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西亚人很慎重的说道:“这不是交易。”
他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就是缅北的百姓在战乱之中的生活太苦了,国内的好心商人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援助你们一批粮食。”
“你也不要指望这上面带有任何倾向,更不要想着扯虎皮做大旗,你得懂一个道理,我们不是美利坚,我们不喜欢在别人的政权之下,扶植起一个势力。”
“更希望在公平原则之下,进行交流。”
“所以,援助你们的公司,是一家私人企业,这也只是企业主的一次仁慈。”
当这个西亚人冲着我露出笑意,我总算明白了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国家对咱充满敌意,哎,就这一出往外一摆,这股难拿又不卑不亢的劲儿……忒东方!
“多少粮食?”
“上头没说。”
“能援助到什么时候?”
“看企业主的心情。”
漂亮!
这意思是,抬手一个裸绞直接锁脖了!
你听话,粮食就源源不断,不听话,明天人家企业主一个心情不好立马就停止运输。
这便是咱们这个国家屹立在这个世界上的处世之道,甚至将这处世之道融入到了生活各处,就连做饭的时候,都藏着类似的影子,就像那句‘紧锅粥、慢锅油、不紧不慢烀猪头’。
“许先生,我们领导说了,这是一个有可能改变缅北格局的决定,这个决定该怎么下,您肯定需要时间思考……”
“这段时间呢,我就在勐能等你消息,希望你能在有结果了以后,第一个通知我。”
“等等!”
我眼看着西亚人起身,拦了一句,问道:“那,武器装备呢?”
西亚人转头冲我笑了一下:“还用问么?”
是啊,还用问么?
我拿下了勐能之后,西亚人送来了武器和装备,我拿下了勐冒,西亚人送来了粮食,如今他在勐能等我消息,他就是武器,还用问么?问了,他又怎么会回答你呢?这一次人家可是替粮食进出口公司来发善心的,不是来当军火商人的啊。
我一边为感受到了咱们国家的强大而欣喜,一边又在国家强大之后将这种统治欲放在了我身上而难受,就这么在两难之中,于办公室内陷入了沉思。
第384章 白狼
以前,我喜欢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自己思考局势,可今天,办公室外的争吵却让我走向了门边。
他们吵的,是一个特别庞大的话题,叫‘安定’。
“要我说啊,咱们勐能要想在这么纷乱的局势下成为谁也撼动不了的势力,有几件事是必须马上就要做好的……”
“其一,就是得有旗帜。”
“无论咱们许爷向往什么,是时候该把旗帜竖起来了,如此一来咱们在地图上颜色鲜明,能大量吸引相同颜色的人;”
“其二,上升渠道!”
“无论是佤族还是其他民族,在勐能都缺乏上升渠道,有才华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不是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么?现在的老百姓是连门都进不去。”
“其三,稳定民心。”
“是时候让老百姓有个专属的营生干了,看看现在的勐能,农民除了领薪水去山里开荒种那玩意儿的,几乎无所事事……”
另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上回应道:“我觉着你说的不对。”
“什么叫让老百姓有个专属营生?这事你就没从根儿上说。”
“自打坤沙给这群人拿黑疙瘩养废了以后,他们在谁治下还为生活付出过努力?”
“谁不想轻轻松松赚钱?”
“能进山里打点野物去市场换钱,已经是最大付出了,指望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就不如每天蹲路边白拿园区的薪水,反正他们也不差钱,更不差一个眼线。”
“在这种环境里,咱们许爷怎么给上升渠道?”
“让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去管理另外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啊?”
“谁当家做主,不也得只提拔那个打人堆里奋勇杀出来的人么?你连自己人都干不过,许爷能指望你替他打江山?”
“还有竖旗帜,我觉着你就是吃了两天饱饭蛋疼,咱们这儿正因为灰,才人潮涌动,明天你白一下看看,市场都能空了,你信不信?是,到时候你勐能成了缅北独一份的地头,有什么用啊?钱去哪找?人去哪找?水至清则无鱼啊。”
他们吵的十分火爆,听起来倒像是替勐能出主意,可实际上,全是没屁搁拉嗓子,遛嘴玩。
在这时,我看见门外办公区域有一个人远离人群的坐在那儿满脸堆笑,看傻子似的看着这群人一动不动,时不时还笑出声,随即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小子长得挺正常,就是有点少白头,瞧起来大概三十不到的年纪,偏偏满脑袋白毛。
我在他们争吵中,悄无声息的绕了过去,站在那个骑着椅子,将双手搭在椅子背上的白毛背后,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和他们参合一手?”
白头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
他没让任何话语脱口而出!
紧接着,这小子站了起来,神情紧张,我却将食指压在了嘴唇上,没让他惊呼出来。
“爷……”
我摁着他的肩膀,摁回到了座位上:“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聊聊?”还是刚才的问题。
白毛的回应十分出乎我意料之外:“当个乐子看不挺好么。”
“乐子?”
白毛继续说道:“这不就是紫禁城大殿上的群臣在商讨前线主将应该用什么战术能拿下城池么?”
“这个说应该掘地三尺挖塌城墙、那个说应该挂上飞索往城头爬,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来,有什么用呢?”
我不置可否,轻声嘀咕着:“接着说。”
“完了。”
完了?
我扭头看向了这个白毛:“这就,完了?”
“对啊。”他回头看向了我:“这群人根本就没想理解许爷您的心思,一个个只惦记着耀武扬威了,那我就当个乐子看嘛,还能咋?”
“来。”
我轻轻拍了拍白毛的肩膀,将他领进了办公室。
当我伸手指向了房门的时候,白毛顺手将门关上了。
“在这儿说。”
我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上,将桌面上所剩不多的白盒中华扔了过去。
他接住以后,立即瞪大了双眼,满脸堆笑:“许爷,全勐能就您一个人能抽这个,我抽……”这货已经把烟点着了,才说出来:“不合适吧?”
我笑看着他:“少废话。”
“许爷,他们都不理解您。”
“东掸邦宣布停战,其余人就觉着事态要稳固了,自然而然会想到接下来的重点是勐能、勐冒两地的发展。”
白毛叼着烟指向了办公室内挂在墙上的地图:“我倒觉着恰恰相反。”
“东掸邦为了邦康,可是敢绕城出兵,让林闵贤带人偷袭勐能来啊!要不是赶上大雾,林曼妙走丢了,许爷,我说话不好听啊,假如当天把您挡在野外的是一千两百人,而不是二百人,今天坐在这儿的,没准是林闵贤。”
白毛使劲抽了一口,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这一仗打完,我要是邦康众将之一,我也管东掸邦要高价,为啥?勐能你吃不下来,邦康就不可能不攻自破,你想要邦康,就得靠这群人,这时候不宰你一刀,等你进城以后还长得开嘴么?”
“那东掸邦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达邦、孟波、邦康,这场战争打赢了也不过是三个县,孟波舍出去了,剩下两个再给出去,这不等于没打了么?再说,给谁不给谁啊?”
“少给一个,邦康都会成为坚城。”
“赔本的生意东掸邦不会做的,那就渗着。”
白毛习惯性的伸出手指咬上了,看着地图说道:“我要是阿德,我就等……”
吐。
他好像有点入迷了,歪头一吐,我在太阳光下都反光的皮鞋上,看见了一块沾着口水的指甲。
“哎呦呦呦……爷……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蹲下后直接用袖子要擦。
我立即从桌面上下来,用力跺了跺脚,等他再抬头,看见的是我在阳光底下冲着他伸出了手:“拿我当老乔了吧?”
我给白毛拉了起来,对鞋上的一切丝毫不在意指向地图:“继续说。”
“我要是阿德,我就等到过年,在大年夜之前准备好足够的兵力,趁着新年钟声,向邦康发起总攻!”
白毛再次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里:“想想那时候的邦康,所有人都想反叛却因为价码不够和包少爷别扭着,包少爷在战战兢兢中还不敢动他们,双方相互防备又无法调动。”
“战场一旦开打,就会立即互相指责,没准,只要我能扛下一阵,就有人把包少爷擒了,以防我攻进去之后,没有投名状在手。”
“届时,这就是我的机会!”
“只要大军入城,我会让所有人拿着喇叭喊‘先降者为邦康之主,后降者杀无赦’!”
白毛一甩头:“你猜,能来多少人?”
当他看见我那张脸,再次惊醒:“许爷,我……”
“叫什么?”
他低下了头:“我是佤族贱籍,没有姓,只有名字,我叫郎,因为头发,他们都叫我白狼。”
第385章 贱籍
关于贱籍问题,白狼和我讲了很多,这才让我彻底了解了佤族这个民族。
当年,诸葛武侯平顶南疆,将中原先进的种植技术带往边疆,佤族为了感恩,答应时代替大汉镇守疆域。1934年,英军入侵,以班洪王为首的各部发出了《阿佤十七王敬告祖国同胞书》,声明‘誓断头颅,不失守土职责,誓洒热血,终不为奴!’
还以阿祖阿公的名义,组建佤族联军……奋起反抗,最后击退了英军,保全了领土。
时至今日,佤族依然尊敬着诸葛武侯。
但,英军来时的叛徒,则会被打入贱籍,自此永久成为了被人瞧不起的那个。
这时,有些人在受不了的情况下选择了远离,可他们忘了,没有姓,在佤族这个民族就是贱籍的代表。于是,一些人到了缅甸后,开始自己给自己冠姓,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是贱籍了。
我在白狼面前问了一句:“你这是身上背着多大屈啊?”
白狼发愣的看向了我,我好像把他准备说的话给说了。
我解释道:“没有冤屈的话,会主动承认自己是贱籍么?”
“爷……我父亲告诉我,只有亲手洗刷的,才叫耻辱,不管经过几代人,我们家都要将这耻辱从头顶摘掉。”
“我们没有背叛佤族,当年,不过是救了一个洋鬼子……可我们真不知道他是谁!”
我安慰着说道:“行了,都哪辈子的事了,过去了。”
“没过去!”白狼回应的斩钉截铁!
“爷,您是打东边来的人,您能证明我的身体流淌着的,不是背叛者的血……我需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机会……”
漂亮!
家国大义往上一套,背叛者和证明者的身份往里一装,完了一扭脸,满脸愤慨的说:“我不是想要官职,我就是想要个机会证明我自己!”
我都想给他配一句:“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小马哥啊你!
等等。
我现在怎么听谁说话都觉着里边可能有圈套呢?
等我再看向了白狼,他正充满期待的望着我。
“你觉着你能干什么啊?”
白狼率先看了一眼地图,我瞧得出来,他和所有男人一样,最希望的是驰骋疆场,但这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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