早出早归,其他四天时间都是早出晚归,足迹踏遍了荃湾、元朗、北区、大浦、沙田、西贡、观塘,还有发展比较早的柴湾工业区。

  一共五天时间,冼耀文却把其中的两天用在了荃湾,两天中的一天半用在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葵涌。

  葵涌分为上葵涌、中葵涌、下葵涌,属于荃湾的边缘地带,除了上葵涌有少部分被开发,有一定的商业街区之外,中下葵涌只有稀疏的村落,特别是靠近醉酒湾的下葵涌,临海的位置地势陡峭,近海又有不少暗礁,驳船行走需要小心翼翼,会选择在这里停泊上下货的货船,总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只要往海里推进一段距离,把浅海暗礁段填海造陆,这里就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货运码头。

  冼耀文看上了下葵涌这片靠海无人问津的荒地,想着花极小的代价把它给拿下,他相信这一点不是无稽之谈。

  如今的香港货运业务主要集中在尖沙咀九龙仓码头,一个码头足以应付全港的货运吞吐量,且在码头周边有配套的大大小小临时货运仓库、酒店、旅馆、饭馆等。

  或许已经有人以发展的眼光预见到九龙仓无法满足越来越大的货运吞吐量,心知香港需要新的码头,但绝不可能想到一个会改变货运模式的发明“尺寸货柜”即将面世,以后的货运码头根本无须为“人”考虑太多的配套,完全可以建在比较偏僻的区域。

  基于这种见识上的差异,不会有人和冼耀文抢下葵涌这片荒地,甚至他还有很大的可能被别人视作傻缺,钱多人傻速来圈的那种。

  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来,眼下着急要做的事是尽快搞定工厂用地,地皮没搞定,厂子就没法盖,后面的所有进度都会拖慢。

  相比较而言,最早看的屯门地区是最好的,已经是半成熟的工业区域,水、电、海陆运输都比较方便,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离石硖尾太远,足足有50几里路,为了解决交通问题,冼耀文可能要多做一门生意。

  1月9日,三九。

  一年中最冷的时间段开启,香港也挺冷,早晨的气温降到了15℃,穿西装打领带刚刚好,既不会感觉到寒冷,也不会让人气闷。

  吃过王霞敏做的片儿川配葱包桧儿,冼耀文提着礼物往白田下村过去。

  他已经回来好几天,王霞敏也已回过家,白田下村的木屋缩在一块,鳞次栉比,双刀肉一下锅,肉香味能飘遍整个村子,按说村里的“情报中心”早就把王家的事议论好几遍了,刘长富没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不应该不登门啊。

  冼耀文猜测刘家出了变故,这不,过去探望一下。

  来到刘家的门口,他立马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叩开门,迎接他的是刘长富满面愁容的脸。

  见到冼耀文,刘长富强提精神,“原来是冼先生。”

  “刘保长,家中有人身体不适?”

  刘长富唉声叹气道:“小儿振魁上工时不小心把腿摔断了,正在家中将养。”

  “严重吗?”冼耀文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