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耿精忠想了想,“除了曾副都统,还有别人知道郑经的使臣来了吗?”
喻师爷摇摇头:“没人知道的,曾副都统和对岸向有往来,一直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耿精忠一愣:“这事儿……我阿玛他知道吗?”
“当然,”喻仁英笑道,“您以为老王爷多老实?”
耿精忠哧地一笑:“我还以为他被我爷爷的事儿吓破胆了呢!”
耿精忠的爷爷,耿继茂的父亲,大汉奸耿仲明是三顺王里面头一个不得善终的。而且他的死因非常离奇,是因为军中收留了“逃人”三百,结果畏罪自杀了……那时候他正率兵一万在进军广东的途中!
喻仁英道:“世子爷,王爷只是谨慎,绝不是胆小。”
耿精忠点点头:“那我也要谨慎一点……我就在象园之中和这位陈参军见面,那里臭烘烘的,没什么人去。”
“世子爷英明!”
喻师爷和黎道人赶紧送上马屁话。
象园是耿继茂养大象的地方——别人养宠物养个猫养个狗,耿继茂爱好比较特别,养了一群大象,还专门造了个象园,而且耿继茂没病倒的时候,还喜欢和自己的心腹或是某个“海外来宾”一起骑着大象在园子里兜风。
耿精忠没骑过大象,也不敢骑,觉得大象那么高,从它背上摔下来一定很痛。不过他还是看上了象园的僻静,就在象园里头一座名叫“观象亭”的亭子里见到了刚刚从大员岛过来的陈永华,还有这些日子积极向他靠拢的靖南王府副都统曾养性。
陈永华在把朱三太子和王忠孝等人送走之后,并没有在江南久留,而是动身返回大员岛去向郑经报告最新的天下形势变化了。
郑经……当然是很“精”的!
要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抓住三藩起义的机会拿下了泉州、漳州,还在潮州猛插上一脚——拿下这些地盘可都是在耿精忠同意的,后来他还趁着耿精忠和清军打生打死的机会,又划拉了不少原属于耿精忠的地盘……真是比猴还精!
当然了,郑经现在的处境非常艰难,不精根本生存不下去。别人都以为他占有整个大员岛,多少有点实力。可实际上郑经的地盘就是大员岛西南部沿海的那一片……至于岛上的其他地盘,都处于无人控制的蛮荒状态。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郑经手里头实在没有人啊!
现在大员岛上的汉人人口,仅仅只有十几二十万的样子,根本不足以填满大员全岛。
而且大员岛现在还是一块瘴痢丛生之地,岛上汉人很容易染疫而亡,连国姓爷本人,当年也在收复大员后不久,便遗憾病逝。
所以对现在的郑明集团而言,割据海岛根本就是万万不得已的事儿……瞅准机会,豪赌一把,拿回自己的老家闽南,才是上上之选!
而现在,康熙和吴应麒(吴三桂)大战将起,耿精忠、王辅臣蠢蠢欲动,朱三太子天地会又到处搞事,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鳌拜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跳出来闹一场……这不就是郑经从小就在等着的“天下有变”吗?
不过眼下的天下变局变得好像还不够大,得趁着康熙和吴应麒(吴三桂)要开打的时候,在他的东南后院再放把火,浇桶油才好!
……
“延平王府咨议参军陈永华给世子爷请安了!”
在观象亭中,耿精忠打量着向自己行了个揖拜礼的陈永华,眉头皱了皱,问:“鳌拜呢?他没有来吗?”
陈永华笑道:“实不相瞒,鳌拜一直都在云南平西王府里呆着!”
“什么?”耿精忠一愣,“那前些日子在苏州的乱子……”
陈永华笑道:“那是天地会和我们延平王府联手而为,打出鳌拜的旗号只是为了吓唬清兵而已……不过还是挺灵的!苏州城内的那些混官给吓跑了大半!”
“你们的三太子不也……”耿精忠试探着问。
“那不是三太子,”陈永华说,“那不过是平西王派到江南来联络各路英雄的使臣……一条好汉啊!”
耿精忠皱紧了眉头:“那真正的三太子……”
“真正的三太子正往云贵而去!”陈永华道,“平西王不日就要在云贵举事,三太子是他的大义名分,当然得赶了去……而我们天地会和延平王府则想和世子爷您联手在东南搞点事情,以响应平西王和三太子。”
“你们想干什么?”耿精忠问。
“照葫芦画瓢,再来一场苏州之役!”陈永华说,“世子爷,这事儿对您可没一点坏处……第一,我们不在您的地盘上起兵;第二,我们也不需要您派人帮我们起义,保管不让您担干系;第三,您还可以借着鳌拜和天地会再次于浙江起事的机会,扩张您在福建的兵权、事权。
现在康熙正调集八旗、绿营的精锐去对付吴三桂,根本没有余力在东南大动干戈……如果鳌拜和天地会在闽浙边境闹起来,您不就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陈永华的话说得挺好,耿精忠有点心动了。不过他还是拿不定主意,主要是不知道这个陈永华他靠不靠谱?于是就冲着跟随自己的祖父、父亲多年的老将曾养性投去了询问的眼色。
曾养性点点头道:“世子爷,延平王和陈参军同咱们合作多年,非常可靠!”
当然可靠……要不可靠,历史上耿精忠也不会被郑经骗去那么多地盘了!
耿精忠又注视着陈永华:“陈参军,这件事儿我的好处是不小的,那你们能得什么好处呢?”
陈永华笑道:“我们当然有好处了……你们不是把施琅轰走了,把他的福建水师都遣散了吗?这个福建没有水师不行啊!千里海疆,有海无防怎么能行?”
“这不是对你们挺好?”耿精忠问。
“还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陈永华笑道:“你看我能不能当新任的福建水师提督?如果当不了提督,我当个总兵也行啊!”
“什么?”耿精忠一愣,“陈参军,你要投靠朝廷?”
“不,不,不……”陈永华笑着摇摇头,“实际上我已经是大清朝廷的命官了……”
“什么?你已经是大清朝的官了?”耿精忠吃了一惊,“怎么当上的?”
“我买的!”陈永华理直气壮地道,“我花钱买了个候补游击!如果这次能在浙江立功,您再保举我一下,让我当个福建水师总兵……我保证以后给靖南王府的‘海捐’可以加倍!”
“还可以这样……”
耿精忠都傻了,还有这种骚操作!
延平王府的参军,天地会的什么大头目,先花钱买个游击,然后再自己搞个起义自己镇压,完事后再立功当总兵……
“等等,”耿精忠忽然想到个事儿,“你们这样搞法有多久了?”
广东、福建这里有不少总兵、副将、参将是招安来的土豪或海贼,要都这种来路,那延平王府的实力可比表面上大多了!
“没多久,”陈永华摇摇头,“我们也才想到。”
这话是真的!
陈永华是被王忠孝启发的才想到可以这么搞。另外,王忠孝给他办的出身比较硬……粘杆处特务出身,又有平定苏州的军功,如果再立下大功,有耿精忠的保举,福建水师总兵才能当得上啊!
而当了大清的总兵,才能在大清的地盘上募兵……大员岛上人太少了,实在没办法扩军,有银子也招不到人呢!
所以办个大清总兵还是很香的……如果能把整个大清的东南沿海都承包了,那就更好了!
另外,办个福建水师总兵也有利于延平王府的走私业务——福建的总兵到江南买个几十万匹丝绸做船帆做旗号……这好像也挺正常的吧?至少崇明岛上的苏松镇不会来多管闲事,大不了也算他们一份!
赚钱嘛,不丢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吴三畏,你哥吴三桂派鳌拜来帮你造反了!
“那陈……参军游击,你们打算在浙江什么地方起兵?”
耿精忠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永永华了,明朝王府的咨议参军兼大清绿营的候补游击……这个“贰臣”那可真是当出花了!别人当贰臣还有个先后顺序,先明后清,或先顺后清什么的,他倒好,是既明又清!
“温州!”陈永华早就挑好地儿了,“温州既临大海,又靠近福建,其地又深受沿海迁界之害,而且温州镇的总兵和瑞安守城营的参将好像同平西王还有点亲戚关系!”
“什么?平西王的亲戚?”耿精忠才来福建,和周围的大清官儿们还不大熟,一时间也没想起来隔壁温州的总镇和瑞安的参将是谁?
“世子爷,”曾养性人头精熟,周围一圈都有交情,马上就提醒道,“温州的总镇名叫祖弘勋,是祖大寿的一个养侄子,的确是平西王的亲戚。”
祖家将那可是明朝辽东大将门,不仅有亲的兄弟子侄,还有一群收养来的兄弟子侄,通过祖大寿的关系,吴三桂和这帮祖家人就都成亲戚了。
“那瑞安的参戎是谁?”
“瑞安的参戎名叫吴三畏,是康熙三年甲辰科的武状元。”
“啊,他啊?”耿精忠一愣,“这人我认识,长得跟个黑炭头似的,人送绰号赛张飞……可我不记得他是平西王的亲戚啊!”
“他是的!”陈永华说,“世子爷还记得平西王的名讳吗?”
“记得,吴三桂嘛!”耿精忠又一愣,“三桂,三畏……还真有点像是兄弟。”
“没错的,”陈永华笑道,“平西王他爹吴襄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吴三凤、吴三桂、吴三辅,还有就是这个吴三畏了。当年李自成打进北京的时候,这个吴三畏还小,在北京城里呆着,吴家灭门的时候,他被吴家的家丁救走,在直隶乡下养大,后来还练了一身好本事,考了个武状元……当上武状元之后,远在云南的吴三桂看了邸报,才发现自己的小兄弟还活着。不过当时吴三桂已经被朝廷猜忌,处境不佳,所以才没有公开认亲。”
“这个是真的吗?”耿精忠一脸儿的难以置信。
曾养性摇摇头,“没听说啊!”
陈永华笑道:“这是粘杆处派在江南的衙门密查出来的,错不了的……而且这个吴三畏很快就要在鳌拜的帮助下,在温州起兵造反了!”
耿精忠心说:这个粘杆处密查出来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粘杆处里面也有延平王府和天地会的人?不行……一定得好好查一下耿王庄里面的情况!
拿定了主意,耿精忠又问:“陈参军,那我们要怎么配合你们?”
陈永华道:“世子爷可以飞递北京,举报祖弘勋、吴三畏勾结吴三桂图谋造反,并上报说在福宁和温州边界一带发现鳌拜和天地会党羽活动。同时再给浙江总督范承谟发去咨文,向其通报此事,而这个咨文不要送到杭州……”
“不送杭州?送哪里?”
“送到瑞安就行!”
“怎么送?”
陈永华笑道:“我和曾副都统自会安排妥当……保管天衣无缝!”
……
温州镇下辖的瑞安营参将加副将衔的吴三畏这些日子有些心烦意乱,因为最近温州地面上出现一个和他有关的谣言!
这个谣言说他是平西王吴三桂失散多年的小弟弟!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他现在的爹不是他亲爹,而是他亲爹吴襄的家丁,当年吴襄被李自成逮去的时候,他的“现爹”抱着他逃出了平西伯府,逃到了直隶乡下躲了起来,然后把他拉扯长大,又传了他一身武艺……
这事儿完全是子虚乌有!
他的名字当中有个“三”,又姓吴,那就吴三桂的兄弟?那要姓黄,名字当中还有个“台”或是“吉”,那算谁的兄弟?
这不瞎扯吗?
他要真是吴三桂的弟弟,至于现在还是个手底下只有几百号乞丐绿营兵的瑞安营参戎吗?怎么都该有个总兵吧?
可问题是这种毫无根据(其实有点根据)偏偏还有人信,他手底下好几个千总、把总都信了,几天前还拐弯抹角打听吴三桂是不是要打过来了……哪儿那么容易?吴三桂在云南,就算没有真的中风,可以生龙活虎地造反,打过来也得有个过程不是?
所以吴三畏当下就黑着脸把那几个人一顿臭骂!
不过这昨儿把他叫去温州府城永嘉跟他打听这事儿的祖弘勋他就不敢骂了……这个祖弘勋是他的上司,骂上司,还混不混了?
可这个祖弘勋也太不是东西,他自己就是吴三桂的亲戚,还不知道吴三桂有几个兄弟吗?居然要他先辞了瑞安守城营的参将,然后回京去把这事儿说清楚。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吴三畏是武状元,高中后很快就放了南赣镇下面一个城守营的参戎,但他上次俸满后就没有这个“状元大礼包”了,所以他现在的瑞安营参将是花了银子的,而且他还额外花钱买了个副将的加官。
现在本还没捞回来,怎么能不干?他不干了谁帮着还高利贷?所以他就没搭理祖弘勋。
可问题是祖弘勋这个总兵的话他可以不听,回头谣言传到了范承谟那里,范大总督要他滚蛋,那他可怎么办?
正为难的时候,他所在的参戎衙门的大堂外就是一阵喧嚣,然后就听见一个陕西口音在嚷嚷:“长善,长善……不好了!”
“长善”是吴三畏的字号。
吴三桂字长伯,吴三畏字长善……但他们真不是兄弟啊!
吴三畏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穿着官服,戴着素金顶官帽的七品文官拎着官袍,手里拿着个包袱,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这人原来是瑞安县的知县,名叫罗潘,字如安,康熙三年的三甲文进士,高中后一直在北京等着铨选,但是因为家里头不太富裕,凑不够疏通的银子,直到今年年初才候着一个浙江瑞安的缺……据说还是向瑞信堂借了一大笔高利贷才上任的,身边还带着瑞信堂给配置的师爷、班头和“家人”。
不过这个罗潘混得再寒碜也是两榜出身的文官,在大清官场的鄙视链中低于旗员,但却高于非军阀的汉人武官。吴三畏是武举出身,可不敢不尊重一个在品级上小了一大截的七品文官(三畏是二品),所以赶紧从案几后起身,一路小跑着出迎,将罗知县迎进了大堂,嘴里还嚷嚷着:“如安兄,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罗潘罗大知县跑得太急,这会儿坐下说话时还有点喘呢!
“什么大事儿?”吴三畏看愁眉苦脸快要哭出来的罗潘赶紧追问。
“你看看这个……”罗潘把手里的一个脏兮兮的包袱交给了吴三畏。
“这个是什么?”
“这里头是靖南王府发往浙江总督衙门的咨文!”罗潘道,“送信的塘马在咱瑞安县境内遇上了劫道的,给一刀杀了,盘缠和马匹都抢走了,只有这包袱和里头的咨文没抢走。今儿早上被巡查的土兵发现,送到我这里的。”
“我当是什么事儿,”吴三畏吐了口气,“如安,咱们瑞安这里临着大海,距离大员岛又近,时常有海寇上岸劫掠,杀个把人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别急。”
罗潘唉了一声:“杀个把人我才不急呢!我是为咨文里面说的事急啊!”
“咨文上头说的事儿?你……看了?”吴三畏一怔,“这可是王府发给总督衙门的咨文啊!”
“我知道规矩!”罗潘一挥手,然后认真地看着吴三畏,“长善……这咨文里头说的事儿和你有关!你要听吗?”
“和,和我有关?”吴三畏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什么事儿?”
罗潘先伸出手,扶着长得跟铁塔似的吴三畏,然后才开口说:“长善,站稳了……靖南王府在福建截获了一个消息,说是你哥,你二哥平西王派鳌拜率领平西王府的死士和天地会的反贼来了咱们瑞安,要帮着你一块儿造反!”
“什么?”吴三畏惊得差一点跌倒在地,幸亏罗潘早有准备,扶了他一把。
罗潘看着吴三畏问:“长善……你真是平西王的兄弟?”
吴三畏跺了跺脚道:“谣言,谣言……完全是谣言!我怎么可能是平西王的兄弟?”
他这儿正为自己辩解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拉长的“报……”
一个瑞安守城营的兵卒飞也似的奔了进来,到了大堂里面,然后行了个打千礼,大声向有点气急败坏地吴三畏报告道:“禀协台大老爷,城南十里出现一队红头兵,人数约有一千,还打着‘大明鳌拜’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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