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布喜娅玛拉不以为然,执拗地道:“但大周赋税太过苛厉,劳役太过频繁,连中土内地百姓都承受不了,遑论这边荒之地?”
“会有一些区别,几年内,朝廷赋税劳役制度暂时还不会在辽东施行,而且你们海西女真土地甚广,每年每户分得土地远胜于内地,没有了安全威胁,他们的生活应该相当富足才对。”冯紫英抚弄着,“当然,可能你叔叔和兄长他们这些族中贵族可能会有些不太适应,不过我可以给予一些补偿。”
布喜娅玛拉约摸知晓冯紫英话语中的意思,“就是你说的土地创造财富逐渐转向产业创造财富?”
“嗯,差不多吧,你也看到了辽东会迎来一个大发展,而且我给朝廷的建议中也写明了,辽东未来十到二十年会建成一个新山东,同时还要成为大周向北向东拓展的桥头堡,所以需要一些特殊政策,朝廷应该会予以支持。”
布喜娅玛拉不再言语。
她也清楚无论是谁坐在蓟辽总督这个位置上,走这一步都必然的。
没有理由东海女真和建州女真都已经归降,你海西女真还要特立独行,而且冯紫英既然承诺会给予补偿,那肯定会兑现,保证叔叔和兄长的生活品质不会下降。
跟这冯紫英这么多年,布喜娅玛拉实际上已经汉化很深了,冯紫英的一些背景和产业安排她也知晓一二,像海通银庄,不就是大周皇室一族许多宗亲入股,收益丰厚得让人不敢置信么?
连王熙凤这样的都能成为身家巨万的女富豪,其生活奢靡程度不知道比叔叔和兄长强多少,由此可见一斑。
像辽东入手,很多产业必然会发展起来,叔叔和兄长他们如果能提前介入,日后必定是一样可以心满意足。
倒是哲哲突然插话:“相公,那我们科尔沁部日后又当如何呢?”
冯紫英忍不住搂紧了这个女人细滑的腰肢,科尔沁之花也不是那么还采摘的,这个丫头别看年龄小,但是跟着布喜娅玛拉这两年可算是一下子脱胎换骨了,眼界打开,格局也渐渐大了,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开始展现出来了。
每一个女人都肩负着她们背后一个部族,这些和亲女子更是如此,哲哲这种情形其实也有些类似于和亲了。
“科尔沁人现在被内喀尔喀人所控制,你姐姐也嫁给了宰赛,但科尔沁所处地位太过重要,朝廷恐怕不会容许内喀尔喀人一直控制科尔沁,或者说朝廷不会允许草原上出现谁一家独大的情形,无论是察哈尔人,还是土默特人,亦或是喀尔喀人,都不行。”
哲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布喜娅玛拉已经接上话:“这么说来,建州女真完蛋了,大周朝廷对草原的政策就要发生变化了?内喀尔喀人不再是朝廷笼络的对象了?”
冯紫英笑了笑,顺手也抚了抚布喜娅玛拉的乌发,“时移势易,从来就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朝廷和蒙古人之间的关系取决于各自的定位,蒙古人如果始终把内地作为他们一旦遭灾之后可以用来打草谷弥补自身损失的一块肥肉,而朝廷也认定蒙古人是日后朝廷继续向北延伸自己势力范围的阻碍,那么双方的关系不可避免会走向恶化,不过对于科尔沁人来说,虽然属于蒙古,但实际上是处于最弱势的一拨,左右逢源,择强事大应该是唯一选择,换句话说,依附朝廷应该是日后的一个趋势。”
布喜娅玛拉和哲哲都是若有所思。
或许今日冯紫英的坦率才让她们明白国家、部族之间关系的真正含义,利益才是维系国家部族的最坚实纽带,涉及到国家和部族之间的利益,任何个人感情都很难起到多大的作用,不是说毫无用处,但难以起到主导作用。
“那紫英你的意思是朝廷或许很快就要对草原有所动作?”布喜娅玛拉再问。
“不太好说,但我以为短时间内不会,但当朝廷内部,或者大周的利益阶层认为进军草原,或者南下南洋,能够带给他们更丰厚的利益回报时,那就没有谁能阻挡得了这个趋势,时间早晚而已。”
冯紫英悠悠地来了一句:“我也不能,顺势而为,才是真正的智者,现在就看能够左右支配朝廷动向这些阶层代言人的意愿诉求了。”
第七百零六章 暗流涌动,焦灼
对草原的攻略暂时还上升不到国家意志上来,只要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不大规模地对大周发起进攻。
那种小规模的袭扰掳掠,都还难以让大周生出要对草原动手的心思,因为那付出代价的太大了。
在交通困难和后勤保障得不到彻底解决之前,这要攻略草原所花的银子就像像流水一样,好不容易才把建州女真的问题搞定。
在朝廷眼中,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的威胁性远逊于建州女真,而辽东却又不可或缺,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先解决建州女真。
现在好容易喘过气来,冯紫英提出的辽东发展十年规划又不需要朝廷出多少钱粮,顶多也就是给一些政策,诸公都是乐见其成,恨不能冯紫英能一直呆在辽东,至于草原上的利益还不足以让这些利益阶层来动这个心思。
江南士绅商贾也好,山陕商人也好,现在都各有目标。
江南商人的目光还是瞄着了海贸和南洋,吕宋那边的巴荖员岛(巴拉望岛)已经正式进入了开发阶段,该岛沿海平原土地肥沃,种植水稻和甘蔗已经初具规模。
一年三熟加上甘蔗所产蔗糖的丰厚利润,也激起了江南和两广商人的极大兴趣,所以从巴荖员岛作为试点开始,时时刻刻都吸引着江南商人和两广商人的注意力,也勾起了大周商人们对更南方的诸多岛屿的兴趣,因为那边有更丰厚的香料种植收益。
原来大家始终还是有些担心南洋太远,一旦商人们或者所迁移过去的民众遭到侵略袭击,朝廷难以及时给出反应,但现在随着登莱水师和福建水师越发强大,两广水师开始进行改造,在建州女真威胁消失之后,朝廷已经在考虑要将部分登莱水师和福建水师与两广水师进行调换,以便于能尽快熟悉南洋那边的海情,尽早形成对南洋诸方的威慑力。
东番已经成了一个典范,盐、稻米、金砂、大木原本是东番的四大特产,但现在甘蔗种植迅速后来居上,蔗糖取代了金砂成为四大特产之一,开始源源不断地供应江南和京师。
山陕商人们的心思则更多地方在了冶铁、制铁、水泥、造船这些实体产业上,尤其是原本造船是江南和两广较为发达的,但是随着登州、榆关、大沽等地造船行业的迅猛兴起,北方的造船业已经渐渐可以和江南并驾齐驱了。
而钢铁、水泥两大产业上,北方对南方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根据商部的统计,万统三年整个大周钢铁产量,北地已经占到了七成以上,而南方只占三成,而在水泥产能上,北地更是占到了九成以上,目前江南唯一一家水泥厂就是在徐州,也是山陕商人们投资兴建的。
随着水泥的使用普及,各地对水泥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在江南湖广两广这些地方兴建新的水泥厂也是形式所需,所以山陕商人们也是大举南下,纷纷在广州、金陵、苏州、南昌等地兴办水泥厂,以便于最靠近消费区域,最大限度攫取利润。
这种情形下,大周境内能够左右朝廷的两大力量目前都对草原没有多大兴趣,他们的目光都盯着南洋和本土境内的产业升级,这才是利益最丰厚的所在,而且现在辽东局面稳定下来,冯紫英为他们提供了辽东这样一个比草原上更为广阔的试验地,他们当然更愿意在辽东来运作。
辽东战报送至京师城时,朝廷第一时间就像外界宣布了这一震惊全境的消息,努尔哈赤病亡,建州女真乃至整个全真全族全数归降,辽东一统,彻底纳入了大周管辖,包括原来建州女真的所谓“首都”赫图阿拉。
从京师城到金陵、扬州、苏州、杭州、武昌、广州,各地的报刊都迅速刊载了这一消息,并且诸多文人也根据他们所掌握的各种消息,开始锣鼓喧天地撰写这样一场战争的具体经过和胜利意义。
没有了建州女真这个心腹大患,大周就像解脱了束缚的蛟龙猛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在任何方向推进自己的战略了。
朝廷户部在经历了多年痛苦不堪的拮据期之后也可以迎来一个喘息期,能够按照自家意图来为下一步的朝廷设想做打算了。
“相公想要回去了?”窗外还是冰天雪地,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冯紫英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检查着桐娘写的字和算术功课,一边随口应答这沈宜修的问话道:“要看朝廷的意思了,我来辽东也差不多两年了,朝廷的想法是最差也要三年,我也是这么想的,规划刚出来,怎么推进实施,还有相当过程。”
“妾身看大章和文弱他们两位这段时间跑这边也很多,比前一段时间打仗时候更忙了,相公是真打算要在辽东一直干下去么?”沈宜修很好奇这一点。
“文弱和大章帮了我大忙,虽然在战事上他们没发挥多么明显的作用,但是在后勤保障和民政事务上,却是居功至伟,这后续的事情虽然和战事关系不大,但未来一年就要为今后十年辽东发展打好基础,我希望我走的时候,辽东三司能组建起来,行政架构要把框架搭出来,府州的格局要拿出来,这是我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我不想人走政息,最后弄得狗尾续貂,虎头蛇尾了。”
冯紫英检查完女儿的作业,这才把女儿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朝廷的批复回来,辽东需要更多的官员,包括府州的设立,以及下一步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的设立,都需要相当多的官员,建设要跟上,林林总总,很复杂繁琐,也需要时间,我需要坐镇才能保证不走偏,……”
“那相公的意思是我们要回去还早,起码要等到明年去了?”沈宜修笑了起来,“妾身没有想要急着回京的意思,现在姐妹们都来了辽东,除了辽东冬季里时间太长,无聊了一点儿,其他都挺不错,也少了在京中那么多应酬来往,……”
“宛君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啊。”冯紫英笑了起来,“我内心还是希望早些回去的,但又怕朝廷突然让我回去,把这边事情耽搁了,所以我这段时间也是抓紧一切机会先做起来,真要走的时候,也得要把许多事情安排好,不在中枢,毕竟难以掌握大局,总感觉时不我待,……”
“感觉相公总有些迫在眉睫的焦急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妾身的错觉。”沈宜修抱着两岁多的儿子笑着道。
沈宜修的直觉没错,冯紫英的确有些焦急感,从柴恪来信知晓,齐永泰的身体越来越不太好,上个月还在家中养了十日病,内阁里边也有些风云跌宕的感觉,很多人都不看好齐永泰能完成一届五年的内阁任期。
如果齐永泰身体无法坚持,一旦致仕,那么按照原来北地、江南、湖广三方士人约定,顾秉谦将接任首辅,可当初约定的是五年任期满齐永泰致仕,拉着李三才一道致仕,现在才两年间多时间,李三才愿意致仕么?
李三才不肯致仕的话,顾秉谦就算继任首辅,也会遭遇李三才的挑战,李三才肯定要争次辅,而且还颇有机会。
若是李三才夺得次辅之位,顾秉谦的威信和性格未必能压制得住李三才,届时内阁必定不稳,像官应震、黄汝良等人会偏向哪一方,还真不好说。
这个局面一旦动荡起来,弄不好还会把一直蛰伏的万统帝给搅进来。
这几年里万统帝表现得相当低调,哪怕朝廷一直没有明确谁来继位太子,万统帝也只是抨击和不满,但是并未表现太过激烈,这恰恰是冯紫英最担心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秉谦和李三才是有共通之处的。
顾秉谦是原来永隆帝时候的“帝党”,只不过顾秉谦得益于南北分裂的时候态度坚决地站在了叶方二人一边,押注成功,加之资历颇深才得以入阁成为次辅,黄汝良等人因为资历太浅了一些,否则是轮不到顾秉谦的。
同样李三才入阁时并没有得到多少士人支持,北地士人因为他出身北地却又和江南士人太过密切,而江南士人虽然与其亲善但却因为出身北地,所以都不是很支持他,结果他却走通了永隆帝的门道,悄悄向永隆帝输诚,最终一锤定音进了内阁。
这也是士人们一直对其有些怀疑进而都有些排斥他的缘故。
当然李三才当时走通永隆帝门道这也只是一种怀疑,也没有什么确切证据,仅仅是心证而已,而且现在时过境迁,也说不上什么。
只不过顾、李二人都有与皇帝媾和亲善的“前科”,所以很难说万统帝如果发现其中可兹利用的机会,再要在其中来发力搅和的话,会带来一些什么样的变故。
冯紫英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局面,他想要掌控局面。
第七百零七章 山雨欲来,待发
沈宜修注意到丈夫眉间的一抹阴郁,“相公,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我提醒了齐师和乔师,就是不知道他们意识到了没有,但乔师应该会……”
冯紫英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身处千里之外,京师城中种种变化再怎么传递到自己这里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要做出反应的话,始终慢了一些。
也幸亏汪文言回到了京中,他也让汪文言必要时候可以直接登门齐师和乔师那边。
薛宝钗和林黛玉抱着孩子的到来,冲淡了那一缕担心。
看着三个嫡子都开始牙牙学语,冯紫英心中也是十分愉悦。
成家立业,家有了,子嗣也不缺了,业么,这成不成要看怎么说,在外人看来,自己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但对自己来说,则还在路上。
妻妾都来到辽阳,一时间还真有些让冯紫英吃不消。
张师的秘术和方剂对自己身体裨益良多,但若是旦旦而伐,一样经受不起,张师也专门提醒过自己了。
好在三位沈薛林三位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在各自都有了嫡子之后,这方面就更注重了。
虽然留宿规则还是按照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这么来,逢十休息,但是三女也都很默契地约束着各自房中的妾室和通房丫鬟们,这也能让冯紫英稍稍舒一口气。
有时候真的是无法拒绝,软玉温香,美人在怀,而且本身就颇有情意,你怎么拒绝?
晴雯、云裳、金钏儿都怀上了,这同样能让冯紫英松一口气。
云裳是自己的最正宗的贴身丫鬟,算是嫡系冯家人,总算是有了身孕,现在都六个月了;晴雯晚一些,现在四个月了,而金钏儿是刚怀上不久。
三个丫鬟的次第怀孕,也让沈薛林三女都有些警惕。
不过三女都是跟着多年的通房丫鬟,倒也没什么,换个若是新晋没两年的,只怕就没那么轻松了。
“探丫头这两日胃口不太好,身子也不舒爽,如果不出意外,也应该是有了。”宝钗抱着孩子进来,笑着道:“方才我和林妹妹去看了,多半是有了,盼了这几年,总算是有了。”
冯紫英也是一喜,“真的?”
“嗯,应该不差。”宝钗点头,“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孩子多了,那份喜悦感还真的会被冲淡不少,不过是探春怀孕,冯紫英还是很高兴。
她算是这些个姐妹中最晚怀孕的了,虽说年龄也才二十三四岁,是怀孕的最好年龄,但和其他姐妹比,探春真的是忧心如焚了。
如果这一次怀上了,也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怀上就好,嗯,也不知道生产的时候是在京师城里还是就在辽东了。”冯紫英若有所感地慨叹了一句。
“啊,相公,真的要回京了?”宝钗和黛玉都是讶然挑眉。
“怎么,你们是想留下继续在辽东呢,还是回京呢?”冯紫英歪头含笑问道。
“嗯,怎么说呢,相公到哪里我们跟着到哪儿就行,之前来辽东还有些不习惯,但呆了一年,好像也觉得挺好,现在相公把建州女真的事儿给解决了,肯定会清闲一些,也可以陪一陪我们姐妹,那最好不过,可如果回京师的话,只怕相公又不得清静了。”
黛玉也是喜忧参半,患得患失。
倒是宝钗摇了摇头:“要说在辽东这边相公肯定更得心应手,但相公回去的话肯定要肩负重任,相公的性子大家都知道,肯定更愿意去接受挑战的,一切还是要看相公的意愿。”
挑战?冯紫英咀嚼着这个词儿。
恐怕自己回去之后还真的会面临挑战,这种挑战可能还是来自各方面的,甚至内部的还会更激烈。
虽然在辽东,但冯紫英也从未放松过对京中局面的了解,只不过限于距离,辽东这边始终要慢一些,往往有些事情都已经发酵了,这边才获悉。
见丈夫脸色凝重,沈宜修和薛宝钗交换了一下眼神,连林黛玉也觉察到了丈夫似乎有心事,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轻轻拍着,没有打扰丈夫的思绪。
忠顺王那边的消息也基本上是每个月都会过来。
他和卢嵩之间的秘密接触,总能从龙禁尉那边获知一些消息传递过来。
现在的卢嵩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不偏不倚,这样让万统帝似乎也觉得卢嵩还可以接受,不至于像原来那样处处设防。
从忠顺王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万统帝蛰伏自然也是有所图谋的,但吃过一次亏的万统帝现在要谨慎许多了,就算是龙禁尉这边也少有掌握到有价值的东西。
或者说,如果内阁内部不出问题,万统帝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但如果内阁分裂,甚至可能是势均力敌,那万统帝的分量就相当重了。
“也许吧,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接受挑战,若是没有一点儿难度的事情,别人都能做的,我做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冯紫英耸了耸肩,“总归要干得有声有色,让人侧目,我觉得才算是成功的。”
……
“老爷,该用药了。”长随轻声在一边道。
齐永泰叹了一口气,头还是有些晕,一年里,这都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了吧?
接过药汤,齐永泰皱着眉头一饮而尽,把药碗递回给长随,这才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
只不过离开的长随没多久又倒了回来,“老爷,乔大人到了。”
“请他直接进来吧,我换件衣裳。”齐永泰强打精神,坐了起来,有丫鬟进来替他更衣。
他不得不做一些准备了,自己这个身体,若是三天两头地病倒,而且频率越来越高,自己却还不肯辞任,只怕外界就要攻讦不断了,自己也不是恋栈不去的人,但要走的话,就得要安排妥帖。
只不过现在内阁里边却是风起云涌,顾秉谦和李三才现在格格不入的迹象越发明显,黄汝良完全压制不住汤宾尹这个老狐狸,已经回乡两年多的高攀龙居然又回了京师,开始兴风作浪了。
是叶向高和方从哲在背后作祟么?
齐永泰也有些恼火。
不是早就说好,自己干满一届么?顾秉谦也是江南士人,难道他们还不满足?
叶方二人致仕是肯定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是当时那种情形下,北地士人已然未曾担任首辅二十年了,而且南北分裂和河北战乱乃至于辽东战局的不利,实际上在民间也是有很多不满呼声的,尤其是在北地更为强烈,干满十年还有多的叶向高和方从哲没理由不致仕。
至于说现在叶方二人还想重返,那也是人之常情。
尝过了权力的滋味,突然放下,那种难受的感觉,真的能把人折磨得发疯。
这一点上齐永泰一样感受甚深,即便是自己现在经常病倒,还不是牢牢攥紧手中权力,不肯放手,不到万不得已,谁肯把手中权力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