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先前那几句话还像人话,起码要为迎春争取一下,冯紫英还有些觉得贾赦转性子了,没想到这两句话就又拐弯了。
妾的确要分贵妾、良妾、贱妾,像迎春这种本身做妾就有些委屈的,自然算是贵妾,而二尤这种属于良家女子纳进来的,属于良妾,而若是从青楼中赎身出来的,或者是通房丫头因为生了孩子而抬妾的,就属于贱妾了。
这转来转去还是要说拿了人家孙家的银子一事,看样子是非得要自己替他去还了。
冯紫英面色不变,淡淡地道:“孙绍祖不缺银子吧?他现在只怕也无心这些事情,刚当上大同镇的副总兵,心思也该在军务上才是,哪里还有精力来过问这些?此事不急,先看看再说,……”
贾赦有些发蒙,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小子却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不肯入彀啊,不过好像也没有拒绝,难道他能迫使孙绍祖舍了这笔银子?
一时间贾赦也不好接话,就怕误会了冯紫英的意图。
冯紫英也不理他,这等事情与他何关?
孙绍祖要回银子也不会找自己,只会去找贾赦,不能说因为自己要纳迎春为妾,就找自己吧?
“世伯,二妹妹的事情,我想寻个时间再仔细谈一谈,您也知道我家里三房,二妹妹进哪一房,我也想征求一下二妹妹的想法,……”冯紫英自顾自地带着话头走,不给贾赦多想的机会,“长房那边我估计二妹妹不一定愿意,二房这边宝钗肯定是愿意的,三房那边林妹妹就更不用说了,她们本来就是血亲姊妹,但可能就要等到明年林妹妹过门以后去了,……”
贾赦思路也被冯紫英带了过来,“嗯,这倒也是,我看二丫头和宝丫头她们也挺好,林丫头这边当然更好,就是这个时间,二丫头年龄不小了,我还是希望今年就让她出门,……”
迎春的确年龄不小了,比宝钗都还要大月份,这也是迎春最心焦的,这个年龄还没嫁人的真的比较少见了,便是宝钗那个年龄出嫁也都算是大龄了。
“所以小侄打算找个时间去见见二妹妹,听听她的想法,……”冯紫英笑了笑,“终归要让二妹妹高高兴兴出嫁,欢欢喜喜过门,……”
纳妾其实不能用出嫁一词的,但是冯紫英却不在乎这个,听在贾赦耳朵里心里也还是有些感触。
这冯紫英看样子还真的很喜欢二丫头,虽然是纳妾,但话里话外都是当成娶妻一般,当然这不可能,但是起码人家内心是喜欢的。
打发走了贾赦,依然没有给他一个准话,不过这一次贾赦倒是很罕见的没有纠缠,倒是让冯紫英有些惊讶。
宝祥这才把鸳鸯和另外一个带着头蓬帽子的女子带了进来,只是那女子一取下斗篷帽子,冯紫英便认了出来。
鹅蛋脸,鼻梁高挺,眼眸狭长向上微勾,一双手尤其有特色,修长纤瘦却又充满了灵韵,据说瑶琴和琵琶都极为擅长,比起元春据说都不遑多让。
元、迎、探、惜(原应叹息)思春都是才女。
元春据说抚琴水准已经到了大师级了,只可惜自己从未听过。
迎春虽然敦厚老实,但是一手棋艺却是在诸女中再无敌手,便是黛玉和宝钗她也要让几子,只可惜冯紫英是个臭棋篓子,去迎春那里也鲜有下棋一乐。
探春却是书法高手,一笔字铁画银钩,草书有怀素之风,癫狂如暴风骤雨,楷书则袭钟绍京之神韵,圆润妍媚,却又内涵遒劲之力,还擅长赵佶的瘦金体,当有以假乱真的水准,冯紫英那笔字简直不敢在探春面前出现,那不是班门弄斧,而是出乖露丑了。
而惜春则是以一手画艺出众,冯紫英见过她画的两幅画,论水准不在沈宜修之下,只是二女风格迥异,沈宜修的风格大气舒朗,豪迈而不失细腻,惜春的画清隽妍丽,略带冷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条件
“抱琴?!你怎么出宫了?”冯紫英吃了一惊。
抱琴是元春的贴身丫鬟,出宫不是不可以,但是会有严格的审批手续,而且不可能太频繁,宫中内侍们都盯得很紧。
而且一般说来这种丫鬟出宫都只能回贵妃娘娘家中,要么是带信,要么是带物,鲜有去其他地方的,一旦被发现,难免就要生出风波来,比如像来自己这里,就会有交通内宫的嫌疑。
“回大人,奴婢是奉娘娘之命出宫的,先前回了荣国府,这会子才来大人这里。”抱琴盈盈一礼,冯紫英摆摆手,有些烦躁地道:“我知道,没娘娘之意,你也不敢出来,我是说怎么会来我府上?你不明白这一旦被人发现会给娘娘和我都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么?”
“娘娘交待要奴婢尽快见到大人,把信带到,另外这也是裘总管的意思。”抱琴也有些委屈,她也和娘娘说过,但是娘娘却坚持,可能这也是裘总管的要求。
鸳鸯何等聪明,一听抱琴的话便明白了,立即起身一福,“那奴婢就在外院等候。”
冯紫英这个时候也无心和鸳鸯客套了,本来还想和鸳鸯多说几句话的,这会子也没心思了,点点头。
鸳鸯出门,冯紫英这才沉声道:“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裘世安什么时候和娘娘又扯上关系了?”
“奴婢不清楚。”抱琴怯怯地道:“前段时间裘总管便多次招承恩去他那里,承恩回来之后也和娘娘说了梅妃的事儿,后来娘娘出去了一趟,去了苏贵妃那里,……”
冯紫英皱起眉头,贾元春掺和这些事儿干什么?你一个没子嗣的贵妃能和人家这些都有成年儿子的妃子们比拼?凭什么?
许皇贵妃有寿王,苏贵妃有福王、礼王,梅贵妃有禄王,还有一个郭贵妃有恭王,人家是有资本的,或者说,人家是必须要一搏的,为了自己儿子能登大宝之位,便是豁出去也要一搏,你贾元春有什么资格去趟这塘浑水?
“怎么,苏贵妃和娘娘关系很好么?”冯紫英不信。
之前苏贵妃是很得宠的,福王和礼王两个成年子嗣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加上许皇贵妃因为长期执掌后宫,积怨甚多,苏、梅、郭以及其他几个无子嗣的贵妃都对许皇贵妃不满,难免影响到了宫中风向。
当然,最主要的是寿王做事不谨慎,几桩事儿都没能让皇上满意,所以一下子大好势头就此落了下来。
这才有了苏贵妃的得宠,福王和礼王也因此水涨船高,成为最耀眼的。
谁曾想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禄王突然冒出头来,都说和永隆帝最像,加之人也聪颖,惯会讨好皇上,所以一下子就把表现平平的福王和礼王给压了下去,成为了宫内宫外最看好的。
抱琴面对冯紫英凌厉的目光,竟然有些招架不住:“大人,娘娘在宫中的处境一直不太好,之前是许皇贵妃打压,后来苏贵妃也是如此,当下梅贵妃更加骄横,娘娘几度都被梅贵妃针对,全靠苏贵妃在一旁缓颊,此番宫里也传闻梅贵妃遇到了一些麻烦,说是其族兄涉嫌贪墨,梅家都卷入其中,于是……”
“于是苏贵妃就唆使娘娘让你出来跑一趟,要顺天府这边好好办一办梅家这桩案子,最好能把梅妃也牵扯进来?”
冯紫英不由得觉得贾元春有些幼稚了,这种事情能影响到什么?梅襄只是梅妃一个族兄,牵强附会要扯上关系,是想要把梅家都拖进这贪墨案中去?
似乎是听出了冯紫英话语中的讥讽意味,抱琴有些瑟缩地道:“大人,娘娘可能不太清楚里边的情况,不过裘总管和苏贵妃还是觉得可以利用这样一个机会来压一压梅妃的气势,嗯,说是可以给苏贵妃这边的福王、礼王一个喘息的机会,这是娘娘转述裘总管和苏贵妃的意思,……”
替人火中取栗?贾元春是怎么想的?
冯紫英大略能理解贾元春现在在宫中的处境,肯定是很艰难的,没有子嗣,几乎就是在那里坐等老去。
皇上根本连脚都不愿意踏足一下子这几位贵妃那里,她们几乎毫无希望,这样青春少艾的年龄,却要这样每日枯守自家宫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怕人都要被逼疯。
这要再被人欺侮,那种报复心一旦被燃起来,肯定会格外炽热。
报团取暖也好,相互帮助也好,也许苏贵妃许给了贾元春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才会让贾元春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宫中的生活不就是这样么?除了她贾元春,周贵妃,郑贵妃这些不也和她一道进宫封妃么?不也一样没有子嗣,人家也要这么熬下去啊。
当年贾家也好,你贾元春也好,既然要进宫,就该有这些思想准备才是,此时再来后悔,未免有些太迟了。
当着抱琴的面,冯紫英不忍心出言太过刻薄尖酸,但是对贾元春的这种表现却很失望。
宫中争斗博弈,在所难免,但是从远的来说,你也要有一个目标,从近的来说,也应该有利可图,否则你这样掺和进去,意义何在?
替苏贵妃摇旗呐喊,福王或者礼王上位之后,难道还能尊你一个太后不成?
嗯,当然,有可能给你一个太妃虚名噱头,但这就是你贾元春想要的最终结果么?
嗯,在宫中一样早看朝阳晚看灯,数着萤火虫和星星打发日子,数十年如一日,然后耄耋老去,最终烟消云散?
冯紫英有些搞不明白贾元春在想什么了,他以为以贾元春的聪慧,又在宫中历练这么些年,不应该如此不智,甚至是愚蠢才对。
“抱琴,娘娘为什么愿意替苏贵妃做事儿?总得有个理由吧?别说这些什么交情感情,娘娘和苏贵妃还到不到那个程度,也别说裘世安能逼迫她来说这事儿,裘世安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冯紫英淡淡地道:“说吧,苏贵妃许了什么愿?”
抱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这奴婢真的不知道,不过听说福王、礼王对宝二爷甚是提携,每次诗会文会都把宝二爷叫上了,而且还说日后宝二爷可以入詹事府司经局,……”
冯紫英啼笑皆非,宝玉进詹事府司经局?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詹事府都是教导太子的机构,且不说福王、礼王有无机会当太子,就算是当了太子,这詹事府基本上都是由翰林院的进士甚至翰林官员出任,算是一个转任的过渡台阶。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人都是进士出身,也有国子监的贡生转任进来,但还真没有听说过不是贡生或者进士的士人进来过。
贾宝玉不读经义,光是靠写点儿传奇话本或者戏剧剧本,又或者跟着福王礼王在京师中的诗会文会博个名声是肯定没问题的。
写剧本,甚至演戏,对于上层社会青年子弟来说,那都是文人雅事,但是你说要靠这个名声去做官,尤其是像詹事府司经局去干个洗马、校书、正字一类的官员,那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虽说詹事府现在基本上是流于形式的过渡台阶,但是朝廷也是要脸面的,你一个秀才都不是的白身,就要进去当“教导太子”的官员,那就太作践朝廷颜面了。
除非贾宝玉先去国子监去混个一年半载,最好是能考个秀才身份,那么去司经局呢,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见冯紫英一脸不以为然,抱琴又赶紧道:“娘娘的意思还是想要替宝二爷谋个恩贡,先进国子监去读读书,然后找机会再让宝二爷去詹事府司经局,……”
国子监要说进去呢,说好进也好进,说不好进也不好进。
贾琏和贾蓉都进了国子监的,冯紫英自己也在国子监混过,韩奇、卫若兰和陈也频也在国子监混过几年,但是这里边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些人都基本上是武勋家族的嫡长子才有此资格,而贾宝玉却不是,荣国府的嫡长子是贾赦,贾赦嫡长子是贾琏,而宁国府那边是贾蓉。
如果非嫡长子,那基本上就只能走恩贡的路径,大周恩贡和前明不同,有两种,一种是新皇登基有统一恩贡,另一种是皇帝特别恩赐进入国子监,毫无疑问贾宝玉可能想走第二种,而以贾元春现在的影响力恐怕很难做到,那么苏贵妃可能正是以此作为条件来迫使贾元春来找自己。
詹事府司经局当个校书、正字这一类的小官员,也算是有些脸面,虽然说没什么权力,但是胜在清闲安逸,很适合贾宝玉这样的闲散人。
这么一看,好像还真的有些靠谱,但是这个代价就是要让贾元春,甚至是贾家与苏贵妃绑在一起了,这划算么?就为了宝玉的一个九品官?如果不在乎颜面的话,捐一个官,再运作一番,宝玉一样可以做官,当然可能名声不太好听,职位也没有那么好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敲打
冯紫英似笑非笑,瞥了抱琴一眼,“抱琴,娘娘这是怎么想的,先不说詹事府司经局这个芝麻官有多大价值意义,福王礼王就笃定觉得他们能当太子?禄王现在可才是最热门的人选啊,难道娘娘在宫中如此闭目塞聪么?梅贵妃跋扈也好,盛气凌人也好,难道苏贵妃和许皇贵妃就不是这样的了?一丘之貉而已。”
冯紫英的话语极不客气,抱琴听得脸色发白。
“苏贵妃利用娘娘,娘娘甘于被利用,这都没问题,但是要值得,要有对等的利益交换才行,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就能让娘娘这般失去理性判断,那让我很失望。”冯紫英嘴角挂着淡淡的嘲笑,“你带话回去给娘娘,不要跟着裘世安和梅贵妃的指挥棒转,要有定力,娘娘在宫中固然居于弱势,不过加上我,或者说加上冯家,还是可以和裘世安、苏贵妃掰一掰腕子的,而且,未必就一定要和裘世安、苏贵妃他们结成同盟,梅贵妃和夏秉忠那里试探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冯紫英觉得自己还得要提点一下元春,这位娘娘在宫中似乎并没有能真正看清自己的位置,一味跟随着人家的指挥棒起舞,这很不智。
当裘世安来联系自己时,自己就曾经给元春带过话,隐形合作可以,无外乎就是互通情报信息,至于其他,谁也不可能做个什么,甚至在情报信息的互通上,双方都需要慎重。
现在像贾元春这种公开站队,嗯,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透明去站队,弄不好人家梅贵妃没法收拾苏贵妃,却完全可以收拾你,只要你自己认清自己的价值,其实你完全可以在苏梅二妃之间巧妙地保持一个旁观者角色,就算是裘世安也会看得明白这其中的局面。
有自己在宫外的存在,裘世安不可能就因为苏贵妃而刻意打压或者针对你贾元春的。
见抱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冯紫英笑了笑,“抱琴,这种事情,你来也听不明白,我给你说了,你也难以给娘娘转达明白,你就直接把我这番话告知娘娘就行了,没必要和苏贵妃走太近,保持一个相对较近的位置就好,至于裘世安那里,他比谁都明白,他不会有什么不高兴,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求于我们更多,至于苏贵妃和裘世安许诺的那些,那就等他们先做到再说,……”
冯紫阳很隐晦的用了一句“我们”,提醒元春,既然需要自己的帮助,那么就更需要搞明白双方的利益关系,那种动辄希望自己无条件的支持和帮助,以求为贾家谋取利益的想法不可行,她需要,也应该首先要考虑自己是否接受才行。
抱琴带着些许茫然、迷惘和彷徨走了。
说内心话,冯紫英很想带一句话给元春,你就老老实实地蜷缩在凤藻宫不出门,啥也别去碰行了,这日子是你和你们贾家自己选的,就得要承受着,贸然卷入到这些有皇子傍身的贵妃们之间的宫斗中去,利益和风险实在不匹配,稍不留意利益没沾着,祸事倒是有可能降临到贾家。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带话也未必有效果,可以想象得到元春独处宫中,彷徨无助,甚至要承受来自其他贵妃们的羞辱,有权力的内侍们的欺凌,甚至包括一些下人的冷眼漠视,这种滋味对她来说太难熬了。
为贾政谋了一个江西学政似乎是让她看到一点儿希望,所以才会有如此热情去掺和,但是她却忘了这江西学政乃是永隆帝看在她们几个贵妃青春韶华几十年将会白白虚耗在宫中,看在对她们背后的这些或许还有点儿价值的武勋们的一种微不足道的安抚。
事实上这些武勋们影响力带来的这种价值在永隆帝完成了对京营势力的清洗和调整布局之后就显得无足轻重聊胜于无了,再想谋取什么,永隆帝也不会再有这份热情和耐心了。
可是这等事情,涉及到家族利益,又有几个人看得穿?
尤其是像元春恐怕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宫中的境地和价值意义,就更想要向贾家,向皇宫中的其他人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和作用,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吧。
都难啊,冯紫英只能黯然叹息。
贾赦和抱琴都走了,冯紫英却还在书房里唏嘘了许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因为他们背后都有自己的一家子人,也代表着一大群人的利益,这无可厚非,关键需要看清楚自己的价值,或者换一句话说,需要有自知之明,不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回到云川伯府家中的冯紫英脸上还残存着深思的神色,却被小心侍候冯紫英宽衣的宝钗看出了一些来,温声问道:“相公可是今日乏了?”
看着宝钗珠圆玉润的面颊和脸上浅浅的笑意,以及眸子中关心的神色,冯紫英心中也是一暖,“再乏,今儿个也的要努力耕耘一番,总不能让田土荒废太久,是播种的时候了,……”
宝钗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忍不住锤了丈夫胸膛一下。
这等话语便是只有二人在,也属于有些出格的荤话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正在替冯紫英准备热水洗脚的莺儿。
莺儿虽然未经人事,但是毕竟是宝钗的贴身丫鬟,二人夫妻敦伦时,少不得莺儿和香菱要在一旁侍候着,事后擦拭清洗,甚至在主子们入睡后替他们盖好被子,以免事后受凉,也包括要帮着宝钗保持怀孕的最佳身位,以便于能尽早有孕。
不过见过归见过,但是当着面说出来,还是让莺儿也是面红耳赤,只能掩嘴吃吃轻笑。
冯紫英也不在意,张敞画眉,闺房密语,夫妻之间这点儿小玩笑,说点儿略微出格的荤话,本来就是增进夫妻情谊的最佳方式,宝钗也不是那种拘泥古板之人,自然也能明白丈夫的心思,所以也是羞涩之余,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
嫁过来半年多了,可自己和宝琴肚皮一直都没见动静,这让她们俩都感觉到了压力。
随着沈宜修的女儿慢慢长大,渐渐地沈宜修就具备了再度怀孕的机会了。
虽然丈夫一直说女人连续怀孕对身体有伤害,最好是生产之后二到三年之后再生育,但算一算再有半年那冯栖梧满了一岁,沈宜修基本上就可以再怀身孕了。
前几日母亲和婶婶都来了府里一趟,就说起这事儿,要自己和宝琴抓紧时间努力,莫要耽误了。
只是这种事情努力一说从何说起,长房二房均分时间机会,但那边是沈宜修独大,而二尤就要看沈宜修心情,自己这边却要和宝琴分享,自己作为大妇,宝琴又是妹妹,宝钗自然不能太“吝啬”。
想到这些,宝钗也觉得脸烫,岔开话题:“看相公似乎晚间的事儿不太顺利?”
相公回府自然有人要传消息回来,但是相公却又在书房那边见客,虽然瑞祥传话给丫鬟们没说见什么客,但是肯定是公务,前段时间丈夫奔波忙碌,在府中来拜会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每天晚上几乎都要见几拨客人,一直到这两日才渐渐少下来。
冯紫英平静地看了一眼宝钗,“先是赦世伯,后是抱琴。”
听说是贾赦,宝钗倒还没有太在意,这贾赦是什么人,她们都清楚,碍于亲戚情面,大家都看破不说破,场面上应酬得过去就行,而且迎春要过来做妾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宝钗和宝琴也考虑过让迎春来二房做妾也挺合适,以迎春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在二房生出什么是非来。
但是抱琴就让宝钗有些惊讶了,甚至她一度都还没有想起这抱琴是谁,略微一愣怔之后才反应过来,“宫中娘娘有事儿?”
一边正在替冯紫英洗脚按摩的莺儿也是一惊,手里动作也是一顿,冯紫英瞥了她一眼,也没理睬,“要说有事儿也算,但要说算个什么事儿,我觉得也不算。”
有点儿绕口令一般的话语让宝钗和莺儿都是不解,不过宝钗却没有接话,丈夫如果愿意说她便听着,不愿意说,那说明就不适合旁人听见。
只是宝钗心里也还有些感触。
自己一度也是以元春作为仰慕的榜样的,那时候元春入宫当了女史,自己和母亲兄长一道进京原本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只不过进京之后看到的和听到的以及了解到的种种才让她迅速放弃了原来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而现实也在一步一步映证了自己的判断,皇宫中并非想象的那么美好,而元春在宫中的落寞酸楚更是无人得知,只有她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才明白。
现在的元春虽然听起来贵妃娘娘,但实际上却是在宫中备受煎熬,甚至不得不求助于丈夫来帮忙,这让宝钗内心既感到幸运又有些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