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飞的东君
“槐壮,你带队从侧边袭杀秦人中军大旗!”
“唯!”
个子足有八尺五寸的魏卒槐壮怒吼,带着手下敢死之士,绕开正面战场,从侧边直冲秦军大旗处,在他的身后,还有周巿遣出的五百士卒跟随。
他要以这五十敢死勇士为箭头,破开中军,直杀秦军主帅!
而此刻的桓昭站在指挥车上,双眼大睁,满脸的不可思议。
因为在他的想象中,那支魏军不该在自己发动攻击的时候就崩溃逃窜吗?
怎么还有勇气和自己的部队接战,而且其士气高涨,竟然与己方打的不相上下。
不,准确的说,秦军正被打的节节败退。
三十里的长途跋涉,在没有修整和结阵的情况下,根本发挥不了多少战力。
甚至,桓昭还看到,有一支魏军竟然从侧边向着他的方向冲来。
冲在最前方的魏军士卒十分勇猛,特别是那个大个子,手中长戟每一次挥动,都能将一个秦军士卒砸翻在地,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他身后的那些魏军士卒也都个个不畏生死,哪怕被秦卒用剑刺在身上的要害了,依旧嚎叫着扑上来血肉搏杀。
“敢死之士!”
桓昭脸色发青,牙齿里蹦出这几个字,知道他这次是大意了,为了贪功而冒进,结果眼前的魏军并非想象中的软柿子,反而是个难啃的肉骨头,不仅磕了他的牙,现在还要用那坚硬的骨刺戳进他桓昭的喉咙来。
但桓昭不能跑,哪怕那支魏军敢死队正在向他冲来,他也不能走,若是他一跑,大旗一动,那可就全军皆溃了啊!
但如果不跑的话,那可就……
“守城的人快出来啊!”
桓昭心中焦急,望眼欲穿的看着远方的荥阳城,希望城中的同僚快快出城,救他一把。
“这就是小王将军派来截击魏军的人?这些人是谁的部下?”
“主将的脑子该不会被狗吃了吧,就算要进攻,那也得等魏军开始撤退时候,再一路追击,那样还容易演变成追亡逐北,现在可好了?那领军之人不仅是个瘸腿的蹇人,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屠睢在城墙上骂骂咧咧,但他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看着友军在眼皮子底下被魏人击灭。
“给我擂鼓!”
“任嚣,你带一千人从南门出……”
与此同时,听到城中传来激昂的鼓声,一直等候的陈平忙对魏豹说道:“公子,城中秦军要出来了,周将军绝对是挡不住的,咱们快趁机撤退,有这些人留在后面作为饵料,咱们这一千人定能逃掉!”
魏豹也听到城中鼓声,但他面露迟疑,因为此刻魏军在周巿的带领下,十分勇猛,竟然压得那支秦军节节后退,有了一丝胜利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魏豹反倒不想逃了。
周巿带领下的魏军居然战斗力这么强!
这让魏豹有了野心,若是他能带着这一千人上前,或许还能帮助周巿将城外的秦军彻底击溃,再现济阳城下的那场大胜。
哪怕这次奇袭荥阳失败,有了这场大胜,他魏豹也势必能扬名天下。
然而,就在魏豹刚要开口的时候,他愣住了,目光死死的盯着陈平后方,那个他们刚才进军的方向。
“公子?”
陈平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去,一张嘴巴大大的张开,能塞进一个鸡蛋。
城头上,屠睢的命令还没说完,他就双眼大睁,指着城外叫道:“他老母的,这支军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通往阳武等东方郡县的道路上。
一支军容整肃的秦军正迈步走来。
黑旗招展随风飘荡,矛戟如林指向苍天,铜剑和长铍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
一辆战车缓缓行驶在大军前方。
战车上,披甲佩剑的少年秦将昂然站立。
赵佗看着远处战场,笑道:“这是哪来的友军?竟然这么菜。”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冲杀
“秦军!”
“怎么会有一支秦军出现在那里!”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魏人全都惊骇至极,特别是魏豹双眼圆睁,一对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就连性格深沉的陈平也不由揉了揉眼睛,大睁着眼睛望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如果这支秦军出现在其他方向,他们或许会害怕,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惊骇。
因为那里,是魏军一路奔袭几百里过来的方向啊!
从户牖乡出发一路到达荥阳,那条路中间只有一个隔河相望的阳武县算是个大城,其中再无其他重要城池,根本不可能派遣出这种规模兵力的部队。
而且从其整齐的军容里来看,这支秦军并非仓促奔袭而至,应是一直缓缓跟在魏军的后方。
这上千人的秦军就跟在屁股后,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只要一想起这个就令人毛骨悚然。
魏豹颤声道:“陈平,你说这支秦军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从什么地方跟上来的?”
陈平脑海里也冒出各种疑惑,感觉事情彻底超出了他的预料。
陈平是这时代典型的翁牖绳枢之子,家中父母双亡,全靠着一个哥哥耕耘着三十亩薄田将他养大。
虽出身贫贱,但陈平的心却比天还高。他不甘心于一日复一日的贫贱生活,靠着自己的算计攀上了乡中最顶级的大富豪张负,一番活动后就成了张负的孙女婿,从此跨越阶级,一跃而起。
陈平常以此事自傲,认为自己年龄虽然还不到二十,但却是多智多谋,有宰割天下之志,哪怕是张负那般的乡里豪富,也只能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甚至就连眼前这魏豹,贵为魏国公子,但在陈平眼中,也不过是个无脑的蠢货,他随时可以将其卖给秦人。
虽然是被强行征召,但魏军的一路行动,皆在陈平的预料与算计之中。
唯有荥阳城早有防备之事,和这支突然出现在他们后方的秦军,超出了陈平的预料。
“莫非是外黄那支秦军?”
陈平脑海里想到他在户牖乡时听过的传闻,据说那支攻取了外黄的秦军十分厉害,一天之内就打下外黄城,连魏国名士张耳都被秦军将领斩杀。
如果真是外黄那支秦军的话,那他们想要来此,必须从户牖乡转道……
不能再等了!
面对魏豹惊问,陈平一边应付,一边对来自张氏的僮仆使了个眼色。
混乱的千人中,一群早有准备的张氏僮仆悄悄拿着手里的武器靠了过来,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正叫嚷出声的魏豹。
这位魏国公子指着那支新出现的秦军,叫道:“他们派人来了!”
马蹄抛飞,一辆战车自秦军军阵中驶出,直冲魏豹率领的千人而来。
在战车的车舆上,站着全副武装的甲士和一个身着脏兮兮深衣的中年男子。
荥阳城头,屠睢死死盯着那支新出现的秦军,嘴里嘟囔道:“这些魏人不仅是蹇人,还都是瞽者,这么多人吊在他们后面都看不到吗?天下间竟然还有这般又瘸又瞎的军队,乃公今日也是涨了见识。”
这时屠睢身侧有手下叫道:“校尉,有战车出来,莫非这统兵的将领是想招降这批魏军?”
屠睢大笑:“哈哈,不可能的。城下这批未动的魏军有近千人,虽然看上去都是些未着甲的民夫,没多少战斗力,但也不可能轻信派出的一个使者。如今秦、魏交战正酣,魏人不知被我军斩杀了多少,双方早已结下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凭一辆车就能招降,我看那领军的人也是个傻子,搁这儿白费功……”
屠睢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那一千左右的魏军竟然真在那辆战车前放下了手中武器,向还未抵达的秦军投降。
一车一使者,一个照面招降一千人。
这种事情,屠睢从军十多年,也是生平仅见,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相信。
特别是屠睢亲眼看到,在这支魏军的中央,身穿甲胄的士卒被那些无甲的民夫从后面袭杀而死。
不仅招降,还能策反敌军袭杀自己的主将?
“这些人在搞什么鬼?”
屠睢嘀咕道,伸手揉了揉眼睛。
“你们要干什么!”
“陈平,是你!”
“陈平,你这竖子,你竟敢背叛我!”
魏豹尖叫起来,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护卫被那些张氏僮仆从背后一个个偷袭杀死,短短一瞬间,他真正的几个亲信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杆杆沾着血的木矛的正指着他。
陈平早在发动袭击的时刻,就往后躲到人群中,此刻听闻魏豹质问,他露齿一笑。
“陈平从未投靠过公子,何来背叛一说?”
“你是想干什么……”
魏豹牙齿打着颤,看着那些僮仆向自己逼近。
陈平笑着指向刚从秦军战车上走下来的张仲。
“本欲借公子来保全性命,但心中尚有一丝担心,怕秦军残暴,将吾等一起杀死换取军功,故迟迟没有动手。没想到有吾妇翁来此,传达秦人的命令,这支军队的秦将可真是好本事。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再犹豫下去了,公子,就委屈你一番了。”
说着,陈平一挥手,那些张氏僮仆上前两矛戳在魏豹腿上,然后一拥而上,将他控制了起来。
魏豹一边惨叫,一边怒吼:“陈平,你这狗竖子,我当初就该在户牖乡杀了你的,我要杀你,杀你张氏全……嗷!”
陈平冷冷一笑,上前一脚踹在魏豹裆部,这位魏国公子顿时痛苦的尖叫,再也说不出威胁的话。
陈平的目光在魏豹的脖子上扫过,他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物,魏豹当初在张氏宅邸的一番话早让他动了杀意。
现在,他想杀死魏豹,易如反掌。
不过,陈平最后还是忍住了。
魏豹的身份很重要,将他擒获,对秦人来说可是大功一件。如果他将魏豹杀了,不知道那位领兵的秦将会不会勃然大怒,迁怒到自己身上来。
这种有风险的事,他陈平可不会去做。
“绑起来,随我献给秦国将军。”
陈平吩咐了一声,然后带着笑去迎接自己的岳丈张仲,和后方正保持着阵型走来的秦军。
行进的军阵中。
“不愧是陈平。”
赵佗已经收到了前方传来的军情,不由点头。
这位“大汉丞相”虽然年龄不大,但智慧已经初显,不仅在混乱的战场上保全了一千人,没有参与进远处的厮杀,还在关键时刻投降了秦军,并活捉了魏豹献上,这等转圜腾挪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过赵佗也微微得意,他这次带上张仲前来果然是一步好棋,如果没有此人出面,这一千人根本不会这么容易的投降,还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活捉了魏豹。
魏豹。
未来秦末乱世的又一位王侯!
“孤,你立马带人去将魏豹控制起来,此人身份重要,可是大功一件,必须好好‘保护’。”
吩咐完西乞孤,赵佗的目光再次望向了荥阳城南的战场。
此刻因为自己这一支奇兵的出现,不仅让魏豹手下的千人直接倒戈,就连战斗中三千魏卒也受到了影响,军心大乱,让原本难以支撑的城南秦军竟然又扛了下来。
一个露面,就已经改变战局。
而如今,更是决定此战结局的时候了。
秦军已经迈步经过了那千人户牖乡青壮所在的地方,离真正的战场只剩五百米。
这一千人全都被眼前的充满肃杀之气的军队吓得全身发颤,早丢了武器,丝毫不敢动弹。
“黑臀!”
“你带五百河内士卒,和军中所有的战车,从后方冲杀魏军!”
“末将定然把魏军的屁股狠狠冲烂!”
黑臀神色兴奋,终于又到了他立功的时候了。
那五百河内士卒也激动的叫起来,他们在济阳之战被魏军偷袭后方,惨遭大败。
如今风水轮流转,该到他们来捅魏军的后路了,复仇!
“涉间!”
赵佗又看向另一位得力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