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冯紫英也懒得多解释,换了自己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帮败兵的改变,一样不会相信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冯紫英本人也不认为贺虎臣和杨肇基就能把这帮刚刚收罗起来的逃卒训练成具有战斗力的军队,但拉出来武装游行一下,装装样子,冯紫英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那真的就只能彻底解散,赶他们回家别再浪费粮秣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招冯紫英星夜赶来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其余几桩事情,理论上来说和冯紫英并无关系。
不过既然来了,张景秋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冯紫英。
冯紫英和王应熊他们率先预警播州之乱,现在已经变成现实,同样冯紫英很久以前就提醒过说倭人野心未灭,在山东临清民变中就发现了倭寇参与其中的踪迹,现在倭人果然又开始寇边,这两点都足以说明冯紫英在军务上的敏锐嗅觉和判断力。
“几位大人,你们这把我从热被窝里叫出来,于心何忍?我可是辛辛苦苦奔波几日回来汇报,论理我都该回永平了,现在这又把我拉夫,不合适吧?”冯紫英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能不能先送上一杯茶来让我暖暖身子?”
“仲伦,你去倒几杯茶来,没的让有些人回去了说来兵部办差结果茶都没能喝一口。”袁可立此时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
傅宗龙“幽怨”地看了冯紫英一眼,可郎中大人发话,这周围个个都是大佬,他一个在这里观政的进士,自然就只能去跑腿了。
“紫英,播州终归还是出事儿了,你有何高见?”张景秋话语里并没有太多的担忧,相比之前担心内喀尔喀人的食言,对播州之乱他心里有底许多,毕竟前期已经做了许多准备了。
“大人,播州之乱若单单只是播州,我以为平定不难,一年半载即可,但若是牵连其他土司,比如永宁土司,这就不好说了,还得要看鹤公、稚绳先生,以及王总督他们的临场处断了。”
冯紫英并不看好一年半载就能解决西南乱局,永宁土司绝不可能袖手,迟早也要卷入进来,还有水西那边,如果三年之内能把这一仗打完,已经阿弥陀佛了,但现在说这个肯定不会讨好,他只能提醒兵部,说再多,就招人厌了。
“单单是播州都要一年半载?”张景秋迟疑了一下,“我是说在我们准备停当的情形下,实际作战时间恐怕用不了那么长吧?杨应龙不过就是一些土兵,纵然仗着地势优势,但只要我们保守谨慎一些,采取步步为营的方式,三个月时间应该不难解决掉吧?”
张景秋毕竟还是一个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上的文官,或许在制定战略上有一套,眼界见识也不差,但是却很难理解得到在西南山地中的作战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也理解不到这种战事对后勤的要求会有多高,同样也无法想象得到那边的气候对军队的影响有多大,只有真正打上几仗之后才能明白。
在他看来,登莱军五万人,再加上孙承宗到四川与耿如杞配合,调动周边卫军,也能筹够三万人,如果杨鹤把荆襄流民中部分生活困难的流民丁壮整编为民壮作为预备队,有十万人,解决杨应龙不是问题,但出于谨慎考虑,兵部也还是从固原镇抽调了两万边军经西安入汉中从保宁、顺庆南下重庆府,但这条路太难走了,没有三个月别想走到。
第四十六章 太复杂
离开兵部公廨时,已经是辰正了。
既然基本上确定了是科尔沁人几千骑兵的袭扰,兵部诸公心中也就放下了大半担心,斥候还在侦察,但冯紫英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
而其他军情,虽然冯紫英的判断很准确,但是毕竟不是兵部中人,而且像杨嗣昌、郑崇俭这些人一样也都跃跃欲试,希望能在未来的战事中展现自己的才华,冯紫英还要在这里指点江山,就有些不合适了,所以冯紫英很知趣地主动离开了,至于内阁那边也不需要再去做一番解释了。
郑崇俭把冯紫英送到了公廨门口,见郑崇俭有些神思恍惚,冯紫英颇感奇怪,“大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噢,紫英,没什么,也许是我有些多疑吧。”郑崇俭勉强笑了笑,不过冯紫英却没有放过。
他知道郑崇俭这个人,不比陈奇瑜的飞扬浮躁,也不像杨嗣昌那样激进锐利,也不像王应熊那样骁悍果决,属于比较沉稳保守的性子,他如果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肯定就会有问题。
“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说来听听,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了?”冯紫英攀着对方的肩膀走到门口一边儿。
“嗯,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非熊今天没来,你也知道他可能马上就要去四川,孙大人先走一步了,他也回去准备了。”郑崇俭摇摇头,“我现在主要负责顺天府这边的情报收集编纂分析,总感觉昌平那边宣府军和大同军有些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哪里不太正常?”冯紫英严肃起来。
“蓟镇军守御从昌平到顺义再到平谷,甚至还要负责平谷以东三河、蓟州一线,可宣府军、大同军进来已经超过八万人了,却都龟缩在昌平州这一线,据我所知这一线面对的是外喀尔喀人,其实力远不及察哈尔人,兵部却无动于衷,甚至还决定就这样继续维持原状,可这样蓟镇军正面就显得有些单薄了,一旦被察哈尔人突破,就会造成极大的被动,……”
郑崇俭的话把冯紫英给问住了。
他没想到郑崇俭居然会问这个。
他当然知道其中原委,但是却考虑能不能对对方说。
若是陈奇瑜或者杨嗣昌,冯紫英考都不会考虑,肯定会敷衍过去,当然杨嗣昌肯定知晓其中奥秘,不需要问自己,陈奇瑜那毛躁性子,和自己关系也没那么密切,他不会说。
如果是练国事、许其勋或者方有度,冯紫英也会和盘托出,但郑崇俭和自己的关系密切程度介乎于许其勋、方有度与陈奇瑜、傅宗龙、宋师襄他们之间,同范景文、贺逢圣、孙传庭、王应熊、吴甡他们相若,都是较为密切,但是却还没有达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境地。
不过略作沉吟之后,冯紫英还是觉得还是和对方挑明更好。
郑崇俭人品不错,而且还和自己有一起去宁夏、甘肃平叛的经历,他和孙传庭、王应熊三人都是在军事这一块有相当才华,日后自己恐怕在军务这一块上依赖甚多,藉此机会进一步密切关系也是应有之意。
“大章,这个情况就不要去问,也不要去和二位大人说了。”冯紫英淡淡地道。
“啊?”郑崇俭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冯紫英。
冯紫英叹了一口气,“大章,大同军和宣府军归谁统率?”
郑崇俭还是不明白:“宣大总督牛继宗啊。”
“外喀尔喀人突破进来,是从哪里进来的?谁的责任?”冯紫英再问。
“周四沟,四海治,……”郑崇俭脸上微微色变,“你是说牛继宗……?”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阐述事实,外喀尔喀人从延庆那边突进来,牛继宗作为宣大总督,兵部早就责令他务必加强防务,提高警惕,他置若罔闻,导致西线被撕裂,中线全线被动,他没有责任?”
冯紫英语气越发淡漠,“可兵部和都察院乃至内阁、皇上追究过么?”
“好像都察院有御史上过弹章,但是很快就压了下来,……”郑崇俭若有所悟,但是脸色却越发难看。
“是啊,你觉得我们大周都察院的御史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骨头不硬了?”冯紫英笑了笑,“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把这事儿压下去?”
郑崇俭默然不语,便是内阁和皇上都没这本事,只有各方都达成了默契,才会如此。
可何至于此?
牛继宗不过是一介总督,别说是一介武官,就算是阁老出了事儿,都察院那帮御史一样会咬着不放,这种事情难道还少了?
“大章,有些情况你可能隐约听说,也可能不太明白,牛继宗是什么出身?武勋,镇国公之后,四王八公十二侯,这可是咱们大周打江山时的顶级勋贵们的后代啊,这军中,九边之地也好,京营三大营也好,什么勇士营、四卫营和五城兵马司也好,哪个地方没有这些武勋子弟充斥?”
冯紫英说得很随意,但是听在郑崇俭耳朵里却是让他脊背发寒,涩声道:“紫英,你们冯家也是武勋吧?”
“是,我们冯家也是武勋,不过我们在这些四王八公十二侯中可派不上号,祖上不过一个云川伯,后来还被不明不白的给弄丢了,呼伦侯都是我大伯用命换来的,救了当今皇上和忠顺王,和十二侯没关系,云川伯这个爵位回来那也估计是皇上觉得家父在戍边多年,我二伯也病死任上,给个安慰罢了,……”
冯紫英头微微扬起,“我们冯家虽然和武勋扯得上关系,但是本质却不是这帮顶级勋贵中的一员。”
“紫英,那和我说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郑崇俭听得稀里糊涂,似懂非懂。
“当然有关系,牛继宗是四王八公十二侯这些勋贵中的中流砥柱式人物,你该知道咱们皇上这个皇位如何而来吧?”冯紫英声音越发低沉,“他原来是忠孝王,可不是太子。”
最后几句话虽然声音很小,却如同九天梵音在郑崇俭心中震响。
太子?!义忠亲王?!
武勋是一直听太上皇的,太上皇据说一直对废太子也就是义忠亲王有些偏爱,便是郑崇俭在京中这么久也隐约听说过,只不过原来一直觉得很虚无缥缈,甚至就是谣言,没想到冯紫英今日却给自己挑开了。
“恐怕连皇上坐上大宝之位都还有些不敢置信吧,起码在他继位前几年可能从未想过,太子立而又废,废而又立,然后再废,这其中几番波折,若是没有点儿门道,岂能如此?”冯紫英慢条斯理地道:“现在义忠亲王不也活蹦乱跳,皇上和义忠亲王不也‘和睦相处’,有太上皇在嘛。”
郑崇俭眼巴巴地听着这些天家秘辛,也只有这些武勋家族才能对这些隐秘了解如此清楚。
“紫英,你是说牛继宗有可能……”郑崇俭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哑了。
“什么都有可能,关键在于时机合适不合适,条件具备不具备。”冯紫英语气萧索,“京营主力在三屯营丧失殆尽,五军营和神枢营分属太上皇和皇上嫡系掌握,相互制衡,但又都能能控制一部分城防和城门;蓟镇或许是听皇上的,但对面却是察哈尔人大军压境,无法动弹,……”
郑崇俭盯着冯紫英,看着他嘴唇不断吐出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牛继宗是宣大总督,但你在兵部这么久,应该知道九边边军武将军官的体系吧?辽东系,大同系,蓟镇属辽东,大同自然是大同系,但这两大派系中一样有许多武勋出身的武将,宣府镇比较特殊,相互交织,而王子腾在担任宣大总督时就开始往宣府镇安排京营武勋出身的武将,所以从王子腾到牛继宗,宣府镇已经逐渐成为了京营武勋打入边军中的一颗钉子,而在此之前,其他边镇虽然也有大量武勋出身武将军官,但是他们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武勋了,更要考虑各自派系,所以情况更为复杂,他们要占那边,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我还是没明白……”郑崇俭越听越糊涂。
“大章,我们冯家出身哪里?”冯紫英叹了一口气。
郑崇俭这才陡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道:“你是说……”
“你以为张柴他们二位把我叫回来就这么简单?”冯紫英自我解嘲,“我爹不在,自然就只有我这个当儿子的能用起来了,我已经写了几封信出去了,但诸公和皇上也许还是不放心呢?只要等到宰赛大军北撤,遵化那两万蓟镇军腾出手来,又或者曹家寨那边黄得功部抵达,对察哈尔人回师草原构成了威胁,蓟镇正面压力减轻,能腾出手来了,也许就没我事儿了。”
郑崇俭忍不住摇头,如此复杂,他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过,连冯紫英被召回来,都是别有用意,根本就不是之前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四十七章 查疑
见郑崇俭满脸怔忡难言的神色,冯紫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章,你在兵部做事,本来也无需想太多,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能看到这一点也说明你很用心了,杨嗣昌肯定明白,几位大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们都不会说,非熊专注西南,仲伦还没有进入状态,所以你觉察了,不过这种事情和其他不一样,你知晓了,但是也可以装作不知晓,在诸公面前提一提,让他们明白不是你没发现,至于他们若是有其他安排,你便听着便是……”
冯紫英的谆谆劝导让郑崇俭也很有些触动,他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
发现了不说,也许诸公就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缺乏洞察力,杨嗣昌不说便无人会说什么,人家是探花,老爹是郧阳巡抚,岂会不明白其中奥妙?自己不说就可能被视为无能了,说了,让诸公明白自己的能力,诸公另有安排,自己不再多言,说明自己懂事,自己不过是一个刚走上仕途不起眼的进士,日后路还长着呢,……
见郑崇俭表情终于释然,冯紫英再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明白就好,大章,你在军务上极有天赋,我看不比文弱逊色,借着这几场战事好好历练一番,遇着有机会再出去打拼两场,我看兵部诸司郎中员外郎位置迟早等着你。”
郑崇俭也笑了起来,“紫英,你也无需宽慰我,我也不敢奢求其他,好好干几年,如你所说,能出去再拼搏机会,干出点儿事情来,我也就满足了。”
冯紫英也不多说,“行,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我估计黄得功部也差不多该到曹家寨了,察哈尔人也撑不住太久了,我琢磨着宰赛也差不多了。”
“那朝廷二十万两银子……?”郑崇俭迟疑着道:“宰赛没见到银子,会退兵?”
“我自有办法,只要朝廷愿意承诺。”冯紫英很淡然地道。
郑崇俭不敢置信,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不是二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同学居然成长成为可以对二十万两银子都淡然处之的高度了?
见郑崇俭满脸惊骇,冯紫英笑了笑:“别想那么复杂,我们家可没那个家底儿,我自己也不可能垫付这样大一笔银子,你知道叶赫部现在和我父亲那边很密切,而内喀尔喀人与叶赫部是姻亲。”
郑崇俭恍然大悟,但是这是二十万两银子,也不是轻易谁都愿意承诺担保的。
“你和文弱来的时候不是见到了那个在我身边的女子么?布喜娅玛拉,叶赫部金台石台吉的侄女,他爹是布斋,兄长是布扬古,她的堂姐也就是金台石的女儿,就嫁给了宰赛为嫡妻,……”
郑崇俭这才真正明白,有这层关系,如果再加上辽东这边的信誉,倒是可以让宰赛放心。
冯紫英也没有给郑崇俭解释太多,其实这里边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宰赛要回师,再说有叶赫部担保,也不可能空手回去,所以冯紫英也已经让山陕商人们在准备一部分砖茶、布匹先行折抵那二十万两银子了,第一批大概数量价值在五万两左右,等到宰赛最后一部兵力撤兵时,再送上五万两左右货物,剩下十万两货物,在年底之前把货物送到草原上。
山陕商人对此无比满意。
在永平府这边的开矿、烧炭、冶铁、制铁以及水泥生意蒸蒸日上,虽然蒙古人入侵有些影响,但是只是耽搁了一下时间,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破坏,冯紫英以打促和祸水西引手段可谓高明无比,现在又还借着这样一笔赎金生意与内喀尔喀人搭上了线。
这第一笔就是二十万两的生意,砖茶、布匹这些本来就是山陕商人在北地几乎垄断的生意,货源丰富,别说二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就算是二百万两银子的货物他们也能轻易拿出来,日后还能增添铁料和各种铁器这样一类更具有竞争力的商品。
再加上榆关的开港,未来辽东地区几个港口如果也能如约建设,北地必将迎来一个大发展时期,而山陕商人也定能重新崛起与江南的各大商帮相抗衡。
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冯紫英的手段就已经彻底让这些山陕商人死心塌地,连最初最不看好持怀疑态度的晋商几家,现在也是心悦诚服,再联想到人家还有老爹作为蓟辽总督在背后,他现在在永平府同知位置上做出如此大的成绩,与草原上仅次于察哈尔人的内喀尔喀人又达成了盟约,这位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无疑是最值得投资的对象。
正因为如此,冯紫英一声令下,山陕商会的大批布匹、砖茶、盐巴便源源不断从各地运往榆关港,只需要冯紫英一纸加盖私印的手书,这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货物便能送到三屯营宰赛手中或者直接运到草原。
冯紫英回到府中时,便回屋洗了澡之后蒙头大睡。
瑞祥宝祥自然把昨日夜里喝多,然后又被兵部抓夫的事儿向沈宜修禀报了。
倒是晴雯是个精细人,立即就从冯紫英换洗下来的衣衫有其是内衣上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平素冯紫英换下来的衣衫要么是云裳,要么是她负责拿去送到后房清洗,但这贴身内衣基本上都是她和云裳亲自清洗,而今日这内衣衫上分明就有一些香脂气息。
而这股子香脂气息晴雯甚至感到十分熟悉,以前应该是闻到过,也就是说在爷身上留下这股子香脂气息的女人自己应该是认识甚至熟悉的,而且除了那股子熟悉的味道,甚至还有一种比较独特的香气,这种香脂气息不是寻常丫头们用得起的。
但是她离开荣国府也有那么久了,而且荣国府中的女子们用香脂香粉的女孩子很多,便是有点儿身份的大丫鬟们也都要用,当初自己在荣国府里不也一样?所以这用的人多了,除了几个有身份的奶奶姑娘们比较讲究用的较为独特,其他人多了自然就难免重叠,晴雯倒也一时间想不出究竟会是谁。
想到这荣国府里边如此多的莺莺燕燕,晴雯就忍不住银牙咬碎,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羞的骚蹄子来勾搭爷了。
晴雯已经从宝祥那里知晓冯紫英的行程,昨儿个爷午间是二位老爷设宴款待,下午应该是去了园子里,薛家姐妹和林姑娘那里都是要去走一遭的,但是晴雯不相信这几位姑娘会有如此出格的行为,宝钗身边的莺儿、文杏,黛玉身边的紫鹃、雪雁,都是懂规矩的,不可能这般放肆。
那就只有晚间了。
晚间是在宝玉的怡红院里吃的酒,爷酒量不大,宝玉酒量也差不多,这一喝起来,只怕就没个分寸了。
对宝玉屋里人,晴雯就太熟悉了,袭人,媚人,绮霰,紫绡,麝月,秋纹几个大丫鬟,碧痕,檀云,四儿,这几个都称得上是介乎于大丫鬟和小丫鬟之间的身份,至于小丫鬟如佳蕙、良儿、坠儿、春燕这些就不必说了,起码晴雯知晓像碧痕、檀云和四儿几个都是要用香粉的,袭人几个自然就更不用提了,宝玉宠溺她们,自然无不应允。
只是好像爷身上这股味道却不像是袭人她们身上的,又或者她们换了别样的?
晴雯自然也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们喝酒喝上头了免不了就要嬉玩高乐,自家爷好像没这个习惯,但是别家可就不一定,宝二爷以前不是这样,但是现在也说不清楚了,这酒酣耳热之余,便让自己丫鬟侍寝客人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晴雯便找了个由头把宝祥叫到一边儿。
“宝祥,爷昨晚在哪里吃的酒?有哪些人?”
“怡红院,宝二爷那里,好像有环三爷,兰哥儿、琮哥儿他们几个,其他就没有了。”宝祥心里有些发紧。
自家大爷昨晚的事儿是万万不能说的,可这位奶奶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精明得紧,而且性子刚烈暴躁,便是爷有时候都要让几分,听说是这丫头还在荣国府时候就被爷看上了,所以才会这般受宠。
见宝祥有些紧张,晴雯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心虚,还是觉得自己来打探爷的活动有些出格,但晴雯就是要问个究竟。
“有没有陪酒的?”晴雯盯着宝祥问道。
宝祥一愣,想了想才道:“陪酒的没有,不过宝二爷院子里几位姑娘倒是帮着斟酒了,……”
晴雯忍不住咬牙。
“那喝完酒之后呢,爷是不是喝多了?”
“是,晴雯姐姐,爷喝多了就回了客舍睡了。”宝祥硬着头皮道。
“爷就直接回客舍睡了,一个人?”晴雯目光如锥子一般盯着宝祥,一脸不信,一个人睡的,会睡出这么多女人的香脂香粉味道来?
宝祥慌了,难道这是奶奶让晴雯姐姐来问的?这该如何是好?
“是一个人,不过……”宝祥想了想才道。
第四十八章 冯家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