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巨商崛起 第374章

　　这些资料有很多都在抗日战火中毁掉，全靠费正清的努力，未来的史学家们才能得窥一二。

　　这就造成一个很无奈的现象，学者在研究近代史时，许多时候还得翻阅费正清这个美国人的著作。

　　叶洛带费正清夫妇回叶公馆，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家里除了小阿俏、慧欣前往美国外，其他几个女人都在家里。

　　《花蕊夫人》虽然在金陵被禁演，但在北方却格外受欢迎。这些日子以来，《花蕊夫人》几乎成为孟小冬的代表作，在华北地区广为流传，甚至被爱国青年改编成话剧表演。

　　没办法，这出京剧的影射性太强了，稍微有点脑子的观众，都知道是在讽刺不抵抗政策。

　　由此导致孟小冬的名气越来越大，差不多已经跟梅兰芳齐名。

　　就连山东的韩复榘，也拍电报来邀请孟小冬去演出，说是要给自己的夫人唱生日堂会。

　　吉鸿昌似乎想要拉拢韩复榘一起反蒋抗日，也乔装打扮混在戏班子里，但叶洛对吉鸿昌的这次行动并不看好。

　　韩复榘是第一个背叛冯玉祥的西北军猛将，在中原大战期间将阎锡山吊起来打。此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老式军阀，想让他反蒋抗日，除非能够拿出看得见、摸得着的巨大好处，否则天王老子去劝都没用。

　　现在韩复榘已经成为鲁省的土皇帝，整个鲁省都在韩复榘控制之下，就连校长都没办法伸手夺权。

　　前两年张宗昌想要东山再起，凭借日本人的支持悄悄搞事，结果直接被韩复榘给弄死了。

　　鲁省经历了连年战乱和灾荒，土匪横行、军阀遍地，都是因为韩复榘不去镇压。

　　据统计，从晚清到30年代初，鲁省全省107个县，竟有84个县闹土匪，其中大股的土匪团伙就有370多个，某些土匪势力全盛时人数有几万人之多。

　　但地盘稳固之后，他又一反常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编小股军阀，不同意收编的直接以土匪论处。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剿匪，整合军队、警察和民团力量，对各县土匪进行联合清剿。

　　校长命令各地军阀“清乡”，其实是借“清乡”之名抓捕地下组织成员。

　　而韩复榘接到金陵政府命令以后，那是真的在“清乡”，专门清除土匪恶霸，还把剿匪跟官员的政绩挂钩。

　　他接连提拔了十多个剿匪得力的地方官员，以至于鲁省的基层官员跟打了鸡血一样，见到土匪就抄家伙上，每个土匪都是活生生的政绩啊。

　　鲁省的匪患已经成灾，有的地方整村整村全是土匪，可以凭借土楼土堡跟军队硬拼。

　　而韩复榘的剿匪手段极为血腥，面对这样的土匪村，他的命令是：匪区除妇孺外，凡15岁到50岁的男子，没有“连环保”者一律枪毙，藏匿土匪的村庄直接焚毁。

　　大土匪头子刘黑七据险而守，跟韩复榘的军队火拼40余天。

　　韩复榘愤怒之下，居然申请国民军的飞机支援，把刘黑七打得逃到天津做寓公。

　　这都还不算完，韩复榘又雇佣刺客跑到天津玩刺杀，啪啪啪打了刘黑七三枪，竟然没把这个土匪头子打死。

　　借着清乡剿匪，韩复榘这个西北军出身的军阀，已经完全控制了鲁省全省，其势力甚至渗透到各个县城乡镇。

　　......

　　“这是我的妻子白秀珠。”

　　“这是我的妻子阮玲玉。”

　　“这是我的妻子...”

　　随着叶洛的一个个介绍，费正清、费慰梅夫妇已经目瞪口呆。

　　大家寒暄一阵，费正清随叶洛来到书房。

　　他的书房非常大。

　　最下层几个柜子，里面放着名人书画、古董文物和孤本古籍，书架中层是各种重要的地方史料，上层则是密密麻麻的中外名著。

　　如果未来要搬家，只这书房里的东西，就需要十几口大箱子来装。

　　费正清看得两眼放光，特别是书架中层的那些地方志、海关志，正是他最想要接触的资料。当下忍不住搓手道：“二少爷，我想借阅你的一些藏书。”

　　“当然可以，”叶洛笑道，“你和夫人可以在这里先住下，等查阅完资料再南下也不迟。”

　　“真是太感谢了！”费正清激动地握着叶洛的手说。

　　费正清只是一个美国在读博士，他来民国以后，却受到包括叶洛、梁思成、林徽因、胡适、蒋廷黻等一大堆顶级学者的无私帮助。

　　这让费正清万分感慨，同时也让他爱上民国，他觉得这是一个充满了人情味的国家。

　　五十多年后，《费正清中国回忆录》出版，其中第二部分第9章“我们的民国朋友”里，关于叶洛的内容足足有6000多字。

　　费正清在回忆录中写道——

　　“叶洛先生是个有趣的人，他有着开明的思想、广阔的视野和敏锐的眼光。从他的家庭关系就能看出，当我第一次登门拜访时，他向我介绍了四位妻子。一位是政客的妹妹，两位是电影明星，一位是影视公司女老板。

　　我很难想象，这些美丽的女人如何才能和平相处，其难度恐怕不亚于管理好一座城市。这种情况在当时的民国非常普遍，有权势和金钱的男人，往往家里有许多妻子。一个是法律承认的妻子，其他的则被称为姨太太，相当于清朝时候的妾。

　　不过民国的进步学者，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娶姨太太的。就比如我的朋友胡适先生，我知道他有好几个情人，但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妻子。这似乎有关名誉，纳妾娶姨太太是落后反动的表现，是要被进步知识分子谴责的。

　　叶洛先生却对此并无顾忌，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刻意隐瞒自己娶姨太太的事实。”

第702章 又是一年元宵节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元宵佳节。

　　料峭春寒挡不住人们观灯的热情，无论是老城区还是洋租界，这天晚上都人山人海。

　　街头巷尾到处人挤人，沿途摆着各种小吃摊，灯市上既有传统的蜡烛纸壳灯，也有现代化的玻璃电灯。

　　青年学生、白领职员、土豪富翁、平头百姓......全都走出家门来到街上，甚至还有不少入乡随俗的洋人。

　　当然也少不了小偷混混，趁着节日热闹，扒窃拐卖的案子层出不穷。

　　叶灼华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指着远处兴奋大喊：“爸爸，爸爸，你快看那边的灯会动！”

　　“那是走马灯。”叶洛笑道。

　　叶灼华一脸好奇：“为什么叫走马灯呢？”

　　叶洛解释道：“因为这种灯每一面都画着一匹马，转起来就像马儿在跑，所以叫走马灯。”

　　叶灼华又说：“可我看到的那个没有马啊，画的是孙悟空，应该叫孙悟空灯。”

　　叶洛狂汗，也懒得再解释了：“叫孙悟空灯也可以。”

　　白秀珠、阮玲玉、胡蝶、林如仙四女走在一起，各自手上提着盏花灯，跟费正清、费慰梅夫妇一伙，用英文帮两个洋鬼子科普元宵知识。

　　叶洛边走边和儿子科普起关于元宵的神话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猛兽到处害人，于是人们就组织起来反抗。有一天，一只神鸟迷路，被不知情的猎人射死了。天帝知道以后非常生气，让天兵天将正月十五到人间放火，要把人和牲畜通通烧死。天帝的女儿心地善良，不忍看到百姓受难，就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把消息告诉了百姓。人们听到这个故事，就想出一个办法，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里，每家每户张灯结彩、点响爆竹、燃放烟花。这样一来，天帝就会以为人们被烧死了。”

　　“哦，”叶灼华笑道，“天帝真笨。”

　　众人很快聚在一起猜灯谜，摊主热情的招呼道：“猜灯谜嘞，一角钱猜一次，猜中了有奖品，几位先生太太要不试试？”

　　叶洛掏出一块大洋，笑道：“大家都试试吧。”

　　白秀珠走到一盏花灯前，只见灯面写着：湖畔疏篱边，花前有人家。猜一植物。

　　她冥思苦想好半天，对摊主说：“是柳树吗？”

　　摊主笑道：“太太猜得有些不准，还要再试试？”

　　白秀珠扭头问叶洛：“洛哥，你能猜到吗？”

　　叶洛笑着说：“葫芦吧。”

　　摊主立即拆开灯下纸条，果然谜底是“葫芦”，他递给叶灼华一根冰糖葫芦，恭惟道：“这位先生好学问，一猜就中。您刚才给了1元钱，还能猜八次。”

　　“我也要，我也要糖堆儿（糖葫芦）！”胡蝶和阮玲玉抱着的叶浩叶荷也喊了起来。

　　叶洛走到旁边那盏灯，只见上头写道：重阳近，秋波横，外嫁他乡今归宁。猜一蔬菜。

　　叶洛有些拿不准，想了想说：“萝卜？”

　　摊主竖起大拇指：“先生，您真是绝了，这都能猜中！这个谜题特别难，奖品是两根糖堆儿。”

　　叶浩和叶荷两兄妹接过两根冰糖葫芦，顿时高兴得拍手：“爸爸好厉害，爸爸好厉害！”

　　就在大家乐此不疲的猜灯谜时，费正清问道：“二少爷，为什么民国的元宵节比春节还热闹？”

　　叶洛冷笑道：“可能是政府不准过春节吧。”

　　金陵国民政府时期的元宵节确实出奇的热闹，气氛远超春节。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政府规定不准过春节，人们只好把春节和元宵放在一起庆祝。

　　如此一来，每年的元宵节就成了老百姓的狂欢节，常常导致各种混乱，元宵节晚上出门只能步行，因为挤得连黄包车都没法通行。

　　民国的元宵节疯狂到什么程度？

　　有词为证：绅士龙灯禁止玩，一般朽崽省得忙。记得去年樊西街，王八婊（和谐）子齐发狂！

　　这是湖南某好事者写的《竹枝词》，“绅士龙灯禁止玩”，讲的是蚌壳灯随北洋军阀传入长沙，跟当地的龙灯融合到一起。

　　“蚌壳精”往往是娼妓装扮的，由于其表演具有各种挑逗性，被正义人士严厉谴责，政府也坚决取缔，但却每年屡禁不止。

　　说起民国的元宵节，最扯淡的当属1912年。

　　那时民国刚刚成立，政府宣布废除农历、采用西历，竟把西历1月15日定为元宵节。

　　政府对此广为宣传，号召大家一起出来欢庆元宵，结果乌漆嘛黑、天寒地冻，街上连鬼影子都见不着几个。

　　为什么？

　　因为西历1月15日，距离春节都还有一个多月，而且是农历月底，天上根本就看不到月亮。

　　“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敲锣打鼓声，却是舞龙灯的队伍过来了，许多提着花灯的群众跟着跑，整条街全部沸腾起来。

　　“砰！”

　　天边炸出团团的光点，却是不知哪个富商在放烟花，小孩子们仰头望天乐得直叫。

　　叶洛看着周遭的热闹气氛，不由想到三年后的七七事变。

　　此刻热闹的民国，就要沦丧在日寇的铁蹄下，再无这般普天欢庆的模样。

　　叶洛带着老婆孩子看了舞龙灯表演，又去海河边放灯，直闹到凌晨时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第二天下午，叶洛带着费正清去图书馆。

　　汽车开进老城区，很快就看到一栋房子的墙边上，贴着巨大的政策宣传海报。海报上画着一只巨大的虱子，一只人手举着匕首，插入虱子的腹部，旁边还挂着苍蝇、蚊子等害虫。

　　海报上还有文字说明，上方写着“扑杀疫病及其使者”，侧面写着“响应委员长号召，全民开展新生活运动，讲卫生、勤打扫、得健康”。

　　紧接着，市政厅的官员们，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大街上，每人手里都提着把扫帚。

　　主要负责带头作用的白雄起一边扫大街一边说：“大家都听着啊，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做工的，都必须认真履行党座的新生活运动。啥是新生活，第一要爱干净，今天我领着兄弟们干，以后你们还要自己干，要把里里外外扫得干干净净...”

　　几十个穿西装的官员一起扫大街，这场面实在太美了，叶洛都不忍心看。

第703章 新生活运动

　　校长的新生活运动搞得轰轰烈烈，他的讲话甚至被灌成唱片，要求全国各地的广播必须协助宣传。

　　这不，元宵节没过多久，叶氏投资旗下的亚美广播电台，就开始每天播放校长的新生活讲话了：“我们要改革社会，要复兴一个国家和民族，不是用武力就能成功的。要如何才可以成功呢？

　　简单的讲，第一就是要使一般国民具备国民道德，第二就是要使一般国民具备国民知识...德国不到十五年功夫，居然能够复兴起来。人家刚刚战败，过几年就可以不付赔款，要赖账就赖了。而我们几十年或百多年的赔款，到现在还是每年照付。

　　总之，德国也是一个国家，我们也是一个国家，德国没有武力而能与各国平等，我们虽有武力，依然不能求得平等，这是什么道理？没有旁的，完全是由于我们一般国民的知识道德不及人家...”

　　嗯，这番话的大致意思，就是说这一届的国民不行，而非金陵国民政府统治不力。

　　于是校长就此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新生活运动。

　　首先从国民的衣食住行着手，吃饭要规规矩矩的坐在桌上吃饭，不能随便找个地儿蹲着吃；穿衣服不能袒胸露腹，扣子必须老老实实扣好，头发也不能搞成烂鸡窝......

　　校长还说，“一个人或一国国民的精神、思想、知识、道德，通通可以从基本生活的样法表现出来”。

　　他对比民国民众和日本人吃饭、洗脸的样子，得出一个非常有趣的结论，即日本人比民国民众更有纪律性和更具国民素质。

　　他说：“我们和日本人不必在枪林弹雨之下来冲锋陷阵，就只对日常生活比一比，就可以晓得高低强弱。”

　　很快，全国各大报纸都在陆续报导“新生活运动”，并且金陵国民政府还下达指令，把4月份的第一周定为“新生活运动宣传周”。

　　全国上下搞得鸡飞狗跳，国党的行动队带着红袖箍，走街串巷到处抓那些衣衫不整、奇装异服、发型凌乱者，轻则罚款、重则拘留。

　　各街巷也被划分了区域，凡是发现卫生情况不达标的，所属区域的商家和住户全都要受罚。

　　黄包车夫们那是很郁闷啊，载着客人跑得大汗淋漓，还不敢把衣服扣子解开凉快一下。

　　因为一旦被逮到不扣扣子，立即就要遭受罚款，忙活半天的收入直接泡汤。

　　上海滩的市民们，以前喜欢一边坐在巷口吃晚饭，一边听电台广播节目。

　　现在也完全不敢了，因为吃饭必须围坐着桌子吃，路边吃饭是不符合新生活运动的指示的。

　　好在就那么一阵风，和当初的禁止春节等行为一样，等“新生活运动宣传周”过去，国党行动队就查得没那么严了，大家该干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