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他们望着那无声无息的巨大变动一会儿。
以查和柯启尔都算年轻,并未见过太多这种涉及整个大陆的变化。
如同井沿上的鸟往往会忍不住落水一样,这种尺度超常的变化制造了巨大的注意力凹陷,由不得看得久的观察者顺着凹陷的方向滑落过去。
嘭。
仿佛在提醒他们似的,背后的门外传来重重的闷声。
然后是连续很多声闷声。
仿佛在有谁用身体撞门。
柯启尔如梦初醒,回头看了看——单独房间的视觉封闭效果依旧在,因此他什么也没看到。
天使望向以查。
以查头也不回,悠闲地在桌台上坐了下来——用法则视野来看的话,正坐在那些一动不动的蜘蛛脚旁边。
“我们这里不会有变化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从大方向上回答了问题。“你刚才已经把造陆师变化这个房间的权限拔除了。”
柯启尔瞅了一眼那些被解开的蜘蛛脚。以及蜘蛛脚下的以查刚留下的刻痕。
“你输了。”三个大字依然清清楚楚。
砰。
猝不及防,像有个威力迅猛的炼金炸弹爆炸——
门外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声。
这一下柯启尔彻底从窗外之景产生的注意力凹陷中弹了出去。
“外面。呃。要不我去……”他有些头晕目眩地说。
“哦对。”
以查伸了个懒腰,他似乎对门外的异常响动没有任何兴趣。“战争贩子应该也很想看到这一幕。这毕竟是他们合作的一部分。这个角度想,他和我们是同一席的观众呢。”
“我不会和他坐同一席的。”柯启尔说。
“那就真不好意思!”
以查头也不回的高声叫道,“现在还不能让你进!”
门外重归一片死寂。
不过战争贩子一定还在那儿。
他应当在那儿。因为属于他的时间窗口其实还没有到。
无须质疑赌徒以熵爆为代价的一系列行为的效果。
以查的视线穿过透明墙壁。
可以看到翻腾的地表快要扣过去了。
指挥部像个浪尖上的小球,摇摇晃晃地向一边开始被传递起来——
不过得益于柯启尔的无心举动,它的形状保持的非常完好,始终和映着月亮们的视觉分界面维持着一个方便观察的距离。
他们又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
像已经上了救生艇的幸存者在望着船难后的海面。
寒光点点,一排排的尖钩相错移动,平行于地面的塔从左边滑向右边,几个顶部平滑如镜的古怪山峰从边缘而来,相向而行。
注意力的凹陷越来越夸张,近乎于一个边缘垂直的无底深坑了。
“终一母星幻想。”
柯启尔喃喃地说——他显得比之前安静许多。“终一母星幻想是真的?”
以查点了点头。
他应该很激动的,但事实上过阈值的事情大多会变成如此:
他感到一阵放空的平静。
刚刚发现有些终道之末的背面的残迹可能是能证明“终一母星幻想”的证据时,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遍游这荒凉的地表,把所有事情丢在脑后,毫无风度地开始观察和记录。
毕竟这种可能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终一母星的确存在。
而人迹罕至的终道之末,它更人迹罕至的背面,就是远古的巨灵传说中的“终一母星”。
如果可以证实这个猜想的话——
终一母星是如何陨落,终道之末是如何形成,虚无之洋是哪里的力量,大漩涡又为什么成了现在的样子……
地表为何翻转至这深深的寂静地下。
有无数个问题,无数个细节上的分枝研究等他去做。
更不用说去细细思考这背后的原因,以及终道之末的形成对整个泛位面组织结构理论可能产生的重大冲击。
无法承受,不可想象,像苍蝇掉进蜜糖里,任何一个相关领域的学者都会为这种事发狂,一位学者可能一生中也碰不到一次类似的课题。
不过以查只感觉到一阵平静。
因为这件事不仅如此。
不仅证明那远古的猜想而已。
远超证明那远古的猜想而已。
远超奇遇,到达致命,远超致命,到达解脱。
“伟大事业。”他叹息一般地说。
“是呀。”柯启尔也说。
专业造陆师的伟大事业。这确实足够伟大。是这个领域的奇迹。是足够奉献生命,拒绝爱人的奇迹。
也许她从诞生就开始计划了。
不对。也许从第一任造陆师的诞生就开始计划了。
也许经过一代又一代,她们一直在慢慢的铺垫,也许地针本来就是个阴谋,或者关于地针的灾难本来是一次实验。
战争贩子雇佣了她吗?现在看起来毫无疑问是各取所需了。
时间窗口。
他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捕捉正确的时间窗口的。
但这个时间窗口远比这个大陆上的任何生物所想的更加重要,闪烁耀眼金光,是几万年难遇的节点。
造陆师要让远古重回现在。
凭她空间上的力量,粗暴的改变时间。
重建“终一母星”。
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
远处正对着的视觉分界面突然燃烧了起来。放出万丈碧蓝光芒。
不是燃烧。
仔细看去视觉分界面一瞬间犹如被高温蒸发的泡泡薄膜,消散一空。
上面十个月亮的映射之影自然消失不见。
然而光芒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亮。
幽蓝光团急速扩大。
像幽蓝的巨大光源顺着竖井疾速冲来。
是幽蓝的巨大光源顺着竖井疾速冲来。
一轮轮终末之月。即将接踵而至。
第230章 十个月亮的经过
空间上的尺度不对劲。
造陆师不知道做了怎样的调整——她绝计不可能影响那些月亮。但她影响和捏造陆地的能力几乎没有限制了——十片大陆差不多等于她手下的十块橡皮泥。
为了做到这一点,她必须燃烧她的全部力量和生命。
还得将它们精打细算,用在实处。
视觉分界面消散之后,荧光冰一样具体的寒光再没有任何束缚,像无尽深海无穷的海水,自然地倒灌入新诞生的海沟。
满盈之后,幽蓝的液态光洪水般四处推流。
以查和柯启尔仿佛置身于怒潮中永恒者的观景台。
假天使听到旁边真的天使在缓缓地向回抽气。
之前如果说月光还只是颜料的形式,在大地上肆无忌惮的厚涂。现在便是以坚实的体积感向前飞快推进中了。
空能量组成的迷雾虚无边界来不及兑换,退后。
遥远处,原本黯淡成了一个四边形的竖井四壁照的通明。
内部蓝光四溅,如同十万枚激烈的烟花在金属坑道中发射,不断飞溅反弹——很快连反弹也消失了——深井的四壁被造陆师收走。
轨道被收走了。
只有月亮们留了下来。
“月亮。”
柯启尔顿了一下说,“月亮来了。”
月光开道,空间被强行撑开。
迷雾向后一阵退散。
屏息的一刻。
一颗月亮默不作声,越过大地上空。
太巨大了,或者离他们太近了,或者两者都是。
以查仰头看着这颗月亮底部优雅的一弯弧面。
终道之末的月面像少女的额头光洁无痕——这些月亮被保存的很好,没有受过任何伤害。高高耸起的大漩涡的龙卷吸掉了周围任何可能的袭击。
月亮离他们不足三公里。
比从他家走到最近的星字路口还近。
尽管混沌地狱没有任何的行星星球,但得益于长时间对泛位面各种族法术和各文化仪式的研习,星星的概念以查完全明白。
他了解一个月亮是如何的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如何不该进行这样的运动。一般这种运动只会发生在一次黯然的星灭,或一次无可挽回的坠毁中。
然而现在发生的是一次创造,一次试图重现。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柯启尔轻声地说。
这位天使绝对是非典型的天使,明确无疑,天使们最应执行的秩序是等待命运的自然而然,待事情发生之后再忏悔或者宽恕,柯启尔却总想做点什么。
大部分时间这种习惯只是为他在天使中赢得了“多动者”的讽刺性称号(当然,没有天使承认他们进行的任何行动会以讽刺为目的,这是以查指出的);少部分时间这种习惯则非常有益于学术研究(这也是以查指出的)。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保持尊敬。”以查答道,“和输赢无关,这是一次可贵的尝试。”
那一颗月亮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头顶到了另一面去,指挥部的不受干扰这时候变成了缺点,他们无法穿过另一侧看到它究竟落向何处。
月光的数量不减,更加耀眼,光辉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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