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804章

作者:瑞根

  “汝俊,你要想一想,紫英在顺天府丞这一年多,表现固然上佳,也得历练,但是他现在要接任顺天府尹明显不现实,而且他大肆延揽私人,都察院御史对其多有攻讦,你便是能压又能压得住多久?”齐永泰看着乔应甲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布局山陕,剑指淮扬

  “哼,景秋过于软弱,对这帮人多有纵容,我看他这个左都御史对都察院的控制力越发不力了。”乔应甲愤愤不平地道:“什么延揽私人,不就是紫英让其几个同科同学去帮了他么?可鹿友(吴甡)是江南人,克繇(贺逢圣)是湖广人,梦章(范景文)是北直人,何谈私人?”

  “而且这用人也是吏部之责,他们不去弹劾高攀龙,却来挑紫英的毛病,这不是老太太捡柿子——专挑软的捏么?再说了,这用人之道要看其是否得当,能否让其发挥长处,有利于朝廷,可鹿友、克繇和梦章几人,尽皆表现优异,尤其是对北线大军的支持更是赢得了兵部的交口称赞,这等情形,那等腐儒却是不睁眼好好瞧一瞧,只会在那里清谈鼓噪,何须理会?”

  齐永泰也知道张景秋在左都御史这个位置上坐得不太容易。

  左都御史历来都是选择不阿附皇帝的朝中清流人士来担任,可这一任左都御史张景秋却恰恰是永隆帝一手从南京那边简拔起来的,和礼部尚书顾秉谦一样,一直就被视为帝党而非士党,所以向顾秉谦和张景秋这类士人,在朝中地位就更很尴尬,一方面他们都是实打实士人出身,都是进士甚至庶吉士出身,但是在晋升上却都承恩于皇帝的特意擢拔,所以这自然也就让其他士人对他们产生了异样的观感。

  可作为皇帝提拔起来的臣僚,他们又不可能不遵从皇帝的意志,那样同样会被视为忘恩负义,所以对士人来说,如何把握好这个度,也是一个难处,最好的结果就是能牢牢呆在各自阵营中成为领袖或者中坚力量。

  而皇帝一般不会在这类人中来专门擢拔,往往是从较为边缘化的士人里来选择,这样一来,这些士人往往就要代表皇帝的意旨,成为皇帝与朝臣之间的桥梁,而往往这个身份都很容易两头受气,拿捏不好就更容易受到攻讦。

  像张景秋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就做得还不错,但是在左都御史这一职上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下边的御史们不太听招呼,自行其是的时候很多,而乔应甲作为右都御史虽然有时候也能压得住,但是像涉及到冯紫英这样明显和他有瓜葛的人,他也不能不避嫌,本该是张景秋来出面弹压的,但张景秋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汝俊,话虽如此说,但是紫英过于耀眼突出,资历却又不足,这等情形下,也非好事。”韩爌沉吟着道:“乘风兄打算怎么考虑紫英?”

  齐永泰没想到韩爌也看出了自己打算让冯紫英从顺天府丞位置上离开的意图,但也不惊讶。

  作为自己最得意的门生,齐永泰当然要替冯紫英考虑周全。

  从顺天府丞到顺天府尹,看似就是一个正职一个副手的区别,但是这个区别太大了。

  这是正四品到正三品的跨越,这个门槛,朝中九成九的官员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尤其是像冯紫英这样的年轻官员,二十出头走上正四品大员之位,已经引起了无数人侧目,但好在冯紫英立下的功劳和提出的见解足够大,勉强能让人接受。

  但即便这样,要想再进一步,甚至两步,那都是不可想象的,按照内阁中诸公的想法,没有六年两任光景,冯紫英连从三品这一步都别想跨越。

  也就是说如果冯紫英要继续在这顺天府丞位置上坐下去,那就意味着他要继续再干五年。

  而朝廷不可能再放任五年时间都让顺天府尹这个实缺人选空着。

  而如果让一个只要不甘于充当傀儡的人选上任府尹,就势必和已经署理府务这么久的冯紫英发生冲突,到时候朝廷如何处置?

  恐怕只有挥泪斩马谡,让冯紫英走人了。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反目成仇再来灰溜溜走人,何如现在妥善周到考虑后,安排一个更合适的位置呢?

  李邦华担任不担任顺天府尹并不重要,关键是谁来担任顺天府尹恐怕都可能要和冯紫英发生冲突,所以冯紫英向何处去才是问题。

  “我有意让紫英外放,但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也没有考虑好让其去哪里。”齐永泰淡淡地道:“安福商人拓垦东番,主动报效朝廷,嗯,上缴了特许金,黄汝良倒也实诚,没有把紫英这份功劳昧了,进卿和中涵也都认可,若非东番太过荒僻,便让紫英以都察院佥都御史身份巡抚东番亦无不可,我观平日紫英也对东番十分看重,只是东番现在尚处于待开发状态,还不合适。”

  乔应甲一听此言,连连摇头:“乘风兄,此议不妥,东番瘴疫甚厉,安福商人拓垦患病者十之一二,其中过半皆不起,紫英不能冒这个险。”

  韩爌也微微点头,虽说去东番是历练,但是让北地士人中青年一辈的翘楚人物去冒这个险,还是太不划算了。

  “我听紫英说,其实佛郎机人从海外贩来的药物唤金鸡纳者,亦可治疗瘴疫之患,紫英也已经找人在东番和云南、广西试种,据说对两广云南的瘴疫有奇效。”齐永泰摇摇头,“不过现在的确太冒险,我也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乘风兄的打算呢?”乔应甲皱起眉头。

  “紫英在永平府和顺天府都证明了他是那种对地方实务处理十分得心应手的干员,在户部的表现也是出类拔萃,我也询问过他,他对礼部事务兴趣乏乏,刑部那边却又有些大材小用了,倒是军务上,其亦有特长,我考虑如果条件成熟,是否可以让其以佥都御史身份领军?”

  齐永泰的话让乔应甲和韩爌都颇为惊讶,韩爌忍不住问道:“乘风兄,稚绳才领军北线,您又意欲让紫英领军,那是走哪一路?”

  “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考虑好他能去哪里,山陕贼势大张,我有些担心啊,紫英也许可以去打磨历练一番?”齐永泰叹了一口气,“又或者让其巡抚淮扬?”

  山陕贼乱乔应甲和韩爌都清楚,这就是大旱带来的后遗症,随着大旱带来流民数量暴增,朝廷赈济力量有限,地方官府束手无策,实际上朝廷也已经预估到山陕可能会爆发民乱,进而演变成贼乱。

  单纯的民乱不过是抢夺大户粮食糊口,但是一旦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就有可能迅速演变成为推翻官府统治的反叛,这才是朝廷最担心的,但是现在朝廷却又力有不逮,无可奈何。

  巡抚淮扬?乔应甲对这一点倒是有些感兴趣,“乘风兄,巡抚淮扬是何意?徐州陈继先那里?”

  “据闻陈继先有意要和朝廷合作,但还在首鼠两端,冯自唐有意推动其出兵扬州,但这厮还在犹豫,……”齐永泰沉吟:“如果朝廷在山东战局取得进展,也许陈继先这厮就会改变态度,但是让陈继先拿下淮扬之后如果向朝廷输诚,甚至陈继先这厮还会趁机向南直隶其他府州伸手,届时朝廷怎么来应对?所以我觉得也许提前安排一个可靠人手前去打前站应该是可行之举。”

  乔应甲和韩爌都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说法,惊讶之余也都在思考这样做的意义,“这个前提是山东战局要有变化,才能促成陈继先倒戈?这厮才是两边下注,一直不肯明确态度,他若是拿下扬州,只怕又要以此为要挟来和朝廷讨价还价了吧?”

  韩爌有些不满意,但是乔应甲却不认同韩爌的观点:“虞臣,朝廷现在的状态你也清楚,山陕的乱势我看还会不断扩大,甚至可能成为大患,朝廷经不起这样折腾了,如果能歼灭牛继宗和孙绍祖所部,也会元气大伤,还要对付山陕贼乱,那边湖广战事也还没能取得明显进展,飞白能不能一举擒伏王子腾,谁都没底儿,现在为了替稚绳组建北线军,黄汝良把一切家底儿都掏空了,再打下去,朝廷恐怕就要崩了,所以如果陈继先真能拿下淮扬,甚至江南,朝廷给他一些好处,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日后徐徐图之,……”

  乔应甲的话让韩爌也难以反驳,朝廷现在真有点儿像纸糊的灯笼一样,随时可能被外来的一个手指头就能戳破,现在四处都在漏风,而朝中群臣就在当裱糊匠,要让这个灯笼看起来还十分光鲜,不至于让士气民心彻底崩盘,而这其中的最关键的就是即将展开的山东战事。

  即便是山东战事打赢了,但局面一样艰险。

  特别是山陕贼乱现在有愈演愈烈的迹象,现在朝廷都是将各方消息压着,避免引发局面动荡,而在山陕,地方上几乎是采取区域防守部分放弃的方式,预留的西北军只能勉力控制住一些战略要塞和城市不至于陷落,意图以空间来换时间,等到山东战局落幕才能缓一口气来应对山陕这边的局面。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谋深策远,余韵方休

  “好了,现在咱们朝中人便是需要勠力同心共赴时艰的时候了,莫要为了些许细枝末节而耿耿于怀。”齐永泰也有些倦意,摆摆手:“汝俊之言亦有道理,李邦华的在陕西表现不佳,若是让其出任顺天府尹,就算是紫英离开,也未必能做好,这顺天府关系全局,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此事我还要和进卿、中涵他们商量一下,不过紫英也的确该动一动了,等到山东局势有改观,就可以考虑了。”

  一提及现状,乔应甲和韩爌脸色都不是很好。

  虽然大家对孙承宗寄予厚望,但是谁都知道给他的军队是七零八凑拼凑起来的,新宣府军,京营,西北军,再加上蓟镇军,这要把几部统合起来,不是简单事儿。

  孙承宗在四川表现不俗,但是最终还没有见到成效就离开了,所以许多人心里都还是不踏实,包括几位阁老在内,但是又无人可用,只能硬着头皮对孙承宗支持了。

  “乘风兄也不必太过忧虑,山陕贼乱朝廷只是暂时应对乏力,西北军控制住要隘城镇,贼军便难以成势。”乔应甲干咳了一声。

  “陕西那边是如此,但是山西呢?”齐永泰看了乔应甲一眼,“汝俊,虞臣,你们俩都是山西人,难道就不清楚山西其实并不比陕西好多少?如果贼军在陕西难以得手,肯定会向外膨胀,不可避免地要外溢到山西和河南,届时,这两地乱民乘机啸聚呼应,朝廷怎么办?”

  齐永泰有些阴郁地问道:“明起(黄汝良)已经尽力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事情却又有轻重缓急,山东局势关乎大局,我们必须要确保,但是我又担心按下葫芦浮起瓢,山陕乃至河南如果被贼乱波及,甚至演变成为不可收拾的大乱局面,朝廷还能应付得过来么?”

  “那是否可以在河南山西先做一些准备?”韩爌沉吟着道:“朝廷再困难,但这种预防也要做,否则也许我们等不到山东收复,中原大地就彻底乱了。”

  “紫英也和我提起这桩事儿,他说可能需要在河南山西先行对卫军进行整备,做好最基本的防范准备措施,这样朝廷也勉强能吃得消,另外也能避免卫军被贼军裹挟,进而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份子。”齐永泰捋须微微颌首。

  乔应甲皱了皱眉,“难道紫英想要去做这桩事儿?那未免太委屈他了。”

  “紫英推荐大章(郑崇俭)可以先去做起来。”齐永泰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能离开顺天府,稚绳的北线军后勤保障还需要顺天府支应,不过他说一干新科进士们在各部观政混日子,有些浪费了,大章可以牵个头,像玉铉(陈奇瑜)、伯雅(孙传庭)他们这些人对家乡都很熟悉,完全可以跟随大章去熟悉情况,把一些基础工作先做起来。”

  卫军一直是大周身上的一个脓疮,北地的情况还略好一些,在长江以南,卫所军队几乎糜烂不堪,形同虚设,这也是为什么播州之乱点燃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控制,实在是四川、湖广卫所军队根本就毫无战斗力,一触即溃,才会演变成不可收拾局面。

  乔应甲和韩爌都是双眉一挑,异口同声:“这倒是一个好建议。”

  郑崇俭、陈奇瑜和孙传庭都是山西人,在青檀书院时就号称书院的“三晋三杰”,只不过陈奇瑜永隆五年那一科没考好,孙传庭年龄太小,所以二人在永隆八年才算是折桂。

  “唔,我也觉得可以,让大章他们以兵部的名义下去整备各府州的卫军,先把清理整饬工作做起来,以防万一,日后紫英若是腾出手来,亦可去在此基础上拉起一支军队来,他在永平府就做得相当成功。现在朝廷再困难,这点儿该花的银子还得要花。”齐永泰也点点头,“我到时候和怀昌也说一声。”

  乔应甲和韩爌都算是明白了,齐永泰也并非对他这个得意弟子没有考量。

  一直留在京师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有了府尹就会产生矛盾,那不利于紫英做事和养望,还不如大大方方去个艰难的地方,比如山陕,又比如淮扬。

  总而言之都是有些挑战性的事务,就算是做差了,起码能得个勇于任事的评语,做好了,那他的资历上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晋位从三品也就算是打下基础了。

  “那紫英可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可他下半年还要迎娶林氏女啊。”乔应甲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林如海之女可是请他去作伐的,这可如何是好?

  “嗯,我也想过,不过现在很多事情还不好说,山东局面什么时候改观,山陕那边局势会演变成什么样,淮扬那边陈继先的动作如何,都未可知,所以也不必太在意,就算是因为国事暂时拖延一下婚事,也无关大碍,林氏女也能理解。”齐永泰却不太在意:“再说了,娶妻也就是几日而已,这些日常事务总不会让紫英自己去操办吧?他屋里自然有人去办,只要紫英本人在京,几日就能办好,若真是在外,那又另当别论嘛。”

  乔应甲想了一想,也只能如此了,谁让今年是一个多事之年呢。

  就在齐永泰三人都还在替冯紫英操心谋划,甚至连他的婚事都考虑进去时,冯紫英此时却完全没有自己几位师长的烦心事儿,享受着这个时代的美好日子。

  一踏进门,一个火热的身躯便扑入怀中,倒是让冯紫英格外诧异,纨姐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积极了?

  在外院冯紫英就看见了素云和碧月,就知道是李纨要见自己。

  金钏儿没在,却让这二女守门,不问可知。

  金钏儿也是个懂事知趣的,这几日李纨已经来了几趟,可大爷都忙着在外,没碰上。

  先前金钏儿还以为珠大奶奶是要来感谢一番大爷,又或者是想找大爷打探兰哥儿他们日后的处境和出路,所以也没在意,还安慰了珠大奶奶一番,不过见珠大奶奶神色却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也有些起疑。

  那一日自己被鸳鸯拉走,三姑娘在爷书房里待了许久,她才知晓三姑娘居然也和大爷有了私情,这让她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

  二姑娘给大爷做妾也就罢了,她的性子也就是一个做妾的性子,但是三姑娘可不一样啊,那可是一个英武直爽杀伐决断的性子,怎么也……?

  但转念一想,贾家都这样了,三姑娘甚至沦为犯妇,不送教坊司就算是阿弥陀佛了,这等情形下,难道还能指望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她不成?

  而且大爷和三姑娘她们一直关系亲近,美人爱英雄也是戏曲里常有的故事,大爷英雄豪气,京中无人不晓,三姑娘为之倾倒心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只是二姑娘进了二房,看样子三姑娘要进府来做妾,只怕就只能是三房了,反正她和林姑娘关系也好。

  姑娘们对大爷如何,金钏儿都觉得还能理解,但是这珠大奶奶隔三差五过来,那神色金钏儿都觉得有些异样,或许是真的太担心兰哥儿?

  只是素云和碧月每次来都是要把自己支开,让金钏儿有些怀疑,这书房一直是自己管着,她们俩却要喧宾夺主了,至于么?

  所以她也是假意离开外院,却做了个障眼法,悄悄躲在了外院大门不远处观察。

  素云碧月哪里比得上金钏儿了解冯府这边的情形,只是守在大门上,让自家奶奶在屋里候着。

  她们都是知情的,在冯府里边不比荣国府那边,还能遮掩一番,若是让人知晓,奶奶就便难以做人了。

  感受到涌入自己怀中的这具娇躯,冯紫英也有些激动。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种感觉还真不一样,这个俏寡妇现在是彻底沦陷了,看这张赤红满颊的俏脸和媚眼如丝的美眸,冯紫英都忍不住捧起对方滚烫的脸庞一阵热吻,李纨哪里经过这般蹂躏,尤其是这种心潮浮荡的之际,这一番直把李纨吻得全身瘫软直接就蜷缩在了冯紫英怀中。

  冯紫英也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心火大盛,索性就一只手揽住李纨的膝弯,一只手从李纨腋下穿过,抱起李纨便直奔书房内的静室。

  还没等李纨反应过来,她便只感觉自己外边襦裙披风纷纷而落,紧接着里裤也被剥落下来,很快一支大白羊便浮现在人前。

  惊叫声中,李纨赶紧缩入那锦衾中,冯紫英意气飞扬,跃马横戈,直入禁地,伴随着小床咿咿呀呀的声音纵横驰骋起来。

  李纨只觉得自己有如被丢入了一具熔炉中,昏天黑地,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死死勾住情郎的虎项,呢喃轻语,恳求怜惜。

  此时此情,冯紫英哪里会放过她,自然是尽情挞伐,换来阵阵不可描述之语,一直到最后哀鸣之后的余韵方休。

第二百九十四章 情潮起,相互试探

  狂潮之后,李纨才从沉醉中醒来,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饥不择食”,都没有来得及选择地方,竟然就在冯紫英的书房中恣意缠绵起来,忙不迭地穿衣系带,一边梳拢着散乱的发髻,有些惶急地道:“金钏儿和鸳鸯她们不会这个时候过来吧?”

  “素云和碧月不是在外边儿守着么?”冯紫英也觉得好笑,先前李纨也是极尽承欢,这个时候却又一下子想要恢复成淑女贵妇状,那颊间的潮红未消,眉目间春情正浓,若真是金钏儿和鸳鸯来了,哪里遮掩得住?

  “可素云碧月哪里好拦住她们?就算是拦住了,怎么说?鸳鸯和金钏儿还不得起怀疑?”李纨把衣衫整理好,这才拉着冯紫英要出静室,竭力想要让自己滚烫的脸颊清冷下来,“铿哥儿,这里可有凉水,我要洗洗脸。”

  冯紫英几乎要笑出声来,先前有多么狂放劲爆,这个时候就有多么惶恐忸怩,这李纨还真是一个妙人儿。

  “行了,鸳鸯这会子不会来这边儿,金钏儿便是知晓,她也是个懂事儿的,嘴上是上了闸的,不会乱说。”冯紫英攀着李纨的香肩,嘴附在她耳际,吐气如兰,温言安慰。

  “那也不行,若是知晓了你我二人私情,我在这府里如何见她面?”李纨全身又有些发软,想要躲开,但是又舍不得,挣扎着道:“还有兰哥儿如何见人?”

  这倒是一个问题,李纨也许可以容忍鸳鸯、金钏儿知晓自己和冯紫英之间的私情,毕竟大户人家里边这种事儿不少见,但是贾兰日后是要读书的,这等事情流传出去,对贾兰就是一个打击。

  冯紫英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无妨,反正贾兰也拜我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日后年龄大人,便能明白世间人情世故,另外他若是考中,便要出去为官,又能有几时留在你身边?”

  这话有些牵强,但是一时间冯紫英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宽解对方,李纨此时心境也有些繁乱,只是想要求得一个心理安慰,冯紫英这漏洞百出的话也让她心里稍稍一稳,却没有再深想下去。

  “再说了,金钏儿也是我屋里人,她的性子你也知晓,断不会泄露的,我的隐秘她也知晓不少,所以纨姐儿你就放心吧。”

  冯紫英一句“纨姐儿”差点儿又让李纨破防,这个只能是情人之间的称谓每每被冯紫英这一唤都是荡气回肠,让李纨全身发酥,尤其是在床笫间缠绵时,冯紫英叫一声“纨姐儿”,都能让李纨顿时情动难已。

  自打从诏狱里出来之后这段时间里,冯紫英都奔波于外,回到府里时都有些晚了,李纨也是一直没得机会能见到冯紫英,所以才会压抑已久的情潮奔涌出来,才有了今日这一波,这会子欢好之后,情绪也渐渐恢复了清明,话题也慢慢回到正轨。

  冯紫英仍然把李纨揽着坐在自己腿上,说着话,只是话题却也是正经事儿了。

  李纨自然少不了要说在诏狱里的难熬,渐渐地也就要说到贾家几个小字辈男儿身上,贾宝玉、贾环、贾兰、贾琮,还有宁国府的贾蓉,现在都还被羁押在诏狱中,这一晃就是几个月,他们日后的结局究竟会怎样?还有像贾母、王氏这些女人,又能不能先期具保开释出来?

  “纨姐儿,这些事情,你考虑的,我都考虑过了,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就目前的态势,很难。”冯紫英叹了一口气,“你我都这样了,难道你的事儿我还能不帮你么?再说了,宝钗和黛玉都是我妻,二妹妹给我作了妾,也算是沾了亲戚关系,贾家现在这样,我还能熟视无睹?”

  李纨泪眼朦胧,“妾身也知道说这个有些不合适,但是贾家现在再寄希望与公公和大伯怕是没有希望了,贾家的希望就只能是环哥儿和兰哥儿他们几个了,可若是这样一直关在诏狱里,他们心志未坚,过上一年半载,未必能扛得住这种煎熬,妾身担心他们会被关废了,……”

  不得不说李纨的担心有些道理,人被关在诏狱里,成日就只能见那三尺天,贾母王氏这些年长的,也许还能放平心境,但贾环贾兰这些后生小子何曾有过这种经历?就算是自己经常去鼓励一番,但是久而久之,心生绝望,只怕也会心态失衡,自暴自弃,日后便是放出来,只怕也就废了。

  贾兰现在还看不出,但是贾环却是一块好料子,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如果能出来考,那今年考一个举人应该是能行的,便是明年春闱考不中进士,但三年后卷土重来,大概率能考过进士,日后也就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冯紫英微微沉吟,但要把贾环贾兰弄出来可不比探春惜春和李纨那么容易,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好在贾环是庶子,而贾兰是贾政的孙辈,又隔了一层,所以稍微好一点儿,但冯紫英也没有把握,还得要看龙禁尉和刑部那边的态度。

  “纨姐儿,此事我心里有数,也会尽力,你也尽管放宽心,莫要成日里惦记着,影响自家心情。”冯紫英想了一想才道:“若是山东战事有了改观,我估计这边儿就要好运作一些,你耐心等待吧。”

  金钏儿在后房就听见了那扰人心神的浪声,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人前格外冷淡端庄的珠大奶奶发出的,那反差对比让金钏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非见素云和碧月一脸紧张的守在门口,哪怕是亲眼见到珠大奶奶进了院子,她都不能相信。

  珠大奶奶是什么时候和大爷好上的?这有些颠覆了金钏儿的印象,前些日子鸳鸯还在说珠大奶奶和三姑娘四姑娘住在这府上难免要招惹一些闲话,让自己教训府里小丫头们嘴巴守紧一些,莫要坏了爷的名声,可现在这……

  金钏儿捂着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来这书房后边儿的确不太隔音,那床头撞击在墙壁上也砰砰作响,让人心乱如麻。

  金钏儿羞涩之余,也在琢磨着要么在这后房加一堵院墙,把这后房圈起来,这样既能避免闲杂人走到这后边儿来,窥探出了“虚实”,也能防止走漏声音。

  只是大爷却和珠大奶奶好上了,让金钏儿心里也有些不自在,联想到鸳鸯前段时间说的那些若有若无的话语,金钏儿怀疑是不是鸳鸯早就觉察出了一些端倪来,所以才会这般提醒自己。

  悄悄走到前院,却见素云和碧月惶惶不可终日的紧张模样,金钏儿正待琢磨怎么来应对这个局面,却见鸳鸯从夹道另一端急急忙忙走过来,显然是要寻大爷有事,金钏儿忙不迭地迎上去,将鸳鸯堵在夹道里,不让鸳鸯过去。

  一见金钏儿的模样,鸳鸯就知道多半是有事儿,尤其是看金钏儿眉目间还有些羞涩春意,鸳鸯就禁不住冷笑:“怎么,爷又被谁给缠上了?”

  虽说对探春一直印象很好,但是在鸳鸯看来,探春毕竟是大家闺秀,就算是对大爷再有情意,但也不能这般三天两头不管不顾地登门,这成何体统?把贾家的颜面都丢光了,多少也该有些矜持,日后冯大爷便是要纳她为妾,她也能体体面面地出阁。

  可现在她这样经常来,大爷倒是喜欢得紧,可免不了哪一日擦枪走火坏了身子,那就会被人低看许多的,便是大爷自家内心说不定都不会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