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台下哪还有我,只是那些掌声落下之后,仰着头望过来的民众。
而我转身想要回头寻求安妮的帮助时,看见高台之上本该站在我身后的那群人全变了!
哈伊卡、张文禾、安妮,全都消失了,绿皮兵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的我,一个个面带笑容,期待着我开口的……我。
我再转回去,台下那些人再度变成了我自己时,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是我的内心,是我需要帮助那个脆弱的内心,是那个无人关注时、逐渐陷入阴暗的内心,是每时每刻如履薄冰、渴望能有个谁和我说两句话的内心!
我的内心在期待着我能于这个高台之上替自己辩解几句,说说心中的苦衷,因为,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
我在话筒前低下了头,笑出了声。
原来一个普通人想要张开口说话给全世界听,竟然如此艰难;原来天生就会说话的我们,想要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得经历这么多!
得经历这么多……
“我宣布。”
我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这三个字,但台下的所有佤族都探出了头,侧耳倾听。
此时,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历史两年半的战争,结束了。”
哦!!!!!
“战争结束啦!!!!”
“不用再打仗啦!!!!”
我没见过这么兴奋的佤族,我看着他们在原地跳跃,我露出笑容时,他们在振臂欢呼,整个广场上不断传来有节奏的落地声,人群中像是海浪一般不断在跳跃里起伏。
而我耳边不断嘈杂的声音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
“你为什么不说自己经历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描述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全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的余光中看见了台上的‘自己们’围绕了过来,在台下欢呼着的民众面前,不停的指责着我。
而我,不为所动。
我能告诉他们什么?
战争,与佤邦的老百姓有关系嘛?
战争胜利之后的利益,是属于我的;荣光,是属于军队的;老百姓最多落‘与有荣焉’四个字,我难道要将这四个字用血淋淋的黑暗撕碎,说出自己所了解的现实么?
我不会这么做,永远不会这么做。
我只会告诉他们:“东掸邦投降了,以战败方的名义,向我们递交了《降表》。”
我还会告诉他们:“东掸邦从今天开始实施佤邦的法律,经济体制与佤邦接轨。”
我最后会告诉他们:“东掸邦即将解散军队,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东掸邦的军队来威胁佤邦的安危,相反,东掸邦的边境线将由我们佤邦军守护!”
我会用最温柔的姿势,给所有在广场中的佤族们,往臂弯里续上一个针头来维护我的统治,但关于我,关于这个世界,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我宣布!佤邦,胜利了!!!!!”
我用平生最大音量喊出这句话时,音箱差点没让我喊劈喽,而百姓的呐喊声比我还大,甚至广场传来了自发性的、整齐的跺脚声。
嗵嗵!
嗵嗵!
“胜利啦!!”
嗵嗵!
嗵嗵!!
“我们赢啦!!!”
可我正打算转身离去,却看见台上的自己全消失了,哈伊卡也恢复了原样的向张文禾问了一句:“咱爷怎么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太少了吧?”
张文禾看了他一眼,回应道:“其实就说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698章
真的老了。
我站在厕所撒尿时,看向了旁边的镜子,在灯光下瞧见了脑袋顶上的黑发之中,有几个烁烁放光的白头发在闪闪发亮。
我不光有白头发了,眼袋也大的吓人,除此之外的法令纹已经拉长到了皮肤的极限,还有那逐渐放大的毛孔……
有点不忍心继续看下去的我转过了头,此刻,被扔在洗漱台旁边的手机内,传来了魏组长的声音:“许啊,恭喜你啊。”
“东掸邦被你兵不血刃收入囊中,自此你彻底连接了南北佤邦,要是将东掸邦的印记再抹除掉,整个缅东,将没人再敢和你抗衡了。”
我接到这通电话时,正在‘十一会馆’内喝酒,今天是庆功宴,竹叶青特地将整间十一会馆都留了下来,专门招待我们这群人。
“魏叔,你知道我今天准备干嘛么?”我提起裤子洗了个手,转身站在了洗漱台前。
魏组长在电话中回应道:“你说给我听听。”
我用双手拄着洗漱台,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打算喝一个酩酊大醉,甭管是谁,今天全搂进被窝,来个大被同眠。”
“你这是……”魏组长似乎听明白了点什么,唏嘘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这是总算还完了网贷,打算找个‘溜达串’,用兜里仅剩的散碎银子让自己痛快痛快。”
我笑了,我连说出自己那点想法,都显得这么小肚鸡肠。
“那不能够。”魏组长也笑了,在电话里说道:“我能让你吃路边摊坏肚子么?”
“我想清理清理肠胃。”
“那也不行。”魏组长很正式的说道:“按理说,以你的贡献,红毡铺地、净水泼街都够得上;可要是论你身上的罪过,架到刑场拿大口径崩一个小时,也不冤枉。”
“可咱爷俩唠嗑,要是还说国法,那不就远了么?”
我明白,这是开场白说完了,正题才开始!
“你魏叔别的本事没有,可要是说把你从外边接回来,找个酒店点一桌子菜,再给你开一瓶茅台,咱兜里这点工资还是够的。”
下一秒,我激动的看向了洗漱台上的手机,一把抓了起来,在免提的状态下凑近了耳朵说道:“叔,你再说一遍?”
“我给你申请完了,上头说‘周爱国同志本来就是我国合法居民,什么时候回国是他的自由’。”
周爱国!
那一瞬间我竟然眼眶湿润了,能明确的感觉到有泪水在往眼眶里涌!
我强行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问了一句:“说但是吧。”
“呵呵呵,没有但是。”魏组长笑完继续说道:“可我有个私人请求,刘文正啊、曾阳啊还太嫩,你再挺两年,许啊,帮叔带带下边的孩子,你觉着这个要求过分么?”
嘀!
手机上传来了一条信息,我打开消息看见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在出国前拍摄的证件照,那张证件照就印在‘身份证’上,而‘身份证’那几个字和国徽,彻底照亮了我归家的路。
周爱国。
此时我在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内翻涌起五味杂陈,整个人的视线被完全锁定,就这么默默的看着。
“许啊?”
“许?”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让原本就湿漉漉的双手,在眼眶上沾满了水迹。
“哎,我在听。”
魏组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辛苦你了。”
“叔,这回算是欠你的。”
“没事。”
我挂掉了电话,像是片场那些武行在摔一个跟头后,传来了骨节声响,明明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在导演问出:“没事吧?”这句话之后,大声回应:“没事!”
疼,是人生,没事,是生活。
我推开了厕所门,在两个绿皮兵的护送下打走廊走向了那间最大的包房,走廊里,嘈杂的声音不断震荡,敞开门欢场的包厢不停有烟雾冒出。
这间包房已经让我手底下这群人给抽得烟雾缭绕了,连安妮这个不抽烟的,都在嘴里叼了一根,好像不点一根就不合群似的,一个个全都涨红了脸。
“爷!”
已经喝多了的哈伊卡手拿着麦克风冲我走了过来,在我面前欠身大声呼喊道:“爷,这回您算是彻底在缅东登基了,您是缅东的皇上了!”
他已经喝懵逼了,可从里到外透着那么兴奋。
我再一转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我,他们都满脸笑意的在等着……等着我登基的时候,给他们封侯拜相!
嗡~
当哈伊卡冲着我将话筒递过来时,那一个个的从半布拉开始全都摆正了坐姿,就好像今天晚上才是正式分封似的,一个个都拔直了后背。
可我,却在接过话筒之后端起了酒杯,一仰头,直接将酒杯里的液体全都干了进去。
嘶……啊!
等我端着空杯再走向包房的正中央转过身,却看着哈伊卡在和竹叶青对眼神,呿呿咕咕的说了一句:“刚才爷喝的那杯,是我的吧?”
竹叶青用力的将眼睛一闭,甩手就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那意思怎么看都像是‘你别说话’。
安妮赶紧摁下了他俩:“你俩闭嘴,爷要说话了。”
“爷……”
我望着哈伊卡,习惯性的忽略了他。
“各位!”
我才说了俩字,怎么都感觉这口酒喝的有点不对,入口没有任何辣感,不是,是能明确感觉到辣,却没有辣感,就像是打了麻药,能感觉到正在动手术,却不知道疼一样。
我没管那些,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喝假酒了……
可我再一抬眼,屋子里一切都变了!
我看见了透明的鱼头抱拳拱手从外边往屋里走,嘴里还说着:“来晚了,来晚了啊!”
我还看见了于老师一本正经的迈步进屋,除了到我身边以后说了一声:“爷。”就再不理任何人的坐在了沙发上,还是那么高傲。
我还看见了老七……
我用力晃悠了一下脑袋,那些死在了过去,死在了我称雄道路上的人,全来了,他们和活着的人唯一区别就是,他们的身体是透明的,可我却看得如此清晰!
第699章 狂欢
我看见了真诚,还看见了赛索,最后,门外还走进来了差点让我没叫来名字的‘纳乌’,直至走廊里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我又看见了他。
老乔!
我看着他面带微笑望向我,我看着他走入到人群之中,我看着他坐在了最中央原本属于我的位置上,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着。
他也期待着我要说点什么嘛?
那就说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笑了。
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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