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李纨先是心里一阵舒服,但随即品出点儿什么来,疑惑地问道:“听你这语气,咱们府里还要遇上什么事儿不成??”
“我只是这么一说,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冯紫英淡淡地道:“都觉得宝玉给长公主当了女婿是攀了高枝儿,日后有造化,但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哪有光想好事儿,没有风险呢?”
“铿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纨心中一惊。
“没什么意思,你们府里人都觉得这是一桩好婚姻,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把一个家族的命运寄托在某一人在皇上那里得宠与否上,那未免太冒险了,哪怕她是长公主。”冯紫英摇摇头,他不想说太深,真要说到牛家,那就还有王家,那是贾家已经无法摆脱的桎梏了。
不过这话倒是让李纨稍微放下一些心,她还以为冯紫英有其他消息,至于这个,长公主那里真是不行,也无外乎就是宝玉日后路子没那么顺罢了,对于整个荣国府却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眼见得太阳慢慢下去了,一阵凉风袭来,李纨打了一个寒噤,冯紫英赶紧扶了扶李纨,李纨也有些恋恋不舍地起身,“妾身要先下去了,这么久了,只怕素云和碧月要找上来了。”
冯紫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自己和李纨这段私情如何延续,还真是个问题。
李纨不比王熙凤是和离了的,本来就要搬离荣国府,李纨是守节寡妇,还有贾兰这个牵挂,不可能离开贾家,自己和她这种关系,不敢说只有一夕欢好,但日后要再续前缘,就得要琢磨一二,寻个稳妥路子了。
包括李纨身边的素云碧月两个贴身丫鬟都需要考虑如何做好封口准备,盖因要保持这段私情,一次两次可以,长久下去肯定是没法瞒过两个贴身丫鬟的。
扶着李纨走了几步,李纨只觉得自己双腿无力,身上酸软,心里不由得暗自啐了一口牲口,脸色红红地,蹒跚着下了石山,却不要冯紫英再送,要真被人看着二人在一起,自己走路有这般形态,只怕又要浮想联翩了。
冯紫英也远远看着李纨离开,虽然临别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二人见心意相通,终归还要寻个路子来妥善处置才行,好在今日李纨日子还算稳妥,估计不会出大问题。
李纨一路沿着蓼汀花溆而过,没敢走蔷薇院和红香圃那边,就怕遇上自己两个堂妹,走了荼蘼架后边,也就是稻香村背后那条沿溪小径,绕到稻香村门前。
正准备进门,却见邢岫烟从曲折板桥那边过来,她忙着想要避开进门,却没想到邢岫烟老远就在招呼着,“大嫂子!”
有心想要装着没听见,但又怕邢岫烟赶着进门来,只能勉强停住脚步,故作镇静地道:“岫烟啊,才从藕香榭那边过来?”
“对,去了云妹妹那边,她心情不太好,我去安慰一下。”岫烟脸色也有些勉强,叹了一口气,“今儿个是宝二爷的好日子,我也劝她莫要扫了大家的兴头,让老太君和老爷太太他们不悦。”
据说是前日里孙家已经给史家下了聘礼,而云丫头的三叔史鼎已经收下了孙家聘礼,这就意味着这桩婚事基本上敲定了,就等商议具体出嫁日期了。
史湘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奈何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她做主,便是贾母也只能在一旁叹息,毕竟能做主的还是她两个叔父。
这本来就是牛继宗牵线,史鼐一力促成,史鼎当然也乐见其成,孙家也愿意和史家结亲,谁能阻挡得了?
“那如何是好?”李纨也不由得担心,“云丫头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去时,眼睛都是红肿着,林姑娘和三姑娘还有四妹妹都在那里陪着。”岫烟眼圈也有些发红,“也不知道她那两个叔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愿意把自己嫡亲侄女推进火坑?”
岫烟平素不是这样多言多语的性子,大概是被史湘云的遭遇给刺激到了,加之今日却又是宝玉的大喜日子,难免就有点儿心情激荡了。
李纨却是心慌意乱,先前这没羞没躁的恩爱贪欢,也没来得及打理,随意擦拭了几下就穿着衣衫下来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爱洁净的性子,现在身上更是腻得慌,忙着想要回去洗个澡,这却被邢岫烟给拦着说话,要想不理的话,却又显得有些淡漠无情了,只能陪着说这话,却没想岫烟也变得这般多话了。
“哎,你我在这里说一阵又有什么用处?”李纨叹了一口气,“大家伙儿在一起,能不能商量出一个什么对策来才是正经。”
“是啊,林姑娘和三姑娘她们都在那边,我也就寻摸着来找大嫂子,一人计穷,二人计长,大家在一起商计一番。”邢岫烟觉得李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奇怪,平素里李纨虽然是个素淡性子,但是这种事情上却还是很积极的,怎么今日却不太一样,“若是二嫂子还在就好了,她心思要活泛许多,……”
一边说,邢岫烟却不经意见到李纨手上搭着的哪一件天青色的斗篷,怎么皱得如被什么揉弄过似的,而且还有些斑斑点点的痕迹,脏乎乎的,这可太奇怪了,李纨素来爱干净,怎么今日却邋里邋遢了?
再看着刚才李纨从后边儿绕过来时走路姿势也有些古里古怪的,邢岫烟又是个没经历过那等事情的,还以为李纨是不是摔了一跤,身上也弄脏了,这么一想,邢岫烟赶紧道:“大嫂子,我看你刚才走路也有些不得劲儿,是不是腿脚不方便?您这是怎么了?”
这能方便么?被那冤家拿着举了那么久,想到这里都觉得羞惭不堪。
有些神思恍惚的李纨一惊,脸顿时如火烧一般,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没事儿,就是方才在山上走了一圈儿扭了一下脚,……”
“啊,那大嫂子我扶您赶紧回去歇着,可千万别伤着筋骨。”邢岫烟也是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就去扶着李纨胳膊,李纨心慌意乱间也没在意,趁势就往屋里走。
一直忙乎着把李纨扶进屋里,招呼着素云碧月两个丫头来迎接着,邢岫烟方才告辞,出了门才发现这手上有些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放在鼻尖一闻,却有些古里古怪的气息,一时间也辨识不出,但下意识的有些恶心,赶紧回屋里洗了手。
邢岫烟本来就是一个心细之人,在洗手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自己不过是扶了扶大嫂子的胳膊,她胳膊上就是那斗篷,就算是摔跤了也不过是些泥土青苔罢了,怎么却又这等恶心的东西?
还有大嫂子那走路姿势也不像是扭了脚,倒像是扭了腰一般,还有那慌乱的模样也给邢岫烟很深印象。
就算是扭了脚,也不至于这般惊慌失措,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变了,那眉目间也有些羞惭的意思,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邢岫烟在这荣国府里也呆了这么久了,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李纨守寡这么多年,肯定很难,但这园子里素来不许男子进入,所以邢岫烟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
但今日这情形却太是古怪,联想到前段时间还有人拾到绣春囊也闹得沸沸扬扬,邢岫烟顿时意识到有些什么,赶紧又去水池边儿上好生用胰子洗了洗手,只是这大嫂子真的那般了?
那男人是谁?
第二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和安逸(5)
李纨也意识到自己慌乱间有些露马脚了。
邢岫烟最后离开时候频频回头的疑惑情形被她在屋里透过窗棂格子看见了,甚至还抬起手来观察了一下,这让她心里咯噔一声响。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那斗篷上因为欢好时被冯紫英垫在了那大石上,大开大合间二人都只顾着贪欢去了,免不了就会有些痕迹留在了上边。
自己搭在胳膊上本来想着拿下来就赶紧丢在水盆里,安排下人去洗了,谁曾想在门口一下子碰着了岫烟被对方还搀扶自己进屋子,多半就是那个时候沾上了那些东西。
此时李纨惟愿邢岫烟还是个未经人道的黄花闺女可能不知晓那些东西是什么,隔上几日便忘了最好,但她也知道邢岫烟是个精细人,多半是会起疑心的。
不过李纨也早就打定主意,又不是被人在床上拿住个正着,这等事情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但这边也要和紫英打个招呼,让他小心防着邢岫烟,莫要无意间露出行迹了,被邢岫烟识破了。
李纨正心神不宁,素云和碧月也都进来了,奶奶的身子古怪模样也让她们颇为疑惑,说是伤了脚,但是却看不出究竟伤在哪里,奶奶也不愿多说,只是吩咐赶紧烧水要洗澡。
还有奶奶的模样也是有些异样,唇红齿白双眸放光,气色极好,差点儿就让俩丫头以为奶奶是不是在山上受风着了凉,发烧把脸给烧红了。
但就算是受凉发烧也来不到这么快吧,看奶奶精神状态极好,又不像是病了一般,委实让人好奇。
“奶奶,水已经烧上了,您什么时候洗澡?”素云进来下意识地就要替李纨更衣,李纨却迟疑了一下。
方才在山石上恣意偷欢,只怕这身上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痕迹,尤其是自己胸乳大腿间,平素素云碧月替自己洗澡,自然不用避讳,但今日却有些不方便了。
但若是这会子要自己独自洗澡,肯定会引来两个丫头的怀疑,本来这会子就不是洗澡的时候,突然要洗澡,还要独自洗,这就太让人生疑了。
而且李纨也知道自己若是和冯紫英日后再有往来,肯定是避不开素云碧月的,终究会有一日会被她们察悉,这等时候如此防着避着,倒有些伤这两丫头对自己一片忠心了。
一时间李纨也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了一想,李纨也是一咬牙,素云嘴巴要比碧月紧一些,就让素云替自己洗澡,若是素云觉察出了一些什么来,自己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先把她给糊弄着莫要声张就是,下来再慢慢和她说道。
不提素云给李纨洗澡擦拭时看着李纨身上战况大呼小叫惊骇莫名,却说冯紫英见李纨走了,他却没有跟着李纨路径走,而是径直向东。
从蘅芜苑边上插过去到凸碧山庄下边,绕着省亲别墅一圈,从凹晶溪馆那边绕过来,再从沁芳亭那里过溪,到潇湘馆去。
迎娶迎春的事儿府里已经安排好了,这等时候自然就没有必要再见面了,倒是林黛玉那里还要去说一说。
这丫头心眼儿小,不安抚好,冯紫英心里也不踏实。
虽然早就和黛玉说好了,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好生抚慰,这丫头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觉得不满了。
到了潇湘馆,只有雪雁这小丫头在,黛玉和紫鹃都不在,一问,说是去了藕香榭那边,去看望史湘云去了。
冯紫英这才意识到,史湘云也已经面临着人生最大的困境了。
孙绍祖真的向史家提亲了。
冯紫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小瞧这个孙绍祖了。
《红楼梦》书中对这个孙绍祖语焉不详,只有寥寥几句提及,最深刻的也就是莫过于对迎春那首诗带出来的一句“中山狼”。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这边是迎春前世中的多舛命运,但这一世中显然已经被改变,三天后迎春就要入冯家,乖乖等着自己临幸,没想到这厄运却又降落在史湘云头上。
对这一点,冯紫英内心也还有些内疚。
当初他一直觉得可以以拖待变,所以也宽慰了史湘云,便是黛玉和探春来问,他也是言之凿凿认为不必太担心,谁曾想,这孙绍祖动作如此之快,居然已经推进到提亲下聘阶段了。
孙绍祖不是善类,而且现在和牛继宗走得这么近乎,借着牛继宗的大力举荐,加之这厮也的确会上下打点,居然当上了大同镇副总兵,再加上史鼐也去了大同镇,这里边味道太浓了。
冯紫英不认为牛继宗和孙绍祖他们会一直安分下去,铁网山秋狝之后,肯定会逐渐见出分晓来,甚至铁网山秋狝中就会有一些风向出来,但这却对史湘云的亲事于事无补了。
这等提亲下聘一旦敲定,基本上就不会变化,像薛宝琴那种订亲退婚的情况极为少见,所以才会对薛家和薛宝琴造成那么大的伤害,而且梅薛两家订亲是幼时订亲,日后有变故而退亲的情形也还是有,相比之下伤害性还没那么强。
但向孙家和史家这种上门提亲下聘,几乎就是相当于马上要成亲了,如果再有退亲这种事情,那几乎就是把女方往死里逼了,而这两家也几乎就是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对于联姻这种门当户对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人会这么做,要么你之前就应当考虑清楚,不合适的两家就不宜联姻,一旦确定,那就应当履约。
所以到这个时候,冯紫英也觉得有些束手无策。
就算是日后孙绍祖和史湘云的婚事不成,那史湘云的结局恐怕比薛宝琴还糟糕。
薛家是皇商家族,早就没落了,京师城里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而史家是正经八百的一门双侯,武勋中的翘楚级别家族,遭此羞辱,影响力会更大,史湘云要想再重新找人家,只怕更无人会接这个盘了。
见冯紫英站在门前沉吟,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要让自己去通知自家小姐,雪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怯怯地招呼冯紫英:“大爷,要不您进来坐一会子,奴婢替您沏一杯茶喝,兴许姑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雪雁是黛玉从苏州带回来的,年龄幼小,比起紫鹃要小四五岁,自小就跟着黛玉,理论上应该是比紫鹃更亲近才对。
不过紫鹃自打跟着黛玉之后,一门心思扑在了黛玉身上,而且为人处世更周到老成,很快就赢得了黛玉的喜欢和信任。
而雪雁来荣国府里时才八九岁,什么事儿都不懂,现在也不过十三四岁,看那双环髻扎着,巴掌大的脸颊宛如玉瓷般,忽闪明澈的双瞳透着几分天真烂漫,活生生一个观世音旁边龙女模样。
见对方有些惧怕自己,冯紫英也笑了起来,“也好,我也口渴了,喝一杯茶就走,不过林妹妹去云妹妹那边,只怕一时半刻回来不了。”
听得冯紫英语气亲善,雪雁心里畏怯感稍释,展颜一笑,“嗯,姑娘是和三姑娘一块儿去的,临走前眼圈都红了,谁曾想史姑娘会遇上这种事情,她家里当长辈的也忒狠了,……”
“哦?你们都知道了?”冯紫英没想到史湘云要嫁孙家的事情连雪雁这等小丫头都知道了,颇感吃惊。
“嗯,姑娘这些事情都不避讳奴婢们的,和紫娟姐姐说时,奴婢就在跟前。”
雪雁颇有些自豪,姑娘待人极好,从没把自己当外人,自己自然也要忠心以报。
“史姑娘的两个长辈就从来没替史姑娘想过,看看史姑娘每次从家里边过来,连衣衫都是旧的,还是老祖宗这边吩咐府里替她作了几身新衣裳,……,现在又要把史姑娘许给二姑娘好不容易退掉的孙家,这不是自顾自己却坑了史姑娘么?”
冯紫英一怔,这话怎么好像在影射自己啊?
自己把迎春与孙家婚事破坏了,给了迎春一个归宿,这却把史湘云给害了,可别大家都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该自己来解决,那可就真的有些冤枉了。
只是和雪雁这拎不清的小丫头说这个也说不明白,冯紫英只能笑着摇头,也幸亏雪雁忙着去沏茶,没深说下去。
潇湘馆的花厅透露出几分主人的格调,靠墙的多宝格是用斑竹制作而成的,也体现了潇湘妃子的喜好,两个珐琅器和一个西洋小座钟搁在上边儿,那是去年自己送给黛玉的。
后边案几上摆设金兽小香炉,青烟缭绕。
后边挂着的画仍然是以竹子为内容,冯紫英看了一眼,应该是前明夏昶的作品,夏昶是苏州昆山人,画竹大家,其作品价格不菲,和黛玉也是老乡,林家有这种收藏品,也很正常。
东边儿是黛玉的书房,墙上一扇月洞窗,糊了碧绿窗纱,光从外边进来,多了几分凉意,夏日是极好的,但这都是深秋季节了,却不合时了,冯紫英皱皱眉,黛玉这丫头本来身子就凉弱,倒是要让这丫头把这窗纱换了。
第二十五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和安逸(6)
说实话,冯紫英虽然来过黛玉潇湘馆有好几次了,来都是黛玉迎候着说话,还真没认真打量过潇湘馆里的布置。
这正堂里也是三件套式,东边是书房,西边是卧房,中间是待客正厅。
寻常男子自然是不能进来的,除了自己,嗯,如果是《红楼梦》书中可能也就只有贾宝玉了。
这书房安置得太过清冷,也许是黛玉喜欢这个格调,但冯紫英却不喜欢,他更希望黛玉的书房里多一些暖色调。
月洞窗下摆着一张书案,笔、墨、纸、砚、笔洗、水丞一应俱全,其他也就罢了,一具小罗汉雕制的竹雕水丞很是考究,看那样子黛玉是经常用着,那罗汉肚上已经有些油光了。
书房的北侧是书架,堆满了书,冯紫英看着就头疼,黛玉喜读书他自然知道,但太过喜好却难免荒废了身体锻炼,这却是冯紫英最担心的。
南侧拜访着一具琴,琴凳半新旧,但冯紫英知道黛玉并不太喜欢抚琴,估计也就是一个装饰品居多,实用性不大,上边墙壁居然挂着一个彩色蝴蝶风筝,这倒是让冯紫英很高兴,起码这丫头还知道多散散心玩一玩了,免得成日里呆在家里。
雪雁把茶沏了进来,冯紫英接过放下,这才随口问道:“你家姑娘这几日可曾踢毽投壶?”
雪雁也是知晓这里边原委的,含笑道:“大爷有吩咐,姑娘自然是要遵从的,每日上下午都要踢毽,投壶则是早上,有紫娟姐姐监督着,姑娘是不愿意也只有应承。”
“我这是为你家小姐好,养成习惯,日后就会慢慢适应了。”
冯紫英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没少让黛玉埋怨,但是他坚持己见。
以黛玉的身子骨,若是不坚持锻炼,别说以后替自己生孩子,就算是一个头疼脑热受凉转化为肺炎这类的可能性都很大。
这年头可没那么好的医疗条件,真要得了肺炎这类病,就算是自己也一样无能为力,他可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形的发生。
“姑娘也知道,所以虽然有时候埋怨两句,但是都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这冬春季节,姑娘也少有生病,就是手脚都没那么凉了。”雪雁也知道冯紫英喜欢听什么,说的话也都是让冯紫英高兴的。
“嗯,那就好。”冯紫英心情大好,看了一眼雪雁,这丫头倒也乖觉,就这么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转过头看了一眼西边儿,那就是黛玉的卧房了,起身举步走到门边,却没有进去,姑娘家的寝室在黛玉不在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进去,不过还是略显幽暗,这让他琢磨着还是得改一改,别弄得这样寒气沉沉的。
靠南隔出一个暖阁,内设炕褥,两边槅扇笔立,一副观音大士图挨着槅扇外边的墙上,冯紫英一眼就看见了暖阁的炕桌上除了放着桌灯、茶具,最显眼的就是自己替黛玉画的那张“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就这么独独地放在中间。
这丫头,冯紫英心中一热,忍不住朝前走一步。
雪雁惊了一跳,虽说冯大爷和姑娘早就定了亲,但是毕竟还没过门,而且姑娘又不在,大爷要进去,自己拦还是不拦?
好在冯紫英并没有走进去,只是目光在闺阁中游移了一圈,便收了回来。
帷幕低垂的架子床不大,床上铺设着毡毯和锦褥,素花被面子是暗红色的杭绸,如果色泽在鲜亮一些,冯紫英就更满意了。
这丫头总喜欢这种茕茕孑立的风格,难怪《红楼梦》书中那样郁郁寡欢,看来今世虽然因为自己改变了许多,但骨子里有些东西依然保持着。
正思忖间,却听得“喵”一声猫叫,一只猫从那暖阁里窜出来,看着冯紫英虎视眈眈,又看到了雪雁,方才悻悻离去,不是那临清狮猫,却是谁?
几次来潇湘馆,冯紫英都没见着这个当年自己在临清替黛玉买的狮猫,今日黛玉不在,却见到了。
冯紫英下意识笑着摇头,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