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柄柳叶刀
并且,在这些都探讨完之后,他们还与方闲请教了一些关于神经解剖和功能学重建方面的问题。
与此同时,在这一日的探讨结束之后,徐凤年教授非常大气地带着方闲与林辉二人,在华西医院创伤中心的手术室里,以他学科带头人的名义,直接就在一期手术中,开始了对毁损伤患者的大小便功能的重建术。
术中,方闲对泌尿外科的理解并不够深入,所以相应的清创以及泌尿系统的解剖学重建,都是由张玄奇教授带着钟繇医生完成。
而神经的缝合术以及神经的转位替代术,以及神经分支的包埋手术,则是由方闲操刀。
这一台手术,把原本就极为漫长的毁损伤的清创止血抢救术,从七八个小时的手术时长,一直延长到了足足十四个小时,方才结束。
在最后瘘管,导尿管都安置完成后,众人尽皆舒了一口气。
雷宣恩教授没来,但是张玄奇教授却是打了个整场,下台后,他有些虚脱地紧靠着手术计时面板下的凳子并墙壁,笑了笑:“徐教授,人真的是不能不服老啊,我年轻的时候,一天最多做了十五台输尿管镜取结石,长达二十小时几乎不休息。”
“现在,才十几个小时,就觉得浑身肌肉酸痛了。”
徐凤年早就下台休息了:“张教授,你比我年轻啊……”
两人感慨间,又看着周转病人的林辉以及方闲等人:“年轻就是好啊,你看看他们,我们当年他们这个年纪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可现在想起来,我们当年他们这个年纪,和他们一比,算什么?”
“林辉,三十五岁的学科带头人。”
“钟繇,估计要晚个一两年,一肩挑血管外科和泌尿外科。”徐凤年开始盘点。
张玄奇教授也说,主动跳过了方闲:“那个小变态就不提了吧?”
张玄奇这么说时,方闲回头看了看。
“别看,说的就是你他娘,现在你在我们医院的代号就是你他娘,你有意见啊?”张玄奇教授沉着脸色问。
方闲如今远来为客,别人要‘待客不周’,他也没办法啊。
“吴华,之前是手外科的,如今在解剖学重建方面,也是无人敢小觑啊。董诚轩,更是你从血管外科挖来的高手,我记得你当时还和血管外科的齐教授打了一架吧?”
徐凤年点头:“前些天又打了一架,那是我单方面的打他。”
“再有薛工章,薛工章虽然……”
两人在唏嘘着,一一对手术室里的年轻人进行着评判。
方闲把这一切都听在了耳里,但没有太多的反应。
人生就是这样,有人老去,也有人成长,更有人出生,每个人能做的,就是眼前的事,能遇到的,就是身边的人,有人不过是擦肩而过,名字都不知道。
也不说话。
也有人是有过点头之交,有人则是如同徐凤年教授这般,与他在人生的旅途中,共过一段事,还有的则如同林辉一样,与他人生才产生或多或少的交集。
做完手术后,方闲被林辉带着,来到了徐凤年教授身前鞠躬。
“徐教授,谢谢您的栽培和不吝赐教,这个课题目前已经过了探讨阶段,后续就是时间的堆积,我和我学生就不过多叨扰了。”
“再次感谢徐教授还有张教授在我来华西医院期间的盛情款待。”林辉说话间文质彬彬,礼数周全,一看就不是什么容易暴脾气的人。
当然,如今的方闲,也已经不是刚从汉市回来的方闲那么目光短浅了。
方闲如今知道,林辉当时从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出走,其实并不是去打擂台的,而是另外一种变种地打擂台,也就是通过自己的能力,在外面跑一圈,然后把你们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一一想办法解决。
欸,如此般有助益性的参与,让你看到我的能力,给我闭上你的嘴巴,并对我礼遇有加,才是真正的学术交流,比较纯粹的交流和沟通。
一圈游完,各自有利,然后再回到原来的单位里去,好好做专业,好好做学习。
这样的模式,类似于古代的游学性质。
这样的模式,在几十年前,学术研究几乎是每个人的看家本领,绝对不可能开放给外人的时间段里,却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参与进来的。
恨不得藏着掖着,即便我自己不做,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做到了哪一步。
因为那个时候,对每一个临床医生而言,文章的重要性,重于专业,对科研的重视程度,远超过用专业能力解决现实问题,解决患者的实际问题。
“林医生这是要走了么?”徐凤年问。
林辉点头:“徐教授,叨扰若日,不便再烦。”
徐凤年则开了个玩笑:“林医生,我这算不算是应了你留下我们医院的要求,我把小方给你带过来了欸,按照你的说辞,你该留在我们华西医院入职工作。”
林辉闻言一愣。
眼圈微微一缩。
徐凤年则说:“开玩笑的,今日有些疲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林医生,方医生,年会的时候,我们再会。”
徐凤年微微拱手。
薛工章闻言马上就说:“林医生,方医生,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林辉则也没太过于客套……
又是一个半小时后,方闲终于和林辉进到了候机室里,即将登上赶往沙市的飞机。
而这时,方闲才来得及打量自己这个便宜老师,在拜师之后,几乎没见过的老师。
林辉此刻却可能在寻思着其他问题。
方闲想了想问:“师父,徐教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毁损伤病种的小便功能重建相关的课题研究进展以及资料,都给了我们,难道他们不怕我们提前把文章发了么?”
“发了又能怎么样?作为华西医院的教授,作为学科带头人,他缺的是你这篇文章?”
“不管毁损伤如何进展,都不可能绕开徐教授,他愿意栽培后辈,也愿意把这样的大气、教学的肚量传承下来,这就是华西医院这座百年学府,徐凤年这位知名教授的胸怀。”
“他不怕你学去,也不怕你利用,就只怕你学不到,也怕你用不来。”
“之前,我让你大大方方地把你和方云教授的课题相关内容,也都留下,也是这样的道理。我们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同样是这样的学府,自有底蕴。”
“做人讲究礼尚往来,也讲规矩,那么自然就不怕什么小人行径……”
方闲闻言,点了点头,再问:“师父,现在医学会对3级医师以及4级医师的管理,都是这样病种署名制度么?”
“谁做得好,就真的会列在这个病种的最前面?谁能做,就会列在这个病种的列表里?”
“那是自然啦!”
林辉毫不犹豫地点头:“在数十年前,哪个病种哪个教授做得好,全靠自己医院去标杆,全部直接往履历上写,好成什么样,能做到什么水平,除了平级的人,其他人根本搞不懂。”
“甚至,在很多年前,什么教授能做什么样的手术,业内的人都搞不懂,也搞不明白。病人的周转就诊,格外麻烦,仿佛就只能靠口口相传。”
“临床医生是要做事的,做实事,就是为患者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
“然后以最先能解决的病种出发,以此为圆心,横向扩宽可以解决的病种数量,纵向提升解决病种的熟练度和理解深度,这才是现在一个医生主要的发展模式。”
“你倒好,一上来不是什么简单的病种,直接以这么大一个毁损伤为起点,那你有得累欸。”
“不管是毁损伤也好,还是大小便功能重建,手术时间都至少是五六个小时起,一天一两台,你都得怀疑人生……”林辉看了一眼方闲,感慨着。
其实这样才科学。
方闲之前就在想,欸,在创伤中心,怎么才能够找到最合适做手术的教授,难道是随机安排?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系统在,那这就合理了嘛。
方闲先没回话,而是心里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要搞下水道和粪道,这两个方向,可不是什么比较舒服的病种和术式啊。
都是很有味道的。
方闲本来对这两个方向都不感兴趣,否则之前考研的时候就选择胃肠和泌尿外科了,骨科干净,是方闲的考虑方向。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都走到了这一步,如今自己差不多是最了解毁损伤和大小便功能重建的人,自己不做,谁来做呢?
方闲再一次比较深入地了解带教的意义了。
如果不早点培养起能够接手自己的人出来,那么自己就永远抽不开身,有那么多患者有就诊的要求,除非你想你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新术式就趴在那里吃灰,无用武之地。
否则的话,你还是得一直做下去,直到有人开始替代你所做的事情,你才能够跳跃到其他的病种上。
这是从一开始,就入手新病种的难处。
林辉见方闲不说话,就又说:“不过这样也是好事,这一个新病种攻克后,不说你的专业职称到什么地步,一个副研究员的研究副高职称,你是逃不掉的。”
“副高的研究员职称,可以提升你的待遇,再加上做新病种的术式,本来就会直接按照副高的专业职称来计算工资。”
“这么一算,你月薪来到七八万,应该是不难了,不到三十岁,加上医院的奖金,就能过来到税后年薪百万,是不是想想也挺美的……”
“嗯。”方闲点了点头。
林辉则又说:“所以啊,你师父也得努力了。这所谓的5级技能和5级医师的评定标准,也该改一改了!”
说完,林辉双目平视前方,仿佛在说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
第210章 副研究员职称
时间如水。
一晃又是一月时间过去。
这一月间,方闲除了完成自己的缝合术4级新理念课题的收尾工作外,主要在推进的就是,关于毁损伤大小便功能重建的课题搭建与推进。
这个课题,领头的还是创伤外科的徐凤年教授,但是,毁损伤这个创伤外科的新病种,最后被定义为了四级凶险程度的病种,第一署名,给到了方闲的头上。
方闲有看过,在这个病种的医院系统里面,所列出来,推荐就诊的第一位医师,就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方闲医生,然后是徐凤年教授,第三顺位则是魔都六院的另外一位姓马的教授。
而这样的病种署名,靠近前十的位置,就是每个教学医院的最大底蕴。
有几个好处,第一是告诉其他医生同行,我们这里有人能做这样的手术。
第二仍然是告诉其他的医生同行,我们这边能做,你如果想要学的话,可以过来学习、包括但不限于进修,交换交流,向当地的医学会申请推荐至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创伤中心。
自然,在推进这个课题的过程中,方闲还是获得了许多人的帮忙。
衡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卜淙明教授,主动参与进了课题组里面,承担起一部分普外科的清创缝合操作之后,再作普外科相关手术的解剖学重建。
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里面的泌尿外科,也有一个团队移动到了方闲的大团队里面,承担起了部分任务。
毁损伤是一个超级病种,超级病种就是操作繁杂,手术时间超级长,并非绝对的一人之力,可以承担所有。
自然,在这个过程中,偶尔方云教授还有周成教授以及杨弋风教授等人也觉得手痒,会偶尔来手术室里,品一把这个超级手术的瘾……
一个月下来,因方闲所在的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创伤中心,并华西医院的创伤中心,都是宣布,对毁损伤这个急诊病种进行了去急诊化,可以在实力雄厚的教学医院,把这样的病种当作是常规亚急诊来操作。
只要严格地按照毁损伤的标准处理流程来做,保命就不成问题。
而命保住之后,若是再有功能重建的需要,那么可以二期进行大小便功能的重建,一期时,可直接进行造瘘与插尿管等临时的处置即可。
在此期间,以华西医院为代表的钟繇团队,以及以湘南大学附属医院为代表的“汪洋撰稿人”,也是不断地在国内发表了好几篇与毁损伤相关的文章后,就终于把毁损伤这个病种,敲定在了亚急诊病例库里面。
并且,徐凤年教授等人还推动了毁损伤病种的分级诊疗模式。
第一要务是按照标准处理流程或者是标准处理流程的降级版,把命给保住。
然后通过转诊进行功能重建,功能康复等模式,力求能够将毁损伤这个病种,在一定范围内给吃掉,让这一部分不幸的患者,能够命有所救,病有所治。
……
当然,方闲在创伤中心手术室里面,也还看到了其他不一样的视野。
比如说,因为创伤中心手术室里的林辉的缘故,再加上其他教学医院的青年一辈,不断地崛起,在一众大教授地推动下,还真的把5级技能的标准定义,以及5级医师的标准定义修改,定上了日程。
在这个期间,方闲看到了,之前的学科带头人,如同华山医院的广普元教授,粤山大学附属医院的余教授以及华西医院的常教授,默默地卸下了学科带头人的位置,目前兢兢业业地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里面,带着学生。
方闲同样还看到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创伤中心的郑白眼教授,在为了晋升为学科带头人的身份而奔走,而撰写材料,甚至把方闲也拉去进行参考。
方闲同样还看到,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份里,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杨弋风教授,主动卸下了血管外科的6级医师身份,潇洒地离开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把合同还给了医院里。
他则是恢复了自由身。
自然,如方闲一般,目前还在入科集训里面待着的人,除了邹君子外,只剩下了两人。
一位是汤昌瑞赣省人,是赣省第六学年外科赛道的mvp,成功地在三个月内,突破了切开术的入科集训考核,目前正在投入清创组考核中,任务繁重。
一位则是来自苏省的颜阁,他与汤昌瑞的进度差不了太多。
其余等人,比如说闽省的田东亮,还有鄂省的程丽,都是离开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创伤中心的入科集训。
这里面,来自鄂省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医院的程丽,是主动退离,回到了华中的协和医院里,在本院的创伤中心里,继续深造。
自然,也来了一部分人,只是这些人,方闲与他们就并不熟悉了,人来人往,很难得都一一明晰……
甚至就连蒋宇航师兄,也是暂别了创伤中心手术室,回到了专科里。估计只有等他到了主治级别,才能再入创伤中心手术室里。
创伤中心手术室的制度,还是颇为残酷的。
与此同时,方闲还知道,在今年末,创伤外科的郭教授,卸下了创伤外科主任的位置,由林介墨教授,升为创伤外科的主任,宋教授则是暂且不变。
方闲的好朋友李球则是在为新一年的省级研究生技能大赛而做准备,方闲的本科同学龙岩卓,则是危在旦夕,很有可能就被运动医学的一位规培医生给顶下来,他已经顾不得去比赛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