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285章

作者:更俗

看村民蜡黄的脸容、精瘦的身躯,柳越亭走到村头,疑惑的朝寨子里探望几眼,怀疑他们这次又找错了地方。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周景将暗藏短刃的包裹往肩后推了推,佝偻着身子,走到榆林下,似感慨村寨秀丽的景色赞道,“这里还真是好地方啊!”

“好地方个屁!”一名瘦削村民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说道,“赶明儿-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才叫盛景呢!我们这寨子哪里称得上好地方啊!几位贵宾,这是打哪里来啊,如今这年头,还四处漂泊的异乡客,可是不多见了!”

“兵荒马乱的,但为了糊口饭,又能有什么办法?”周景说道,“我们错过日头,夜里进不了鄢陵城,能方便进寨子打个尖歇上一宿?”

“我家有两间破房子,三位贵宾不嫌弃穷家破舍,愿意打个尖,有什么不方便的?”村民搓手说道,领着周景等人往寨子里走去。

走进寨子,柳越亭才发现,从外面看寨墙虽说残破,但寨子里巷道曲折迂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去处。

穿过几栋破落的茅草房,豁然走进一栋宽敞的宅院。

院子里有十数衣着普通,却怎么都掩饰不去凛然气势的健锐守着,这一刻警惕的朝周景等人盯看过来。

“史琥,我找你们好苦,节帅与七爷在哪里?”周景看到院子里的众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径走到廊下一座石盆前,见里面盛满清水,伸手掬水将脸上用来伪装的污垢与染料洗去,将佝偻的身子挺直起来,问史琥道。

“周爷,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来!”史琥惊喜说道,“节帅与七爷在内堂,我领你们过去!”

柳越亭这时候才难以置信的眺望四周,难以想象靖胜侯此时竟然真的没有留在叶县或楚山坐镇,而是来到距离汴梁不远的这座残破寨子里潜伏下来。

却是徐怀与王举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出来,看到周景笑道:“什么事情,叫你亲自赶过来联络?”

“岳海楼真不是好相予的,并没有被我们在召陵等地的部署晃过眼去,一直都暗中往黑石沟集结精锐,预计这几天可能就要强袭小雀岗——他是卧榻之下,不容我们酣睡啊!”周景说道,“为避免过早惊动敌军,史先生与众人商议后还是决定不往小雀岗增援精锐,就以第六厢目前部署于小雀岗的兵力抵挡,一切等节帅这边先动起来。节帅此行乃是绝密,怕其他人摸过来联络不靠谱,我就带人过来走一趟!节帅这边准备如何了?”

“我就说岳海楼不好糊弄吧,”徐怀笑了笑,说道,“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岳海楼不强袭小雀岗,我们突袭汴梁,效果还要打个折扣呢——现在动手刚刚好……”

汴梁失陷,河淮残破,州县或陷或降,无一或存,但并非河淮数百万民众都放弃了抵抗。

汴梁的陷落极其突然,在汴梁陷落之后,楚山及胡楷也仅来得及劝导、组织在蔡州、许州、陈州等地的部分民众南撤;河淮地区大部分民众基本上都随其地一并沦陷于敌手。

一方面赤扈人及降附兵马的残暴杀虐,另一方面李汲等降臣甘为傀儡,在汴梁建立伪楚王国,在残破的河淮大地也是极致搜刮,烧杀劫掠无一日或停。

此时不仅河淮的底层民众如坠万丈深渊,地方上的士绅乡豪日子也绝不好过。

却非伪楚政权不想拉拢士绅乡豪维持地方统治。

实在是河淮的底层民众,此时实在压榨不出多少钱粮。

伪楚政权在汴梁,为了维持朝堂的运转,为了维持对岳海楼等部的补给输送,还要负责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在河淮等地一部分战需,只能将目光放到手里尚有余粮的士绅乡豪之族手里。

这自然也导致河淮民众,从上到下对虏兵,对屈敌附降的伪楚政权,充满仇恨、抵抗的情绪。

河淮百余州县,大小村落数以万计,忍受不了赤扈人及伪楚政治残暴盘剥而落草为寇者,聚兵守寨相抗者,不知凡几。

赤扈东西两路主力,在汴梁完成休整之后,就与降附军主力往两翼陕洛、青徐等地出兵扩大战果;岳海楼出任伪楚枢密使,也在吸纳京畿降军有战斗力的兵马之后南下出镇陈、许,对淮上防线展开攻势。

伪楚留守汴梁虽然还有数万降军,但战斗力参差不齐,整整一年并不能清剿汴梁附近的抵抗势力。

楚山则一直积极联络汴梁及周边地区坚持抵抗的义军势力。

此次为掩人耳目,达到突袭的目标,侍卫亲兵营也化整为零,以某支抵抗义军的名义,先分散潜到汴梁附近伺机而动……

第五十六章 黑衫秘兵

简单寒暄过,徐怀邀周景往内堂走去。

柳越亭自觉身份低微,与韩氏子弟韩奇虎想着站在院子里等候。

“越亭、奇虎,你们也进来一起了解一下情况,省得等会儿还要多费口舌再跟你们重复解释……”徐怀见柳韩二人站在院子里没有跟着过来,站在廊下招呼他们一起进内堂。

柳越亭乃是商水柳家集人,其父乃是汝颍之间的大豪,楚山屡邀南下而迟疑不定,最终连同柳家集寨为岳海楼所灭,柳越亭与其未成年的兄弟,仅带着少数庄丁逃出。

柳越亭身手不凡,对汝颍等地极为熟悉,而韩氏子弟韩奇虎,与韩路荣等人原先在契丹专司军情刺探的庚金馆任事,与契丹潜伏汴梁的张雄山等人都擅潜伏、刺探之事,因此都调归周景使用。

他们都是很有潜力的青年武将。

楚山众人基本都出身草莽、微贱,又是草创之初,没有那么多的论资排辈,有什么位置,基本上都是有能力者、骁勇善战且能为楚山做出贡献者居之。

走进内堂,除开燕小乙、张雄山等人正商议事情外,还有两名面孔陌生的健壮汉子站在一旁,看他们容貌相肖,应为父子、叔侄。

“我们能在此地藏身,多亏周虚易寨主、周洛少寨主尽心相助!与周景你还是本家呢!”徐怀介绍老少二人给周景认识。

对河淮等地抵抗势力的联络、支持,都是周景统领燕小乙、张雄山等人负责其事,当然知道周虚易、周洛父子乃是周家寨人士,暗中还是鄢陵抵抗势力赤巾军的头目。

不过,周景总揽军情刺探,不可能事事亲力躬为,之前还没有机会见到周虚易、周洛二人。

而认真说下来,鄢陵周氏也确实是周景出身的颍州周氏分拆出去的旁支。

不过隋唐之后,科举兴起,名门望族不再把持晋升之道,除了聚族而居的族人还保持极强的凝聚力外,分拆开的旁支,更多仅有血缘上的一些亲近感。

当然了,周景在颍州周氏也仅是很普通的一员,要不然早年也不会随家人沦落到玉皇岭,寄于徐氏为佃户了。

“侯爷抬举虚易了……”周虚易年逾五旬,与其长子周洛站起来给徐怀、王举、周景行礼。

虽说河淮民众还没有放弃抵抗,但在河淮及左右的虏兵及降附势力实在太强了,特别是汴梁外围的重镇城池,都有重兵驻守。

汴梁以西的郑州乃萧干所部的大本营;西南陈许颍三州乃岳海楼六万兵马驻守;东部偏北的魏州,乃赤扈平燕宗王府新行辕所在;青齐等州有三万燕蓟降附驻守;而南部、东南部宋州亳州宿州徐州及泗州,赤扈平燕军主力及燕蓟降附军大部,总计有十数万兵马,意欲对淮南再次发动攻势。

在这样的环境下,河淮抵抗势力不屈不挠、此起彼伏,却没有办法成势。

目前仅仅因为汴梁的降军士气涣散、战斗力差,暂时还无法彻底掐灭抵抗势力的火种。

徐怀月前率侍卫亲兵营分散潜入河淮,意图联络抵抗义军突袭汴梁,但因为情况复杂、时间紧迫,楚山与汴梁之间又被岳海楼的大军阻隔,并无法事前拟定详细的计划。

因此周景等留守后方的楚山众人,想找徐怀联络都难,更不要说随时掌握这边的进展跟具体的作战计划了。

周景赶来汴梁,自然是他来辅助徐怀接手军情刺探之事。

徐怀着张雄山将目前的部署安排及初定的突袭计划,详细介绍给周景等人知晓。

徐怀一开始并没有亲自与河淮抵抗义军接触,徐武江、张雄山、燕小乙等人也坚决反对冒这么大的风险。

在经过甄别之后,最初还是张雄山领着徐武江,以楚山行营的名义与之前就多次接触过的鄢陵抵抗势力黑衫军将领韩昌甫等人谈收编之事。

在确保韩昌甫等黑衫军将领愿意直接接受楚山行营的辖管、调度,徐怀才抵达鄢陵周家寨,会见韩昌甫等义军将领,制定以黑衫军的名义,邀集其他义军虚张声势,以掩护侍卫亲兵营突袭汴梁城的作战计划。

在这个过程当中,就是预料到消息有走漏的极大可能,甚至希望消息走漏出去。

目前徐怀率领少量人手,与韩昌甫所率领,在周家寨北面尉氏县境内分数座坞集结起来的三千黑衫军主力在一起,侍卫亲兵营兵马则作为真正的杀手锏、秘兵,则分散潜伏于周家寨附近,并严格封锁消息。

黑衫军也仅有少数负责掩护行动的将领知道真相。

普通义军将卒,即便参与掩护行动,也都以为他们是从别地秘密集过来的义军。

说白了,就是借助抵抗义军的行动,以掩藏侍卫亲兵营的存在。

要不然的话,两千精锐人马,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一点破绽都不露,就潜伏到汴梁附近?

为了掩藏行踪,不露一丝蛛丝马迹,除了少量战马及具甲外,两千侍卫亲兵精锐,大多数人都将战马都留在叶县、舞阳——这同时也制造徐怀仍然身在舞阳、叶县坐镇的假象。

要不然两三千匹截然不同于寻常运马的战马,进入鄢陵、尉氏,这个目标要远比两千精锐潜伏进来大多了。

而之所以选择鄢陵、尉氏交界处作为秘兵潜伏、集结地点,这与鄢陵、尉氏及附近地区的地形有直接关系。

鄢陵、尉氏两县地处河淮腹地,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起伏较大,大量带状岗地分布其间,而同时中部及东南地区,地形低陷,径流排泄困难,形成大片的沼泽、湖泊。

特别是经鄢陵过境流入淮水的诸多河系,如蔡河(浪荡水),因为堤坝在之前的战事中受到人为损毁,又没有得到及时修缮,这两年来,鄢陵、尉氏境内受淹沼泽水域还进一步扩大了,利于藏兵与发展抵抗势力。

一方面鄢陵、尉氏地区民众饱受战争的苦楚,反抗情绪浓烈,另一方面汴梁降军受地形受限,想要镇压鄢陵、尉氏的抵抗势力极为困难。

虽然鄢陵位于汴梁、许昌以及宛丘三座重镇城池之间,但黑衫军借助鄢陵有利的地形,短短一年多时间来,非但没有被镇压下去,还发展到三千余众。

“义军人马暗中活跃起来,进行秘密集结,未必真就能完全逃过岳海楼的目光,”周景感慨道,“不过,也许就是如此,也许岳海楼甚至察觉到幕后有我们的身影存在,也多半会以为这一切是我们为掩人耳目——不过,就算岳海楼直觉并没有错,等到节帅亲率精锐突入汴梁城,他必然会心惊色变,再难他顾……”

……

……

秋夜风凉,荒草蔓长。

一百多艘渔舟从凤鸣湖的芦苇荡里驶出,挤挤挨挨进入洪水退去后一片浑浊的蔡河之后,顺着残破的河道,在夜色掩护下缓缓北上。

虽说河淮残破,大量的民众流亡,曾经繁华的蔡河难见旧日盛景,蔡河的河堤也受到严重的破坏,汛季两岸受淹情况严重,但蔡河依旧是汴梁经尉氏、鄢陵、扶沟、西华等县南下,经宛丘(陈州治)通入颍水、最重要的一条水道。

特别是伪楚枢密院率兵马进驻宛丘(陈州治),督战淮上,每次派人赶回汴梁催讨,不多的粮秣也都是从蔡河用舟船装载南下。

入夜后,蔡河之上还有不少舟船在月色下缓行,或停泊岸边。

又因为这条水道的重要性,伪楚军还在沿岸建了不少哨岗。

小两百艘渔舟月色行于蔡河,渔舟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自然不可能叫人毫无察觉。

一面是河道里的航船惊慌避让,甚至有数艘官船,上面的官员、兵卒直接弃船而逃,沿岸洪水还没有彻底退去的土地上,十数巡河兵卒纵马奔走报讯示警。

然而船队则是丝毫不乱的沿蔡河往北缓行,往蔡河与涡水相接的朱仙驿而去。

朱仙驿位于汴梁西南四十里地,因蔡河涡水交会于此,乃是汴梁城外最为重要的水陆码头之一——此时朱仙驿犹有一营降军驻守,控扼这处水陆要冲之地,军寨就位于镇埠的西首,距离朱仙驿码头都不到千步。

看到月下如蝗群而来的舟船往朱仙驿码头停靠过去,看着舟船之上密密麻麻的幢幢黑影跳上码头,军寨墙头的守军都禁不住手脚微微颤抖起来。

黑衫贼也曾劫掠过朱仙驿,数剿难灭,但问题是,之前黑衫贼出动才多少人马啊?

“慌什么?还怕鄢陵的黑衫贼将你们的鸟给啃了!他们人多,又有什么好怕,爷一刀剁他们三个!”

守将早一刻得知鄢陵境内有大批盗贼乘渔舟北上的消息,被迫从赵家小寡妇的被窝里爬出来——站在墙头看到这么多舟船、人影,他心里也直发虚,却破口骂身边比他还没用的鸟货。

不过,看到两三千人马从朱仙驿的码头登岸后,没有直奔军寨而来,而是穿过朱仙驿的镇埠,径直往北而去,守将禁不住狠狠松了一口气。

除了骂骂咧咧派出数名骑兵,出寨从另一个方向绕道赶往汴梁城通风报信外,守将压根就没有出兵牵制黑衫贼的念头……

第五十七章 守将陈满

朱仙驿守将陈满提着一柄陌刀,看着两三千黑衫贼在不到千步外的码头登岸后,没有往军寨这边进逼过来,而是径直穿过镇埠往北而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两三千人黑袍罩甲北上,即便仅有少量的战骑,但在月色上也有如黑潮涌动的壮阔感。

陈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疑惑不解,还有些微震惊。

再往北最大的目标就是汴梁城了,黑衫贼绕开朱仙驿,真是要奔汴梁城而去?汴梁城有三四万兵马守御,黑衫贼是跑过去找死吗?

这时候有数骑从南面往军寨这边而来。

“谁?!你们是什么人,岂不知擅闯军寨,皆以乱贼射杀?”

等来人靠近军寨一箭距离,陈满才看清楚几人所骑都是高大的青骡,厉声喝停对方。

“陈满将军可在城头,怎么故人来访,要如此恶言恶色相待啊?”为首两人跳下骡子径直朝军寨这边走来,其中朝军寨这边喊话道。

“……”陈满示意左右稍安勿躁,盯着走到寨墙下的两人,迟疑的问,“是周虚易周寨主?周寨主你这么晚跑过来做什么?”

“陈将军不请我进寨子喝口茶吗?”周虚易抬头看着从城头探望过来的陈满,问道。

朱仙驿即便繁荣远不如往昔,但此时依旧是汴梁城南最重要的水陆码头,周虚易为了替黑衫军打探消息,在朱仙驿经营一家铺子。

陈满也暗中收了周虚易不少好处。

不过,陈满之前收周虚易的好处,以为只是不让兵卒去滋扰周家在朱仙驿的铺子就行了,最多军寨有什么需要采办的,再顺便照顾周家的生意。

大股黑衫贼刚穿过朱仙驿镇埠北上,周虚易就深夜赶来军寨相访,陈满就算他自己想装瞎,身边其他军将武吏,会跟他一起装瞎吗?

“夜色已深,现在世道又不太平,军寨乃军机重地,周寨主切莫自误,请回吧!”陈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不是周某自误,实乃陈将军自误太深了,”周虚易说道,“陈将军要不放心,大可以将周某捆绑进军寨!周某与黑衫军暗通,又夜叩军寨,陈将军不把周某抓起来,也不好对上峰交待吧?”

“周寨主,你自己承认与黑衫贼暗通,可莫怨陈某不讲情面了!”陈满咬牙说道。

他这节骨眼可不敢打开寨门,吩咐左右派人缒绳出寨,将周虚易及寨墙前另一人捆绑起来——他还以为这事有诈,没想到将周虚易二人吊绑到城头,远处数骑就径直离开了。

“押入牢中,待明日送往皇城司查办!”陈满不愿意与周虚易有太深的纠葛,将二人吊绑到城头,就吩咐左右将他们押入大牢,心想等黑衫贼退去交付皇城司即可,一切与他无有干系。

赤扈人立李汲为帝,建立大楚王国,诸制皆仿效大越,但诸事皆草创,有很多混乱:

比如枢密使岳海楼统兵坐镇陈州,汴梁守御及其他军机事务都不干涉。

比如设立侍卫亲军马步军左右都指挥使、左右都虞候,分领汴梁兵马,却又没有设立殿前司、侍卫亲军司负责汴梁守御之事,而将汴梁兵马的调度、指挥集中到皇城司。

承大越旧制,皇城司原本就执掌宫禁宿卫及刺探监察之权,现在又将汴梁守御之事纳入其中——此时的汴梁,可以说是皇城司的汴梁。

诸部降附兵马倘若有谁心存异志,皇城司也是说拿人就拿人,由不得谁分说半句。

除了汴梁及附近京畿诸县五六万降军,由皇城司主帅、提举公事、于雄州率部投附赤扈人的杨景臣统领之外,赤扈副万户拔格,还以皇城司亲事都指挥使的名义,直接统领两千精锐驻守汴梁及附近城池。

陈满暗中收受商贾好处,不会牵涉到皇城司,但与黑衫贼勾结,就不是一般的罪名了。

更何况黑衫贼胆大妄为正往汴梁城而去,陈满敢有一丁点的牵扯,真就不怕满门抄斩吗?

在黑衫贼从视野之内彻底消失掉之后,他回到公廨后也不敢去赵寡妇汹涌澎湃的胸怀里歇下,而是坐在公廨大堂里等候前往汴梁传信之人回来。

不过,陈满始终坐立不安。

黑衫贼一反常态,大举往汴梁城下送死去,周虚易又跑到他这里来自投罗网,哪里真是白送一桩功劳给他?

陈满在公廨衙堂踱着步,满腹心思又无从找人诉说,东方露出一方鱼肚白之后,他实在按耐不住,带着两名绝对能信得过的亲从,往临时关押案犯的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