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大人放心,沿途要道,我们也布置有人,防止消息走漏。”侯承祖做事还是相当精细的。
“很好,也差不多了,兵部职方司的消息应该差不多回来了,龙禁尉的人之前就到了,我也有人在扬州那边,汇聚起来,差不多就能有一个大概的判断了。”冯紫英停住脚步,“但不管情况如何,先解决扬州是首要,孙大人那边速度太慢了一些,因为考虑到他需要先解决淮安那边,所以我们这边没法等他们,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两个,先取扬州,后下金陵。”
曹文诏沉声问道:“大人,这是要拿下扬州之后,再取金陵么?那王子腾大军从九江东下怎么办?时间上恐怕有些来不及啊。”
“扬州要一击而下,金陵驻军只有卫军,但王子腾的老登莱军从九江东下的话,登莱水师可以给他们一个教训。”冯紫英慢条斯理地道:“江南水师始终没有建成,这会是他们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沈有容也力挺:“水师可以保证王子腾的大军无法从长江上过当涂!”
冯紫英点点头:“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设想,拿下金陵和扬州,江南之战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悬念了,但我内心更希望能尽可能的兵不血刃解决这场战争,毕竟都是大周兵卒,消耗的亦是我们大周粮帑。”
兵部这边的情报陆陆续续地传了回来,龙禁尉这边也来人将最新掌握的情报和一些官员情况也汇总了来,而冯紫英最看重的还是吴耀青去扬州那边得来的情报,这最可靠最直观,最有针对性。
“扬州局面平稳,扬州知府贺进昌前日还在广济楼上宴客,同知陶德瑜刚娶了一个妾室,陈继先还遣人上门道贺,……”
龙禁尉的消息基本上是以人为主,涉及到整个扬州府和淮扬镇的高层。
“副总兵卢克己七日前在天勾赌场输掉了六千两银子,为此让其属下通过长江水匪黄天浪一伙将天勾赌场的实际控制人徽州盐商郎永宝的儿子给绑走了,索要赎金三万两,……”
“另外一名参将季德全,半个月前在太和楼与扬州兵备道赵松成酒后争风吃醋,将赵松成打成重伤,赵松成十日前伤重不治死亡,南京都察院的一名御史现在正在扬州调查此事,……”
在义忠亲王尚未正式登基之前,朝廷和南京方面的默契还是维持原状不动,要等到义忠亲王登基之后再来一一纠偏,变回原来的格局。
一连串的各种情报或者说消息从龙禁尉这名百户口中出来,让在座的众人也是无语,这淮扬镇的乱象还真的有点儿出乎意料,副总兵和参将就这德性,恐怕也真的是和淮扬镇这几年在扬州成了山大王无人能管有很大关系。
倒是吴耀青这边传来的消息显然更有针对性。
“鉴于新皇登基之后淮扬镇移镇苏杭,所以实际上陈继先已经开始将其部分兵马提前向苏州开拔,九月初一,陈继先亲兵一部以及季德全一部已经从江都开拔从镇江经运河前往苏州,人马大概在三千人左右,实际上在此之前,大概是在七月,就已经有零散的淮扬兵开拔到苏杭两地选址驻军地点了,现在不过是大规模的移镇罢了,……”
吴耀青本人还在扬州,但是遣来介绍情况的人冯紫英也会很熟悉,粟铮,吴耀青在情报方面的得力助手。
“目前从扬州向苏杭开拔的行动依然还在进行,只不过其规律未定,但力度正在加大,在小的来这边之前,发现还有一部大概在三千人左右,正在登船,估计很快会经运河从镇江前往苏州,目前我们也在密切关注,……”
冯紫英一行都没想到陈继先会这么着急,但转念一想也是,数万大军,要迁移到苏州和杭州两地驻防,虽说早就选好了驻防所在,但是这么大规模军队调动,一蹴而就显然不行,提前安排几部前往熟悉适应更稳妥。
以前苏杭只有卫军,并无军镇,现在相当于是要新设军镇,还需要和苏杭二府的地方官府接洽协调,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这么说来,可能在我们赶赴扬州这段时间里,可能淮扬镇还会有相当军队移镇离开,这会不会给他们内部也带来一些混乱?”冯紫英详细问道:“另外,移镇前往苏杭的主要是哪些部队,陈继先亲军有多少离开了?”
粟铮立即回答道:“就目前来说,陈继先亲兵大部分还留在扬州,离开的只有一小部分,大概在一千多人,另外移镇的主要是季德全、霍森部为主,其中季德全部一万二千余人已经离开了四千多人,霍森部六千多人离开了三千余人,……”
在座诸将都默默地计算了一下,驻扎在江都的淮扬军大概在四万人左右,但现在算下来,已经离开的已经有九千余人,如果这期间还有离开,那么实际上淮扬军在江都驻防的军队已经不到三万人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陈继先的亲军主力依然驻留在江都,要拿下扬州,还得要和这支军队来一场硬仗。
但这场硬仗也只是相对而言,曹文诏和毛文龙都是摩拳擦掌,渴望着这一战尽快到来。
“根据我们的了解,近几日内可能还会陆续有一些淮扬军前往苏杭,其中可以确定的有一部是陈继先的亲兵主将陈继鹏率领四千余人要南下,因为前期各部主要是前往苏州,现在要陆续转场前往杭州,这也是我们在淮扬军内部的一条暗线传递出来的可靠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在这边稍候二三日,可能情况会更明朗,……”
各方面的情报汇总起来,其实扬州这边的情况也就有了一个大概了解了。
至少在目前为止,陈继先尚未觉察到这支大军已经进入到了南直隶境内,虽然海州偏处南直隶最东北一隅,但是毕竟已经是南直隶境内了,如果一切顺利,两日之内便可直入长江口,然后从容选择松江、苏州、常州、扬州、镇江、应天府(金陵、南京)任何一地登陆。
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就是,第一,扬州尚有三万人左右淮扬军驻扎,其中估计有近万的陈继先亲军。
第二,从东海中所前往扬州,这期间可能扬州方面会发现异常,或者觉察到危险,加强戒备,这种可能性有,比如孙承宗率蓟镇军正沿着运河南下,比起己方走海上这一路,那边更容易走漏风声。
第三,九江的王子腾部可能感觉形势不对,提前东下,但如果走陆路,那时间肯定来不及,走水路,登莱水师可以从容应战,当然王子腾部可能会先走水路,然后在靠近南京地段选择陆路登陆。
议事是选在了东海中所内的一处大堂内,有些简陋破旧,不过还算宽敞,这里本来就只是供水师来往临时驻泊所在,很难有大军经停,所以这一次也是破天荒了。
现在的问题是还等不等两日,如果再等两日可能还会有数千淮扬军离开扬州,尤其是还是以陈继先的亲兵为主,这会减轻己方大军登陆扬州的压力,但是同样两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旦走漏风声,被扬州方面觉察而有所准备,那带来的威胁反而会剧增。
整个堂内都是一片肃静,都在等候着冯紫英的决断。
“不能等了,我们承担不起扬州方面觉察的风险,一旦陈继先有备,我们会很难打,而且南京方面也会加强防范,如果王子腾部抢在我们之前进入南京,我们会非常被动,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开始准备,今晚就要南下!”
只做了简单的思考,冯紫英就做出了决定。
陈继先的淮扬军不是他担心的,如众将所言,以及从扬州传回来的消息无一不证明淮扬军的战斗力已经腐化得相当厉害,不足为虑,但是王子腾的登莱军如果抢先东下进入南京,避开了水上与水师一战,那这一仗就不好打了,付出的代价将会增加几倍。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事到临头,有进无退
所有人一惊,不等新的消息回来,直接南下,这在预料之中,毕竟等下去泄露消息的风险太高,但今夜就要连夜南下,这就未免太急了一点。
要知道辽东军刚到,好歹也要歇一口气才行,这晚间就要走,几乎没有多少休整时间了。
冯紫英目光落在毛文龙身上,“振南,只给你的人半日休息时间,晚间就走,孙大人的大军正在沿着运河南下,我担心运河这一线很难遮掩住动静,一旦陈继先得到蓟镇军南下的消息,肯定会起疑心,联想到我们登莱水师的异动,所以我不打算冒这个险,也不愿意给陈继先以准备机会,就只有辛苦你的儿郎们了。”
毛文龙慨然起身抱拳,“大人放心,我的儿郎们冰天雪地走上一二日都没问题,乘船南下固然有些不适,但是还是能坚持下来,保证准时出发。”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文诏,人龙,你们这边也没问题吧?”冯紫英又问曹文诏和贺人龙。
“没问题,随时可以登船出发。”曹文诏和贺人龙也都是起身肃然遵令。
“那行,就定申时用晚饭之后就登船出发,命令各家船队保持距离,另外抵达崇明时,在大队崇明外海一带稍等,派两艘船去崇明沙所,最新的消息在那里通报过来。”冯紫英点了点头:“到那个时候,若是没有大的变化,就要按照计划行事了。”
酉时一刻,东海中所外海上船只陆续进港开始装人。
用过晚饭的登莱镇军首先登船,接近两万大军,分乘八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一个时辰之后,陆续登船完毕,开始出海。
与此同时另外四十余艘船只也陆续进港,紧随着就是毛文龙的辽东军登船,而此时登莱水师和水兵营的船队早已经在外海等候了。
一直到戌正,两百余艘各色船只才开始黑压压地拉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沿着海岸线南下。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白天,就能进入扬州兴化外海,预计到明日夜里可以抵达廖角嘴附近,后日早上进入长江口,崇明沙所就在望了。
按照预计,加上两营水兵,毛文龙的辽东军大概是四营并大概在一万二千余人,曹文诏和贺人龙的登莱镇人马在两万出头,加起来也就是接近四万人,要说这样庞大的兵力也不算少了,另外还有几千登莱水师,但他们是无法登陆的,只能在水上作战。
……
冯紫英是在侯承祖的陪同下登上崇明沙所的。
崇明属于苏州,但崇明岛上的崇明沙所崇明县也管不到,而是登莱水师直管。
这里比东海中所略小,上有驻军一百余人,同时也有一处可以驻泊停靠的小码头,只能停靠小船,像运输大军的大船和水师的战船都无法停靠,或者就只能停在江心,放下小船来靠岸。
沙所岸上早有几人在等候了,侯承祖对沙所的百户还算熟悉,但是另外二人肯定应该是冯大人的私人,所以他也很知趣地没有去打探,只是按刀与其他几名护卫一道站在冯紫英的身后。
冯紫英对来人也不太熟悉,吴耀青在江南这边的人脉极其深厚,尤其是三教九流都有交道,所以来的是什么人,冯紫英也不清楚。
不过只要知晓情况就够了。
陈继先的亲军一部正在瓜洲镇驻留,不知道什么原因。
这个消息让冯紫英大吃一惊。
因为这瓜洲镇地理位置太重要了,而大军选择登陆也是在瓜洲镇,要知道原来的情报是瓜洲镇只有一个巡检司,而巡检司这边早就被吴耀青提前买通了,也就是说原来是可以直接从瓜洲镇登陆,然后径直向扬州发起攻击,但现在瓜洲镇居然驻有陈继先的亲兵,难道陈继先有防范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陈继先亲兵要入驻瓜州?有多少人,他们的目的何在?这是我们要搞清楚的问题。”
冯紫英心急如焚,但是表面上却又不能露出来,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整个江都南边可以登陆的地方不少,但是最适合的还是瓜州,另外瓜州巡检司那边通过龙禁尉已经联络好,会协助大军登陆并迅速展开行动,但没想到这个时候陈继先的亲兵会进驻了。
遭遇一些问题是在预料之中,不可能如此庞大一场战事,顺风顺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那不现实。
只是一来就遇上这样一桩难题,还是让冯紫英心里暗自嘀咕,前期这么顺,可千万别到关键时刻就尽出乱子了。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因为进驻瓜州的淮扬军也有些乱,原本以为他们会随即登船过江去江南那边,通过靠近他们的人打探,好像的确是要去江南那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拖了一日依然未动身,所以我们很着急,才会马上过来禀报,……”
来人也知道事关重大,力求以最简单的语言把问题说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确定要去江南,只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滞留在瓜州了?”冯紫英心中稍宽,若是这样,事情还有回旋余地。
“应该是如此,他们应该是步行而来,论理本可以在江都直接乘船,但是据说江都那边码头太过拥挤,运送去苏州的物资也很多,地方上也不怎么配合,弄得很乱,所以在那边拖了许久,没法上船,所以干脆转移到瓜州这边来,……”
“瓜州到江都城三十多里地,就直接来瓜州乘船?”冯紫英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扬州都乱成这样了?
看来陈继先和扬州官府不睦的消息是真实的了,或者说扬州官府这边觉得既然陈继先要走,那就没那么热心了,否则不至于连这点儿面子都懒得敷衍了。
“嗯,走了一天的士卒都很疲惫,火气也很大,所以在瓜洲镇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还有一些士卒洗劫了镇上两家富户,那两家已经跑到扬州府去告状去了,乱成一锅粥,……”
冯紫英微微意动,乱成一锅粥,也就是说军纪散乱,缺乏战意,这种情形下,很难说有多少战斗力,而且如果所言江都那边也因为官府和淮扬镇的龃龉,导致在移镇过程中的混乱状况,那么这似乎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冯紫英大为意动。
既然要打这一战,若始终抱着想要避强击弱的心态,那就必然会患得患失,弄不好还会失去战机。
现在情报反馈回来,整个淮扬镇是处于要离开扬州移镇苏杭的混乱前夜,连陈继先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下边人的心思,都琢磨着反正都要走了,军纪也开始乱了起来,这种情形下警惕和防御也是最虚弱的。
挥手示意报信者退下之后,冯紫英这才问侯承祖:“怀玉,你方才也听了报回来的情形,我以为现在淮扬镇因为即将移镇带来的混乱是一个绝佳时机,纵然瓜州被其控制,但是其控制也非为了防御,而是因为一些尚不得知的原因临时起意而已,如果我们这个时候突进扬州,按照原计划还是在瓜洲镇登陆,你觉得如何?”
侯承祖脸色潮红,兴奋无比,猛然行礼:“大人请将登陆第一战交给我们登莱水师水兵营,这等时候无论是陈继先亲兵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军队,心思都应该不在打仗上,甚至可能都在幻想着要去苏州杭州之后怎么重新过日子,正好是给他们狠狠一击的最佳时机,可以说,他们这个时候越是聚集得多,打起来就更能一击而溃!”
冯紫英狠狠一点头,“那就如此,我们立即回船,连夜出发!”
回到船上,冯紫英把获得情报和沈有容、曹文诏和毛文龙一沟通,大家都认同这一点,那就是既然要打,就不要再畏手畏脚,放开手脚,无论是谁挡在前面,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全力以赴,这样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冯紫英立即下令,船队立即启航,兵进长江。
作出决定之后,冯紫英反而平静了下来。
从崇明到瓜州,水路还有六百里,但是长江航道对于登莱水师并不陌生,即便是在南北之战前,登莱水师原来就经常来往于长江进行演练,只不过南北对峙之后,登莱水师才暂停了对这一线的演练。
对于己方来说大概最大的优势就是长江这一线没有水师,准确的说,长江口以北的海防归登莱水师,而长江口以南的海防,归福建水师,而长江内河,一直要到南京才有一支规模很小的江防水师,但是名以上是水师,实际上主要是维护南京到扬州这一线不被水匪袭扰,基本上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从崇明到瓜州,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会需要三天三夜,但这期间可以贴着江南岸而行,目前江上的是偏北风,但在船帆上已经大规模使用西式船帆的大船来说,北风不错,只要强劲,都能带来巨大的动力。
第四百四十八章 间不容发,一力当之
关键在于这样大规模的船队进入长江,很容易被来往于江上的船只发现,这会不会走漏消息,很难说。
只是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是有进无退,义无反顾了。
“有什么好的办法能最大限度避免被扬州方面的淮扬军觉察,以及南京方面发现?”
船队终于启航,各船都已经开始扬帆,冯紫英这才问道。
随着与西夷的交流,西夷船只的船桅和软帆设计原理也传入了这边,在登莱水师组建时冯紫英就鼓励他们大规模建造西式的克拉克船,现在的登莱水师实际上就是以克拉克战船为主,也吸纳了一些中式的福船作为运输水兵营士卒作用,在战船上水兵营采取是轮戌的方式值守,而剩下的士卒如果在大规模远征的过程中则主要以福船运输为首。
“没有太好的办法,从现在开始进入长江口,这一段江面虽然宽广,但是船来船往很多,水师可以将进长江口的船只挡在后边,但是从上游下来的商船却没有办法一一拦截下,当然他们是从上游下来的,看到我们船队时也是一晃而过,在南通州以下发现我们时也影响不大了,因为往下就是出海了,在三江营以上这一段就算是发现也没什么,因为来不及了,唯独三江营到南通州这一段,尤其是靖江和江阴这一段,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发现了我们的动向产生怀疑,进而立即靠岸停船,向扬州发出警告,我们可能会遭遇扬州有准备的抵抗,……”
沈有容还是说得比较客观,冯紫英也认可。
“也就是说,还是存在着这种风险,那就是陈继先觉察不对,立即准备迎战?”冯紫英沉吟着问道。
“有此可能,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可能性不大,或者说根据你介绍的情形,就算是陈继先意识到问题不对,但是要做出反应,恐怕都有些来不及了,淮扬镇现在应该是处于一种较为混乱的状态下,我估计即便是陈继先要立即整军备战,但是他未必能做得到,或者说有心无力,难以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效果。”
沈有容老而弥辣,对淮扬镇的状态判断十分精准到位。
江风掠过,水腥味儿时淡时浓,冯紫英默默点头。
沈有容的判断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结合了对淮扬镇的现状和当下这种特殊时间节点下对淮扬镇各部的一个客观评价。
或者陈继先能得到预警消息,但是他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大军集结起来并迅速进入战争状态么?
在大家的心气以散,都盼着到苏州杭州去过下一阶段的富足闲适生活时,你突然说要整军备战,只怕这种反差太大更危险,弄不好还要让整个大军陷入更大的混乱,如果混杂在其中的龙禁尉密探能趁机鼓噪,很多人直接归顺招安的可能性都很大。
“到这种时候了,好像我们也没有什么选择了?”冯紫英很洒脱地摊摊手,“那就按照你说的,让水师派几艘船断后,防止有商船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过了南通州,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了,我的意思是让文诏的登莱镇从瓜州镇登陆,水师直接进运河,直抵江都城下,……”
沈有容一惊,“你不是说要让水师不入扬州,而是先去金陵么?”
“现在这种情形,我觉得我们还是要首保拿下扬州,解决掉陈继先的淮扬镇,南京那边,我觉得如果扬州顺利,那么水师还来得及,如果不顺的话,那么解决掉江北牛孙二部,再来打南京,也没什么。”冯紫英面色凝重地点头。
沈有容微微色变,捋须迟疑了一下才道:“冯大人,我以为还是要先拿下金陵,金陵几无驻军,些许卫军不值一提,只要我们水师进驻南京,王子腾便不敢堂而皇之地乘船南下了,迫使他们只能择地登陆,那我们就赢得了主动,解决了扬州之后,再马上赶来南京,我想也是来得及的。”
冯紫英也有些纠结,“只凭水师一部,拿下南京有把握么?水兵营如果抽走,我有些担心啊。”
“那就留一营水兵,怀玉跟随大人,我带一营水兵去南京,我就不信南京那支可怜的江防水师和卫军还真的能挡得住我!”沈有容悍然道。
但南京虽说没有边镇,但是毕竟作为南都,卫军数量也有一万多人,一营水兵万一在登陆时就遭遇阻击,形成僵持拖下去,战局就很难说了,特别是在王子腾部什么时候南下还很难确定的情况下。
冯紫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在金陵还有一些人脉,金陵知府贾雨村算是我的旧识,我也遣人早早就联络了,就是不知道此人是否胆魄够足,若是他能出面振臂一呼,金陵卫军未必不能归我所用。”
沈有容眼睛一亮,“大人,这个时候金陵知府还是很管用的,南京六部日后究竟还能发挥多大作用现在都未可知,六部官员都是人心惶惶,也没几个人愿意听他们的,尤其是几个主事的都去了京师了,现在留守的都是些不中用的,那金陵知府如果出面,必定能发挥大作用。”
冯紫英苦笑,“我也知道,但是这家伙有些胆小,就看他敢不敢搏一搏了。”
夜航无话,船队贴着江南岸侧风而行,夜间风更大,温度也迅速下降。
十月的江南暑气早已散去,取而代之是秋风瑟瑟,但对于夜航来说确实大好事,风越大,前进速度越好,只是苦了操帆的水手们了。
当阳光重新洒落在江面帆面上时,船队已经过了南通州。
不过因为是贴着江南,只能遥遥可见江北岸线。
今日应该是最关键的一日,只要能够保持如此速度,便能顺利通过靖江和江阴之间。
不过到了此时,冯紫英反而越发沉静,连沈有容都有些佩服这位小冯督师,认识了这么多年,这一位给他的感觉真的是天纵奇才,深不可测,其每每拿出的言论和建议,都是切中要害,而且立意深远,只有执行下去,你才能真正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