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扒家猴子
“是,就在刚刚,包括我们眼睛里的视界全部失效;整个星球好像是从网络世界中被抹去了一样,刚刚才恢复。”
毫无疑问,这是灰衣人的手笔。
左吴扶额,一百年的科技领先没办法让他在单人战力上胜过自己,但将星海联盟的网络陷入瘫痪还是绰绰有余。
其目的一定是为了封锁自己委托各家电视台,将在黄金时段占据大片大片新闻篇幅的加冕报道,让“昭告天下”这一步渐渐失效。
以至于现在才刚刚接通。
左吴吸气,断连又恢复的通信一时间并不稳定,一封封邮件按时间顺序陆续归位到他的邮箱中,大部分是桑德崖所发,在报告着一切的进程。
一开始,邮件还有条不紊,直到无毛牛头人似乎收到了什么经济联络般,其发来的邮件标题也开始变得混沌。
好像突如其来的刺激下,他已经六神无主。
左吴回拨电话,信号拥挤无法接通;再回拨,通信转入了星海联盟的紧急状态AI那里,很快被赋予了最高权限——联盟原始股东所应有的权限。
“嘟,嘟,嘟。”
桑德崖暂时没接,左吴的脚步却不能停下;帝联的驻扎使者在列维娜和姬稚之后一拥而上,每个人都有使命,都有为了加冕要完成的既定事宜。
左吴还在等电话。
直到他被拥入那个富丽堂皇的压缩空间中,登上高高的台阶,底下记者也不管各自的造物是否恢复,纷纷举起各自的摄影器材。
有人在左吴身边“嗡嗡”说着什么,这是已经简化无数,但骨架仍是千年传承下来的祷告词。
摄影器材启动,如同星星在台下闪光。
一顶圆环般的冠冕被戴在了左吴头上,又将摄影的星点给反射了回去。
光学造物的声音陡然加剧,几乎要盖住左吴能听到的“嘟嘟”声;他有些不耐的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忽然间。
台下静默一片,小小手势已经传出五步之外,成了庄严又威风的旨意。
左吴眼睛一亮,电话终于被接通;只是接进来的不止桑德崖,还有羿裔斯将军的头像。
而无毛牛头人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哭腔:“总指挥……陛下!”
“将军他……已经和初丹天使开始交战,可是他失联了,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将军失联了!”
左吴点头,环视一圈,发现台下除了列维娜和姬稚外,竟然没有人敢直面自己的眼睛的瞬间,他知道加冕已经完成。
织褛也该将他诅咒般的祝福播撒到了万里之外的政权上。
左吴轻轻呼气,一整个人瘫在这小小的王座上,姿势越来越肆意,那黄金色泽的冠冕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滑落下来:
“桑德崖,你是士兵,你该做什么?”
牛头人一惊,下意识立定:“我,我……”
而气运的护佑仿佛就此生效。
羿裔斯的通话忽然恢复,他在数万光年外喘着气,又像在让其嘴中氤氲的血水一次次穿过残缺的齿间。
他在用手剥离潜水服上绽开的碎片。
终于。
将军说:“桑德崖,我真的好羡慕你。”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奇迹
或许。
桑德崖能成为羿裔斯将军的心腹,究其原因,就是在于他的憨直。
将军所说的“羡慕”明显意味深长,可无毛牛头人却只是在因为羿裔斯结束失联而喜极而泣,压根没往更深处去想。
倒是让羿裔斯有些过意不去,他顶着重伤又漏风的嘴唇安抚了他几句后,便转向左吴,轻笑:“看来您成功了。”
左吴有些好奇:“是怎么成功的?我自己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羿裔斯呼气,从一堆残骸中勉强起身,破破烂烂的手捡起了地上的一颗眼球——
将军他自己的眼球,里面搭载的视界在器官离体后还在忠实运作,将两只眼睛看见的景象统合成一副,又因为受损后显得有些模模糊糊,有了油画般的虚幻。
眼球看到的景象被传送到数万光年外。
左吴瞳孔一缩,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奇迹”。
太空之中,尽是残骸,从静谧行星环绕运行的恒星那头,到将军几乎伸手可以碰到的咫尺之间,尽是如此。
超空间航道的出入口已经失守,其仿佛经受了敌人野蛮无比的侵入般,散发出的光芒也尽是糜烂。
这些只是被羿裔斯挥动眼球时的惊鸿一瞥,他想让左吴看得不是这个。
很快。
如油画般的视野停留在了如连珠般的造物遗骸上。
它们都是通信用中继卫星的残骸,理所当然没有逃过天使们冲到行星后的肆虐。
甚至特意隐藏起的备用卫星,也被天使们像探险游戏一样轻松找出,撕碎。
通信随之中断。
天使们甚至在意兴阑珊,找到羿裔斯时还在调笑,抱怨他为什么不把“宝藏”藏得更深一些。
然后一巴掌扇飞了他。
恰逢其时,左吴的加冕悄然完成。
将军本该会因为天使的巴掌而头颅碎裂,却好巧不巧,天使打碎他潜水头盔的力道,也让头盔中气体回流,撑爆了潜水服气阀的同时,产生了奇妙的缓冲力。
他倒下,意兴阑珊的天使也没再补上几脚,只是转身投入太空,感到越来越无聊。
几分钟后。
自短暂的昏迷中清醒的将军将挡住视线的头盔碎片掰掉,发现自己只是被拍掉了一只眼睛,掉了几根手指脚趾,气态与血肉混合的身体中血管也爆掉了一些。
和天使可以手撕战舰的表现来看,这已经是如此的奇迹。
还有,太空中的那些通信卫星也是一样。
正式卫星和备用卫星都被摧毁,残骸抛掷到太空中,好巧不巧撞在一起;然后造物的AI赫然发现各自的残余恰能补足相互的缺失。
通信便如此恢复。
甚至有些已经被撕成碎片的军团人员,在灵能场蕴含的不甘中接触到其他战友的尸体,忽然获得了新的生命,就如星海联盟这边骨人一族在停尸场中的起源。
这样的“奇迹”在这片小小的星空间数不胜数。
左吴过了许久才将因为讶然而发散的心神收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面温度三十三度,内里流淌着三十六摄氏度左右温暖的血。
和从数十万年前地球上的远古,到已是星海时代的今天,所统共诞生过的大约一千八百亿名人类,应该没什么不同。
但这股已经几乎消亡的血脉,就是能让数万光年外的战场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此不可思议。
也难怪以往纯血人类在时,会在这片银河中如此有存在感——持有星海联盟的原始股份,在各个方面都举重若轻。
甚至衰败如此的帝联还能在现今维持住区域的霸权,愤然和周边几百个政权有大大小小的摩擦争斗,互有胜负。
也是在吃当初的老本。
可能让一个政权兴盛如斯的纯血人类还是灭亡了。
一如数万光年之外,将军身边这般充斥着灭亡光景的战场般;这还只是一个战场,是帝联自己最后的熟人所在的地方。
也因为同自己联络的需要,不惜成本动用了无数中继卫星,途径了一个又一个常开的超空间航道,才将通信延迟压缩到一个差强人意的范围之内。
因为这片战场这个军团甚至这个双星星系,对左吴来说最熟悉,他升起占有欲才更容易。
若气运可以度量,那其在将军身边应该最浓郁。
而其他并没有和自己产生过交集的地方呢?
左吴将拳头渐渐握紧,在这简陋王座上的坐姿渐渐端正。
通信的音频中,将军的气息越发粗重,隐隐又有那种嗓子深处吹起血沫的声音。
而桑德崖此刻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将眼角因为刚才通信恢复时显得喜悦的泪痕给擦干,因心中重燃的希望所驱动,问出了左吴隐隐有些不想面对的问题:
“将军,我们达成了这么多的条件,我们让陛下归来了!这样的我们……可以胜利了吗?”
可以胜利了吗?
这句话转化为音频文件,大小不过几千字节。
只是数万光年的距离无数中继卫星的努力,让它的传播成本指数级飙升,再传入将军耳中时,用“一字千金”来形容都不过分。
却显得如此没有志气。
羿裔斯摇摇头,扒拉了几片地上潜水头盔的残骸,如同自己的至宝般握在手心里面,勉力站起,向初丹天使蛮横突入战舰所造成的破口那里走去。
一地狼藉,惨不忍睹。
只是这艘星舰的自我修复系统却恰巧没有损坏,一层如肥皂液滴般的薄膜在眼前硕大的破口上生成,阻止了空气继续逸散,却没有挡住羿裔斯投向太空的视线。
有些模糊,羿裔斯不得不把手中自己的眼球举到太阳穴附近,这才是视界平日运行的正常高度,能让他看到的景象清晰一些。
之前因视界故障,而看到的如油画般的风景渐渐褪去瑰丽,被真实的色泽取代。
远处如云的战舰残骸中,正接二连三发生的奇迹清晰的映入将军的眼睛。
奇迹是什么?
如乌云般的战舰残骸中,发现的幸存者比想象中多就是奇迹;他们所受的伤比想象中小就是奇迹,从各个近乎必死的境地中所生还就是奇迹。
有人还能拿起武器,就是奇迹。
初丹天使们从古老星门离开,进入超空间航道后选择了不同的目的地,到达这羿裔斯所在,拥有两个恒星的星系后,数量已经被稀释了不少。
以及天使们并没有驾驶造物,而是如同原始又充满活力的生灵在太空中跃动,如此娇小,靠寻常手段根本难以捕捉他们的身影。
一个个身高平均在两米左右的天使个体,在太空这种需要天文单位才能方便度量的尺度下,他们恐怕比病毒相对于人体还要微小。
加之他们跨越这种距离的方式,是在享受摧毁自己身体带来的极致痛苦时,让他们高维世界的化身将身体重新捏好,用虚空相对于现实是一步千里的特性,将身躯投入太空中。
宛如瞬移一样。
前一秒还远在航道口,下一秒就贴在了战舰表面,展开他们狂暴又欢愉的破坏。
这是一次又一次无法应付的偷袭。
但羿裔斯现在掌握了观察到这些天使的诀窍——就是哪里的星舰发生了爆炸的火光,他们就在哪里,如是而已。
加之在破坏和肆虐时,天使们更倾向于细细品味受害者的挣扎,宛如钝刀割肉般,并不会使用他们无以被匹敌的速度。
用视界才能勉强观测到他们。
奇迹在发生。
天使们起初恍然未觉,他们因追求欢愉而有颇高阈值,麻木的像破破烂烂的石头般的神经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奇迹在降临,没有发觉他们肆虐过的地方幸存者压倒性的多。
其中。
有些幸存者因为奇迹的鼓舞,勇气在燃烧,爬回了各自的造物,拿起了最后的武器。
羿裔斯朝他们伸了伸手,可充斥血沫的嗓子却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该鼓舞士气的总攻信号?
还是让他们放下武器快逃?
将军想不到什么样的场景最适合当下,到头来,放下的只有羿裔斯他自己的手臂——
其中还捏着潜水头盔的碎片,被他压入气态与血肉的混合身体中,越发疼痛。
因奇迹而开启的反击相继启动,羿裔斯有些不敢去看,因为这些反击像星星一样明亮。
天使们措手不及,他们在愈发的意兴阑珊中早已丧失了所有的警惕性;
一具又一具可以撕裂金瓷的美丽身体在炮火中燃尽,而军团的一些成员更通过造物钻入虚空中,想在高维世界对这些天使进行狙击。
奇迹愈发耀眼。
破损的武器按理来说炸膛的风险只会出奇的高;进入虚空也原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失败的可能,失败后他们的造物也需要进行一段冗长的充能。
这些事一次也没有发生。
反击也随之更加轰轰烈烈。
数万光年外,桑德崖的脸也渐渐爬上了欣喜,无毛牛头人在后悔自己问出“是否可以胜利”的问题如此愚蠢,又浑身燥热,想加入这令人热血沸腾的作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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