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莫德伦内心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虽然区区千人的损失不算什么,但是这种节奏不断被打乱,而且意外层出不穷的出现,意味着局势正在脱离掌控,而失控的结果是什么,他太明白了。
“子雄,我有一种预感,怕是还要出事。”在帐中有些烦躁地走了一大圈,莫德伦还是有些坐不住,“你说这吴堡城里究竟藏着什么人物,居然就能顶住咱们昨日那么倾力一击?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龙禁尉一位千户,我不太信,龙禁尉什么时候管起军务来了?吴堡城丢不丢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守下吴堡城,他们龙禁尉也得不到多大功劳,白白给那个姓夏的县令邀功罢了,龙禁尉会有这么好心?”
“再说了,龙禁尉又哪有这么大本事,能把全城上下都给动员起来?王二麻子这个土狗,居然如此替他们卖命,太不可思议了。”邱子雄一样觉得无法理解,“关键是哪里来的虎蹲炮?榆林军中也不多见吧,还有火铳队,难道是山西那边过来的?可卫军里边也没有听说谁有火铳配备啊,这纯粹就是边军才有的装备了。”
“这里边肯定有什么古怪。”莫德伦想了一想,“不行,我觉得我们恐怕不能拖到明日,今日就得要攻城,我怕有变,……”
“可是这才让他们回去了,而且现在都申时了,也来不及了啊。”邱子雄有些迟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明心志各为其主
莫德伦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两圈,摇摇头,“我有一种不好预感,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会出事儿,只是吴堡县城这一回的防御战太离奇了,王二麻子的人怎么会这么顽强了?虎蹲炮和火铳都有,……”
莫德伦的话让邱子雄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德伦,榆林军的人我们都盯着在,一从银州关出来我们就能得到消息,那还是哪里来的?难道真是从河东过来的,山西镇的兵?”
“不可能。”莫德伦摇头:“山西镇前几个月出了大乱子,损失惨重,新任总兵还在捉襟见肘地重建,哪里抽得出来兵来管陕西这边的闲事儿?”
“那总不可能是庆阳那边过来的卫所兵吧?民壮?”邱子雄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若是吴堡县的民壮都有这般水准,那我们趁早别打了,还不如去打绥德或者米脂算了。”
莫德伦当然不信会是吴堡民壮,这操作虎蹲炮和火铳的士卒哪里是民壮能行的?
再说了,吴堡县这等下等县份,一帮民壮还能添购得起虎蹲炮和火铳?想想也不可能。
只是他也始终想不明白这虎蹲炮和火铳是从哪里来的。
吴堡虽说是水陆要隘,但这来往商人也不会去采购这些玩意儿,寻常商人也买不到,而且也没谁敢去贩卖这种东西才是。
“还有,子雄,我们的人退回来时说城中还有诸多江湖好手专门在关键时候发动偷袭,导致他们失手,王二麻子是个什么货色,凭什么拉拢得到这些江湖好手?难道是龙禁尉的人?可龙禁尉能舍得让他们那些档头番子来上阵搏杀?”
莫德伦越想越觉得可疑,总觉得有一层薄纱笼罩在眼前,差点儿就能戳穿明白真相,但就差那一点儿,“这里边肯定有什么古怪,可我又找不出来问题所在,……”
见莫德伦愁眉深锁,一脸焦灼之色,邱子雄叹了一口气,“难道是鱼儿河寨的人在里边作祟?”
“鱼儿河寨的人?于长河?哼,他倒是有可能和我们作对,但虎蹲炮和火铳他哪里能弄得到?他寨子里那几个好手我们的人应该都认识,不可能。”莫德伦摇头否认:“而且他们的人不是一直在二十里地外按兵不动么?”
“那就真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总不能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吧?他们也一样没有虎蹲炮和火铳,好手我们也认识。”邱子雄凝神苦思。
“算了,此事的确可疑,但现在也没时间去想这个了,还是得先打下吴堡县城,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子雄,立即去召集各寨首领,我去召集其他各军的头领,……”
思衬再三,莫德伦还是咬牙准备召集人手,哪怕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等到准备完毕,只怕天色都快要黑了,但哪怕是夜战,莫德伦觉得都有必要打了。
就在莫德伦和邱子雄召集各方首领头领来自己帐中准备开会商讨连夜发起进攻时,井治中和邝天庚却早已经点起了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一千五百人精锐,悄然从西面的清河沟沿着河道向着吴堡县城而来。
按照他们和冯佑以及冯佑转达的话,鱼儿河寨于长河的五百精锐会从吴堡县城西北面择机发起进攻,而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则从西南面发起攻击。
吴堡城外乱军的结阵布营有些零乱,除了边寨中伯颜寨和拜堂寨略微有些格局外,便是其他边寨的布营也都没有太多讲究,毕竟这吴堡县城就在眼前,而且兵力有限,偷袭能有一回,难道还能有第二波?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边寨还是在吴堡县城周围派出了哨探斥候,防止向昨晚那种被人偷袭的情形发生。
不过现在天色尚早,斥候和哨探虽然派出去了,但能有多少发挥作用,却不好说,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一场来自后方的袭击又将来临。
距离吴堡县城还有三里地时,井治中和邝天庚二人勒住了马缰。
寨西山是吴堡县城西面唯一的遮蔽,其实也就是一座相对来说险峻一些的土丘罢了,若是再往前,绕出寨西山,那边一览无余,无所遮掩,立即就能被乱军发现。
即便是在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了,随时可能被乱军派出的斥候哨探发现,井治中也算是经验丰富之人了,清楚从这个时候开始,就要正式掀起这一场突袭战的序幕了。
原本他考虑过拖到夜里,但是转念一想,昨夜乱军才遭遇了夜袭,今日肯定会格外警惕,反倒是这个时候天色尚早,可能往往是最麻痹的时候,还不如就这个时候搏一把,就看这帮乱军的警惕性有多高了。
井治中并没有打算必须要针对伯颜寨或者拜堂寨这两股乱军中实力最强的敌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大家现在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各为其主,但昔日双方都还有些交情,只是为了各自背后的几千人生存,却不得不如此。
现在虽然要发起突袭,但只要择其虚弱,一举突破击溃。像这种阵营,这种突袭,一旦被打崩,基本上不太可能有谁能在混乱的情形下力挽狂澜。
井治中相信无论是莫德伦还是邱子雄都做不到,所以选择容易突破的乱军作为目标,反而是最优项。
“这是姓冯的送来的情报,伯颜寨在正西方向,周围还有几处小寨,这边是张老八、谢老根、火孩儿、奎木狼、摩天顶的人马,一字排开,再往南,是阎王张、鬼脸许的人马,……”
井治中拿出这张手描地图,虽然简单,却也清楚,一目了然,栅栏、营帐、营门以及各营的分段,一目了然。
邝天庚也不是雏儿,虽然老爹一直掌握着波罗寺寨的大权,但实际上具体层面操作已经交给他几年了,无论是和鱼儿河寨的龃龉碰撞,还是与更远一些的流窜马匪,他都交过手,只不过没有像今日这么大规模的战事罢了。
“那治中哥的意思是从摩天顶与阎王张这里突破?”看着井治中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邝天庚目光也在游移。
“突破可以从这里,但是我不打算按照令尊当初想的,从这里回转,击穿张老八和谢老根的老营,冲出来就算完成任务。”井治中看着邝天庚,一字一句地道:“我想冒一冒险,从这里钻进去,不回转,直接捅穿,冲出去,……”
邝天庚大吃一惊,“治中哥,这里是伯颜寨和孤山寨、响水寨的营寨,你这要打过去,岂不是……”
当初说好避开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马,一来是觉得没有必要彻底撕破脸,二来是觉得边寨互残,未免太难看,三来也可能自己损失会更大,但怎么井治中却要改变主意了?
“对,我就是要打穿伯颜寨和孤山寨、响水寨的营寨。”井治中深吸了一口气,“可能你会觉得我有点儿发疯了,但天庚,我想过,姓冯的流露出来的意思不知道你悟出来一点儿没有?”
邝天庚摇了摇头,不知道井治中想说什么。
“这一仗之后,巡抚大人的目光就不会再在延安府北边这一片了,事实上如果我们这些边寨都归顺了,我估计绥德、米脂、葭州和吴堡这几个州县就翻不起多大风浪了,巡抚大人盯着的是青涧以南的鄜州、宜川、洛川、宜君几个州县,听说那边几个县城都被攻陷了,另外就是西边的庆阳和平凉,榆林军能压得住延安府这边,但是宁夏镇和固原镇呢?”
井治中抿了抿嘴,“王二麻子占了先,但是青草坞那帮人差得远,就算是吞并了摇天旗的人也不行,咱们这些边寨就要强得多,姓冯的说了,谁能证明他最有价值,巡抚大人不吝优待,要什么给什么,甲胄、火炮,火铳,甚至自生火铳,但边寨中你应该明白,伯颜寨和拜堂寨名声最大,咱们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都要略逊一筹,这不是我们比他们差,而是他们位置更好更当道,正好处在银州关与绥德之间道路的两侧,而咱们却偏处在西边去了,……”
邝天庚听出来一点儿味道来了。
“姓冯的都挑明了,这一仗之后,也许伯颜寨、拜堂寨、孤山寨这些边寨的人都可能要纳入进来,怎么处置,没说,但是如果我们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要想在未来的格局中占据先手和主动,我们就需要证明我们不比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差,甚至更强,这样我们才能吃肉,他们喝汤,……”
邝天庚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可是,治中哥,那这一打过去,日后我们和伯颜寨的人只怕就撕破脸了,再无回旋余地了。”
“不打过去,打其他各部,我们就还能和伯颜寨和好如初,亲密无间?呵呵,天庚,你太幼稚了,实际上,从我们拒绝去义合驿城之后,我们和伯颜寨、拜堂寨就不可能再回复到以前的情形了,日后更不可能,我们只能为我们自己寨子里的人负责!”井治中冷冷地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滚汤沃雪,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有乱军都未曾想到打击来得如此迅猛,甚至毫无准备毫无预测。
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精锐选择了从摩天顶的侧翼突击进入。
四百多精骑在还没有弄明白情形的乱军士卒惊讶的目光中沿着提前进入的士卒掀开的栅栏鱼贯而入,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地就撕裂了摩天顶的营寨。
乱军扎营,几乎没有多少讲究和规则,也基本上没有做任何针对劫营的准备,一旦被袭击,就是一片混乱。
这种事例在昨夜就已经上演,虽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种习惯不是一天就能改过来的,即便是想,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此时的井治中已经完全陷入了狂热之中,手中的长矛不断横扫纵挑,挡在面前的慌乱不堪的乱军士卒基本上都是毫无防范,而紧随这骑队跟进的步军士卒也是保持着紧凑队形,不求彻底歼灭,就是撕裂和火箭纵火。
摩天顶的阵营不到两炷香工夫就被打穿了,而这个时候还在自家营帐中召集众人商议的莫德伦和邱子雄他们甚至都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传递回来,让所有人都惊惶失措,甚至以为是北面榆林军杀到了,引发了各种混乱。
莫德伦把所有头领召集起来商议的这个想法现在就变成了一场灾难,没有首领在营帐中坐镇,缺乏一个权威的命令发布,摩天顶的阵营首先崩溃,紧接着波及到了毗邻他的奎木狼阵营。
也幸亏井治中的突击方向不是奎木狼阵营,而是直接从结合部插入到了伯颜寨的后营,才使得奎木狼阵营避免了崩盘。
但这其实是一件更糟糕的事情,突袭军队从伯颜寨后营插入,已经最好了遭遇抵抗的心理准备。
但是头一日伯颜寨在攻城战中投入不小,损失亦是不小,这在为莫德伦赢得了认同和支持的同时,也给伯颜寨带来了不小的伤亡,而后营就是伯颜寨安置伤员的所在。
井治中好巧不巧地选择了从后营插入,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顺利得连井治中都感到惊讶。
几乎没有坐任何停留,井治中和邝天庚二人各自带着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精锐,如同一条跳跃行进的两头蛇,不断撕裂摧毁敢于阻挡在前的任何人和队伍,没有组织的乱军显然无法抵挡这种有着计划而且有着超强战力的前锋突击,虽然在中间免不了也要付出牺牲伤亡,但是这样一支军队却能够保持着相对完整的队形径直打穿了整个乱军西部大营。
从伯颜寨后营斜刺而出,一头扎入谢老根的大营,刚刚手忙脚乱回到自家营帐中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遭遇了这拦腰一击。
前期进攻损失虽然不大,但是对于谢老根这支乱军的士气影响却不小,这也是虽然人数不少,莫德伦却没有再让谢老根部担纲主力进攻的原因之一,就是担心其再上阵遭遇打击的话,可能引发哗变崩盘。
夕阳如火,鼓噪四起,四处燃起的烟火,倒塌的营帐,胡乱奔走的士卒,驮马,驴子,还有受伤者的呼号嚎哭,再加上惊慌失措的绝望神色,将整个西大营中的斑斑点点都浮现在这个六月末的傍晚中。
莫德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所担心的着火点竟然是从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点燃的。
脑海中还有邝正操和井治中的面容浮现,他相信当初自己联络对方时对方的态度应该是真诚的,只不是不愿意落后于伯颜寨和拜堂寨而影响他们的威信,所以宁肯慢一步,保持他们所谓的独立性。
但是莫德伦坚信他们最终会加入进来,但是现在为什么却陡然反转,给了自己背后一刀?
当得知这样的情形时,莫德伦险些就把来报信的亲兵给活活打死。
他无法相信这一情况,但是当无数情况都证明了的确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正在联手横扫后营一直到谢老根部时,莫德伦心态都要崩了。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偷营,而是代表着整个绥德北部边寨势力的彻底崩盘分裂。
他很清楚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影响力,对方这么凌厉的一击,不但击垮了乱军联盟的信心,更为关键的是可能会直接导致十余个边寨的态度发生变化,甚至就是分裂。
如果说自己能拿下吴堡城,这些小的边寨还能跟从自己,但是现在被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背后一刀,直接摧毁了所有可能,现在自己要考虑的是如何让伯颜寨和拜堂寨体面的逃脱这一劫才是最迫切的问题了。
可对伯颜寨和拜堂寨来说,就算是现在逃脱又这一劫有什么意义?
对方能说动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出手给自己无法挽回的一击,就意味着对方具有能让邝正操和井治中怦然心动的利益,否则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不可能无视他们身后的数千上万亲眷寨民来对自己发动这一波突然袭击。
莫德伦努力先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现在该怎么办?
立即撤退?可往哪里撤?
撤了又怎么办?上千士卒离开这里,连回边寨都坚持不到,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供他们回程。
而且这么多乱军,簇拥在身边,原来是一种当盟主的荣耀,现在则成了巨大拖累,摆脱不掉的拖累!
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偷袭不过是一掠而过,造成了很大的混乱,但是还不至于就彻底崩散,但是莫德伦却已经明白,这一场攻城战已经彻底失败了。
摩天顶部被打散了,奎木狼部受了波及,还好,没崩,谢老根部损失惨重,已经无法再组织起来,倒是几个小边寨没受到太大影响,这让莫德伦不得不怀疑邝正操和井治中他们这一轮偷袭是有选择性的,而且精准若斯,避开了所有小边寨。
邱子雄脸色灰败地冲了进来,“德伦,得赶紧撤,该死的邝老狗和井治中,竟然敢和我们来这一手,这笔账一定要算回来!”
见到邱子雄转来有些失态,莫德伦反而冷静下来,摆了摆手:“子雄,撤,往哪里撤?义合驿城?还是回边寨?吃什么?寨子里还有几千号人等着我们呢,我们还能回得去么?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打下吴堡城上,但现在,一切成空,也许还没等到我们回到寨子里,榆林军已经压了过来了,捡这种便宜,他们可不会后人。”
邱子雄被莫德伦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无处可去,坐以待毙?”
“邝正操和井治中倒是走了一条捷径,我只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敢相信官府这边的话了,陕西情况如此恶劣,今冬明春不饿死百十万人我都不信,哪里还有粮食?官府有那么多么?就算是布政使司也拿不出来吧?”莫德伦语气越发冷静,“那他们怎会相信官府的游说?难道官府还会管他们寨子里几千号人的粮食?”
官府的粮食也是有限的,现在要保的话也只可能保官府自家人,比如官吏衙役、民壮这些人,难道还敢一张口给你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几千号人的粮食都管了?
可如果不管的话,邝正操和井治中又怎么会如此卖力地来给自己背后一刀,他们俩人可不是容易欺骗的,没有足够的信任,他们不可能入彀。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么就会信了官府?”邱子雄也不敢置信,但是现实却又摆在面前。
“这说明什么?吴堡县城里有朝廷来的大人物,派出的人说动了邝正操和井治中,让他们相信对方有这个本事和能耐,能够画这么大的饼而让他们相信对方能做到!”莫德伦目光幽冷,“这个人是谁?”
邱子雄猛然醒悟过来,恍然大悟,却又有些不确定:“你是说朝廷派的大员,那个巡抚,冯唐之子,冯铿,这可能么?冯唐只有独子,怎么可能敢自陷死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怎么敢如此冒险?他纵然敢,他周围的人也决不允许啊。”
“呵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才真的是虎父无犬子啊,难怪是冒着龙禁尉的身份而不怕,我若是早一日知道,昨日便是拼死拼活也要打进去,……”莫德伦抚掌长叹,“只可惜悔之晚矣,现在……”
邱子雄摇了摇头,“若真是我们说的这个人,他敢冒如此大的险,必定是有相当把握的,我觉得我们怕难以得手,这也能解释虎蹲炮和火铳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里了,兴许邝正操和井治中早就被他说动了,只不过他们俩是等最好的时机才发动对我们的一击罢了,若是我们昨日不依不饶,昨晚恐怕就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马踏连营了。”
莫德伦喟然唏嘘,“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子雄,恐怕我们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服从或陨灭,没的选择
伴随着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两寨人马在城外发起对乱军的一场偷袭,整个吴堡城内外的局势彻底反转。
虽然对于整个战局究竟演变成什么样状况,冯紫英也无从掌握,他只能在城墙上通过千里镜来对城外局势变化来进行分析判断,推断出一个大概情形。
但毋庸置疑的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这一次突袭打得很漂亮,而乱军的反应也很迟钝,甚至比冯紫英想象的还要差。
与昨日伯颜寨和拜堂寨组织起来的进攻相比,他们在防范上的应对可谓天差地别。
当然,冯紫英并不知道莫德伦阴差阳错的召集乱军各部头目商议变相地帮了井治中和邝天庚他们的这一场突袭,使得各部乱军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遭遇了这一场惨痛的闪电战。
从千里镜上就能看得见,整个西面乱军大营彻底乱了,除了居中的几个营寨还能勉强自保,避免被彻底陷入混乱的大营局面卷进去,大营中其他几个营寨都被烟尘所笼罩,很明显这是被纵火引发的混乱,甚至没能控制。
王成武部要求立即出城加入补刀,但被冯紫英拒绝了。
在他看来,当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突袭成功时,就意味着这场战事已经进入了尾声。
伯颜寨和拜堂寨再也无法将这些陷入混乱的乱军整合起来了,义合驿城时他们能做到,那是因为义合驿城内的粮食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但是现在,这种士气溃散下的混乱,根本就不是三五日能恢复过来的,他们连自保都难以做到,遑论过问别家。
而且被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这么一击,伯颜寨和拜堂寨也再也没有那份收罗人心梳理局面的威信和能力了。
莫德伦和邱子雄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考虑他们自身的生存问题了。
看着乱军向西面退却的迹象越发明显,冯紫英这才同意越山营出城打扫战场,但不是以追剿为目的,而是以收罗受降为目标。
在冯紫英看来,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和决心,本身无论从装备还是纪律或者士气,这些除了边寨军外的乱军都根本称不上是一支军队,又退化为寻常乱民了。
正在通过各种训练和战斗来向一支正规军队的进化的越山营,则经过了前日一场酣畅淋漓却又血腥无比的战事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锤炼,已经完全可以以一种俘虏的方式来解决这些人了。
这些乱军甚至他们可能还渴望成为俘虏,只要能填饱肚皮,不,甚至没指望填饱肚皮,只要能不饿死就行。
看着刘定峰疾步而来,脸上带着有些惊喜的笑容,冯紫英估摸着自己的猜测恐怕还真的要变成现实了。
没错,伯颜寨和拜堂寨在后撤途中重新集结途中遭遇了埋伏的鱼儿河寨的进攻,一些小边寨也脱离了伯颜寨和拜堂寨的控制,整个乱军联盟已经彻底解体,现在莫德伦和邱子雄派出了人来见冯紫英,希望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