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
俞禄又匆匆的去了。
邓好时背着手来到众人面前,随口交代道:“收拾的还算齐整,也算你们用心了,明儿白天不用来,等吃了晚饭再过来。”
说完,他就转身而去。
见他半句不提焦大的事儿,杂役们又是失望又是沮丧,不想邓好时走出十来步远,忽又回头望向众人。
众人见状,都以为来了希望。
但邓好时一开口,却是招呼道:“来顺,过来一下。”
来顺先是一愣,随即忙越众而出,快步来到邓好时面前,虽见对方满脸慈祥笑意,却还是小心应对道:“邓管家,不知您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这么拘束干嘛。”
邓好时笑容可掬的问:“这两天可还习惯?我跟你爹也是老相识了,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跟你邓叔说。”
要真是十五六岁的愣头青,多半就被他给哄骗了。
但来顺可不会忘记,邓好时之前在院子里停留了许久,却未曾对自己有半点关注。
这前倨后恭的,必有所图!
他心下暗暗提高了警惕,面上却装出一脸憨像,挠头道:“多劳世叔惦记了,我起初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两天跟着大家伙一块忙活,倒也已经习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
邓好时一脸欣慰:“我听说二奶奶把你派过来,就一直担心你适应不了,如今看来,倒是为叔小觑你了。”
呵呵~
真要是有这份心,还能连着两天不见踪影?
“世叔,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来顺悄悄憋气把脸涨红,摆出一副不好意思接受夸赞,又暗喜不已的模样。
“哈哈,跟你邓叔用不着客套。”
邓好时笑的愈发和蔼,越过来顺肩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杂役们,这才继续道:“你也瞧见了,我在府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实在没工夫盯着这边儿,原本就琢磨着,找个合适的人代管。”
说着,用左手拍了拍来顺的肩膀:“可巧二奶奶就把你派来了,旁的就不说了,先替你叔担担胆子,全当是在这里历练历练,往后也好接你爹的位子。”
“这……”
来顺还真没想到,他竟然要提拔自己做个小管事。
但越是这样,来顺越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哪那么容易轮到自己头上?
更何况便宜老子曾不止一次说过,与这邓好时并无深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到这里,来顺忙把手乱摇,诚惶诚恐的道:“这怎么使得?!锅炉房的杂役里属我最小,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
“有什么使不得的!”
邓好时刻意压低了嗓音,鄙夷道:“就这群酒囊饭袋,斗大的字也未必能认出一箩筐,我哪里放心把差事交给他们?顺哥儿你可是进过蒙学的,就不看你爹的颜面,这差事也非你莫属!”
说着,他往周遭一划拉,夸张的道:“这十几号人,诺大个院子,也只有交到你手里我才能安心!”
呵呵~
你怎么不说这‘诺大的江山’呢?
来顺正要再次推拒。
邓好时突然把脸一沉:“邓叔这是信得过你,你再推三阻四的,我可要恼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过几日锅炉房开始轮班,你就正式走马上任!”
这一番唱念做打软硬兼施,要换个没见过世面的,还真未必能把持的住。
但来顺穿越之前,也曾在商海中厮混过几年,岂会轻易被他用话术拿住?
当下也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重新向邓好时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道:“世叔的好意,来顺心领了——可我是被二奶奶罚来这里的,要是不好好改过,反爬到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岂不是违背了二奶奶的本意?”
说着,他又挤出些笑容:“我这才刚养好伤,世叔就别引逗我犯错了。”
不出所料,这‘二奶奶’的牌面一出,邓好时顿时没了言语。
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才意兴阑珊的道:“罢罢罢,是我思量不周,那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就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等从私巷转入东角门,又顺着游廊到了前院,邓好时才放缓了脚步,皱眉沉吟起来。
方才他是临时起意,想拿来顺做个挡箭牌,却不想一番软硬兼施,来顺却是油盐不进。
起初他只当来顺是被王熙凤吓破了胆。
可现下回想起来,却又似乎并非如此。
莫非……
来旺这个被府里传成笑话的儿子,其实竟是个内秀的主儿?
想起之前曾听人说,是茗烟设计害的来顺,邓好时心下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或许……
该再找个机会试他一试。
将这事儿记在心底,邓好时见左右无人,便把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摊开,盯着掌心里那根‘大黄鱼’喜笑颜开。
第十二章 暗流涌动【下】
虽说离着傍晚还有一段时间,但在邓好时走后,锅炉房的杂役们其实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毕竟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工。
可除了来顺之外,十来个杂役就没一个想要早退的,因为他们都惦记着晚上那顿杂面馒头,和白菜帮子豆腐汤。
虽在荣国府算是最下等的饭菜,可若放在外面,却不是寻常百姓顿顿都能吃上的——更何况府里还是免费供应。
但这对来顺而言,就完全没有吸引力了。
胡婆婆做的饭,那顿能少得了荤腥?
平常不好搞特殊,这既然有早退的机会,他自然不愿跟众人一起傻等,于是向张炳、赵益告了声罪,就独自出了私巷。
刚到街上,裹着旧棉袄的栓柱就迎了上来,嘴里奇道:“来顺哥,你今儿怎么这么早?”
“早还不好?”
来顺横了他一眼,招呼道:“走了,今儿咱们回家吃顿热乎的!”
“哎!”
栓柱忙脆声应了,连奔带跳的赶上来顺,献宝似的递过去一个小瓷瓶:“来顺哥,我早上帮你带的米酒,你先喝两口暖暖身子吧。”
“少给我献殷勤!”
来顺嘴里说着,却是毫不客气的抢在手里,拧了瓶盖确认是满的,这才仰头灌了一口。
这东西别看是甜口的,后劲儿足着呢,自然得防着栓柱乱喝。
一边咀嚼着甜糯的江米,他一边随口吩咐道:“少在哪儿嬉皮笑脸的,先把我让你记得那些背一遍。”
栓柱的小脸顿时就僵了,讪讪道:“来顺哥,真要背啊?”
“哪你是想喊出来?”
“我背、我背!”
就听这小子臊眉耷眼嘟囔着:“花柳病,生烂疮、流白脓,化污……”
来顺在一旁努力板着脸,笑意却是怎么压不住。
昨儿跟他普及健康常识,这小子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没奈何,来顺也只能使出杀手锏,骗他说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得花柳病。
然后又编了顺口溜逼他背诵。
经这一吓,估计这小子再看到虫二杂文时,就该有心理阴影了。
正憋着笑,旁边的背诵声突的戛然而止,来顺转头见栓柱涨红了脸,畏畏缩缩的望着前面,这才发现街对面多了个古怪的妇人。
说她古怪,倒不是说衣着相貌上有什么奇异之处。
正相反,这妇人拾掇的相当干净,还颇有几分姿色。
只是她也不往前走,却拼命低着头,把那清瘦的身子往墙上贴——这要搁在半夜,来顺就该怀疑她是要穿墙的女鬼了。
话说回来……
这妇人看着有些眼熟,莫非也是‘原主’认识的人?
越过那妇人,来顺正边走边努力挖掘‘原主’的记忆,袖子却被栓柱狠狠扯了扯。
他转头看去,只见这小子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处,颤声问:“来顺哥,她、她刚才是不是听见了?”
应该……
不至于吧?
刚才离着还挺远的。
“不成!我得跟她说道说道!”
来顺只是略一迟疑,栓柱就急的直跺脚,转回头想找那妇人解释解释,却发现对方早飞也似的逃进了私巷里。
“她、她跑了!”
栓柱呆若木鸡,仿佛看到了自己‘社死’的未来。
来顺还挺想跟他说句‘节哀’的,不过考虑到孩子脆弱的小心肝,未必还能禁得住打击。
于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哈哈笑道:“别傻了,她就算是顺风耳,刚才也不可能听到什么的——赶紧回家,今儿我让婆婆给你加个鸡腿。”
且不论栓柱一路上如何惴惴难安。
却说回到家吃罢晚饭,来顺跟徐氏说了明天夜里上工的事儿,又特意提起那古怪妇人。
徐氏便问:“那妇人生的什么模样?”
“瘦瘦高高的,拾掇的很是干净利落……”
“是不是眼睛很大,颧骨高高的?!”
“对对对。”
来顺点头道:“眼睛没看太清,但颧骨确实挺高的——娘,您认识她?”
“你也认识她!”
徐氏愤愤骂道:“若不是那贱蹄子从中作梗,你又怎会被打的损了魂魄?!”
原来那妇人就是秦显的妻子杨氏。
“原来是她啊。”
来顺这才恍然,不过那杨氏撞见自己,为何显得如此慌张?
难道她当初真是在刻意陷害‘自己’?
这时徐氏又抱怨道:“都说‘女人颧骨高,杀人不用刀’,可这说的是克夫,她倒好,把刀子捅到咱家来了!”
“不过她也甭想好过,这些日子娘可没闲着,前前后后教训她好几回,管叫她以后撞见你就绕道走!”
呃~
原来是这么回事。
……
到了第二天,来顺自在家中养足精神,且无需多提。
却说那秦显之妻杨氏,一早交卸了巡夜的差事,身心俱疲的回转家中。
她家住在宁荣前巷,与来家一样也是三间堂屋,却非但没有厢房,还是兄弟二人共居一处。
长兄秦翊夫妇占了东屋和客厅,秦显和杨氏就只有一间西屋可以容身。
和杨氏预料的一样,此时西屋里空荡荡的,压根不见丈夫秦显的踪迹。
打从三年前她被调去巡夜,夫妻二人就聚少离多,但那时女儿尚在家中,身边勉强也还有个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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